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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金军营地,他被两个士兵拖到了军中最大的一座营帐中,那两个士兵也不管他右腿是否疼痛,左肋左肩的伤口是否流血,将他带到帅帐之外,一人进去通报,随后再来将徐慎之拖了进去,扔到了地上。
帅帐正中,放着一张垫有虎皮的帅椅,一个身材魁梧,长得凶神恶煞的金军将帅大马金刀地坐在帅椅之上。
这个金军不是汉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女真人,其长相装束与汉人大有出入。
在看到这个金人将军的第一眼,徐慎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此人应该就是此次攻打汴梁的金军统帅,完颜宗望。
在完颜宗望的下首两翼,皆有数名金兵将领,一个个面带凶色。
徐慎之此时歪着身子坐在地上,那些金将见他竟然坐在地上,异口同声道:“大胆,见到二太子竟敢不跪!”
“福生无量天尊,他是金国的二太子,不是大宋的皇子。况且,贫道只拜道门三清,不跪人间帝王,还请见谅。”徐慎之冷笑道。
那些将领还要说话,坐在大帐中央的完颜宗望抬手示意诸将不要插言,随后直视徐慎之道:“你是何人?”
“道人。”徐慎之答非所问。
“本帅问你是谁?”完颜宗望微微皱眉。
“贫道神霄派扶摇子。”徐慎之直视完颜宗望,与之目光相对。
“神霄派?”完颜宗望微感诧异,“那林灵素是你何人?”
“他是贫道师父。”徐慎之侧目冷笑,林灵素道法通天,前有撒豆成兵之术应对金兵,后有请神之法灭杀异类,金人对其恨之入骨。
有道是爱屋及乌,反之亦然,那些金军将领听他是林灵素的徒弟,立刻面色大变,面上露出强烈杀机。
“来人啊,带道长下去疗伤。”完颜宗望并没有像其他将领一样面露杀机,反而冲帐外喊人。
此言一出,那些将领纷纷面露不解,正要开口说话,完颜宗望已然抬起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说,他自己心里有数。
完颜宗望的态度令徐慎之微感惊讶,但并没有不解,在见识到了林灵素的厉害之后,完颜宗望已然对道人心生敬畏,此番让人带他去疗伤,很可能为了拉拢他。
门外进来了两个金兵,将徐慎之拖起,背至军营后方,叫来随行军医,为他治伤。
徐慎之的伤势较重,右腿胫骨断裂,需要接骨,而左肋被斩仙飞刀戳了个窟窿眼儿,虽然没有伤及脏腑,但却有鲜血缓缓流出,还有左肩与右手的伤痕,也较为棘手。
那随行军医见要治疗一个道人,略有些不满,听得带徐慎之前来的两个金兵所言乃是完颜宗望吩咐,当即着手医治,不敢怠慢。
徐慎之被放倒在一块毛毡上,他并没有拒绝接受治疗,相反的,他此时盼望着自己能够赶紧好起来。
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言放弃,虽然现在身为俘虏,要逃出的希望很是渺茫,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那金人军医随手取下了他肩头的包袱,就要扔开,徐慎之伸手拽住,扭头直视那军医,目露寒光,冷声道:“就放在这儿。”
那军医虽然不忿,却也不敢多说,松开了包袱,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徐慎之将包袱拉到自己身侧放下,这个包袱里面装的是神霄派的法术秘籍,以及他的道籍法印,万不可被这金人军医拿去。
抓他回来的那些骑兵目不识丁,没能认出三部《神仙天坛玉书》,但这随行军医既通岐黄药理,不会也不识字。
也不知道那军医是故意整他,还是麻药没了,给徐慎之接续右腿胫骨的时候动作不小,疼得徐慎之头上冷汗直冒,硬是咬紧了牙关挺着。
接受治疗的时候,徐慎之若有所思,完颜宗望的之所以让人医治他,其目的是为了拉拢他,一旦他的伤势有所恢复,完颜宗望必会说起此事,倘若他拒绝对方的招揽,完颜宗望势必震怒,恐怕会对他施以辣手。
想及此处,徐慎之开始皱眉,要如何才能不让完颜宗望震怒?
苦思无果,徐慎之便不去想此事,又想起了左千秋。金国盛行萨满,此次南侵亦有萨满巫师驱使虎狼助阵,左千秋的实力远超寻常虎狼,想必完颜宗望对他也会生出招揽之心。
心思越乱想得就越多,时至此刻,他又想神行宗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还有林灵素的遗蜕怎么办?
