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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柳氏哭了许久,累了,睡着了。徐慎之轻轻拉过了被子给她盖上,悄悄退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徐慎之登榻打坐聚气,说是聚气也不全对,因为他的心思并没有放空。
眼下有两件事是最要紧的,一是想办法医好母亲的双眼,二是寻回父亲的遗骨。
眼疾最为棘手,便是像莫秀华那样的岐黄圣手,也不见得能够医好,这件事多半还要将希望寄托于神道身上。
而寻回父亲遗骨更为棘手,战死沙场的人的尸身通常有四种处理方式:
一是由己方军队带回交给家人安葬,这种情况可以直接排除,他父亲的并没有被送回去,况且,这种情况本身就很少见。
二是直接挖个大坑集体埋掉,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徐慎之并不担心这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秉承父母精气而生,只要父亲的尸骨还在世上,他就能利用世世代代传承的血脉找到。
三是将尸体集体火化,这个可能性也很大,尸体处理不当可能会造成水源、环境等方面的污染,更甚者会爆发瘟疫,所以战死之人被集体火化的不在少数。
他很担心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的父亲身上,尸体一旦被火化,骨殖中残存的血脉精气也会消失,而且成千上万人的尸体被一起火化,骨灰会混合在一起,又被风吹散,便是血脉精气不散,也没办法将自己父亲的骨灰带回了。
人虽由秉承父母精气而生,最初一点灵识却是自虚无中衍生而出,但转上多世之后,又将还归虚无中去。故此,这种情况如果发生了,徐慎之还能接受。
第四种则是不管不顾任凭由人或野兽吃掉,这是他最担心的。
两国交战,倘若粮草不足,士兵为了生存就有可能吃死人的尸体,这种情况在五胡十六国时期屡见不鲜。又或者双方交战后尽皆损失惨重,无力再去为死人收尸,便直接弃尸荒野,由鸟兽啖尽。
徐慎之本想尝试着让自己往好的一面想,但他终是没有这么想,万事皆要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以免这种情况发生后会方寸大乱,心神失守。
寅时,观中道人开始排班做早课,徐慎之此时既在观中,便亲自领经。
持诵经文可以让人获得内心的平和,哪怕这种平和是短暂的。朗朗的诵经声自大殿传出,响彻整座道观,洗涤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早课结束之后,徐慎之再次回房打坐,待得雄鸡报晓后,起身下地,取出符盒准备画写请神符咒。
但打开符盒后,看到里面那一沓起皱变形的符纸,他才想起当初在东海落水,符纸和朱砂均被海水打湿了,不能再用。只得叫来一名道童,取来新的符纸、朱砂。
调和好朱砂之后,徐慎之画写请神符咒一道,上书黑白无常名讳,甩手焚化。
黑白无常此次来得较晚,徐慎之等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想来是公务缠身,耽搁了许多。
“见过真人,”黑白无常现身后先拱手行礼,随即直奔主题,“不知真人焚符召我兄弟二人所谓何事?”
“福生无量天尊,”徐慎之稽首还礼,“请问二位,双目失明能否医治?”
“能,”范无救点了点头,“真人手中点睛笔乃是画符圣物,有通灵点窍之妙用,我教真人一个阴符,真人只需要在失明之人额前画写其此符,便可令其重见光明。”
“有劳范兄。”徐慎之将符纸和符笔递了过去。
范无救接过纸笔,将符文写下,随即交还到他手中。
“真人切记,画写此处需以自身血液为墨,”范无救又补充道,“去年齐国攻下襄阳六郡,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我兄弟二人公务繁忙,便不久留了,告辞。”
“有劳二位。”徐慎之稽首再行一礼。
送走了黑白无常,徐慎之看了一遍那道符文,牢牢记住,叫道童端来清水,洗净笔头朱砂,随即前往徐柳氏的房间。
徐柳氏刚刚在徐鹿氏的侍奉下洗漱过,道童也才送来早点,正要用饭之际,徐慎之推门而入。
“娘。”徐慎之轻轻叫了一声。
徐柳氏闻声扭头面向门口,起身离座,徐慎之快步走过去将她搀住。
“娘,孩儿来给您医眼睛。”徐慎之扶她坐下。
“娘这眼睛是医不好了,你就别哄我开心了。”徐柳氏叹了口气。
“娘,大伯习有法术,他说能医,想必是能医好的。”徐鹿氏轻轻握住了徐柳氏的双手,柔声宽慰。
徐柳氏轻轻点头。
徐慎之冲她赞许地点了点头,徐鹿氏是大家闺秀,少读书启灵慧,是个持家的好妻子,徐慎行得妻如此,他这个做兄长的也打心眼儿里高兴。
安慰了徐柳氏几句,徐慎之便咬破左手食指,十指连心,故此十指之血乃是心血,画符最为有效。
徐慎之提起符笔饱蘸心血,体内灵气涌上笔头,在徐柳氏额头上画写符文。
这个符文只有常人拇指大小,但笔画很是繁琐复杂,若是学道之初的人,很难一气呵成,但这对徐慎之而言却是小菜一碟,横折撇捺力道掌握恰到好处。
符文画完,金光一闪,随后消失不见。
“娘,睁开眼睛看看。”徐慎之收了符笔,虽然明知道黑白无常教他的符文肯定有效,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期待。
徐柳氏眼睑微启,但随后她就扭头闭上了眼睛。
见此情形,徐慎之心中大喜。徐柳氏之所以扭头闭眼,是因为她面对着窗外透进的亮光,长期失明后初见阳光令她有些不适应,有些刺眼。
徐慎之激动之余,忙扶她走到床边,避开明光,再叫她睁眼。
徐柳氏再次轻轻睁开双眼,紧盯着徐慎之,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也很是鲜明,她浑身颤栗不已,眼