这些事对他而言极为重要,他必须得做,然而眼下他深陷狼窝,又没法儿去做。
思来想去,徐慎之心中只剩下了苦恼,满脸愁容,那军医为他正骨之后,给他安装上了四块夹板,随即又处理他肋部的伤势。
他肋部的伤势很重,那军医给他敷了些药草,又缠上了绷带,紧接着处理了他左肩和右手的伤势,随后那军医便不正眼瞧他。
军医对他抱有敌意,他对那军医也没有好感,即便对方医治自己,也是因为受到了完颜宗望的命令,而且这个军医不是女真人,也不是契丹人,而是汉人。
处理了伤口之后,有一个金兵掀开帐帘,端正清粥米饼前来,严令那军医给徐慎之喂下。
那军医很是不满,却也无奈地接过了木盘,目送着那金兵离开以后,冲徐慎之冷哼一声,将木盘放到了他旁边,自己动手。
“有劳。”徐慎之并未与他一般见识,接双手撑起身子端坐起来,艰难地拉过木盘,自行进食。
用过饭后,又有人来了。
来者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身着大红袍,吊着一张长长的驴脸,脸上生有麻子,其头发散乱地披在脑后,双手指甲之中沉积着黑色的污泥,正是那萨满巫师雄库鲁。
这是徐慎之第一次看清楚雄库鲁的面貌。不过,他虽然认识雄库鲁,雄库鲁对他却没印象,只是从完颜宗望那里得知他是林灵素的弟子。
“那老牛鼻子是你师父?”雄库鲁搬过一张毛毡,坐到了徐慎之对面。
“你这扁毛畜生,闭上你的臭嘴!”徐慎之闻言眉头大皱,对方对林灵素的称呼令他极为愤怒。
“你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还敢如此嚣张!”雄库鲁挥手朝徐慎之嘴上就是一巴掌。
这雄库鲁本体乃是一只修成人形的海东青,海东青性情凶狠,这一巴掌打得极重,徐慎之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那在旁的军医见徐慎之挨打,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待得道爷痊愈之后,首先拔光了你这扁毛畜生的毛。”徐慎之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巽剑,一把下去抓了个空,方才想起巽剑已然被那些骑兵夺去,此时应该在完颜宗望手里。
雄库鲁见他嘴硬,反手又是一掌,他的另一侧嘴角也跟着溢出了鲜血。
“内城中现在还有多少阳神道人?”雄库鲁冷声发问。
徐慎之闻言并未答话,而是伸出了四个手指头。
“四个?”雄库鲁再问。
“无可奉告。”徐慎之一字一句,挨个压下了四根手指。
“给脸不要脸!”雄库鲁见徐慎之存心戏弄他,不由得恼羞成怒,反手朝徐慎之脸上两巴掌,打得他两侧脸颊高高肿起。
“明天我会再来。”雄库鲁拍了拍双手,起身离开营帐。
雄库鲁离开之后,那军医阴阳怪气地说道:“再接着嘴硬啊,看雄库鲁大人不把你的牙齿打掉。”
“你若不是颌下生须,贫道还以为你是个五体不全的阉人。”徐慎之心中有气,却又无可奈何,听得军医言语,心头怒火更甚。
徐慎之被困金营,虽然那军医对他并不和善,但在完颜宗望的命令下,还是尽心尽力的为他换药,一日三餐也不敢有所怠慢。
雄库鲁每天会来一次,每次来都会问汴京内城的情况下,徐慎之自然不会告诉他,因此雄库鲁会照旧掌他两掴。
连续过了数日,徐慎之体内灵气恢复充盈,伤势渐渐有所好转,只是两个面颊被雄库鲁扇的红肿。
那军医对徐慎之态度很是不好,但偶尔会跟他说上几句话,不过他所说的话,都是打击徐慎之的。
“呵呵,臭牛鼻子,你们宋朝的太上皇昨天来我们军营了,不过他是回不去了,今天休息一天,我们大军再过几天就要开拔回返,你们大宋可是彻底灭亡咯。”那军医得意地道。
“倘若汉人都死绝了,你这奴性是否能够去得掉?”徐慎之侧目打量着那个军医,他想不通这个人为何会对女真人生出如此强烈的奴性。
五代时期,后唐将领石敬瑭为求自保,将北方幽云十六州献给契丹人,自此之后幽云十六州的汉人受外族统治长达二百多年,产生奴性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令徐慎之想不通的是,当女真人屠杀汉人,抢掠汉人财物妻女的时候,这个汉人军医为何还会如此的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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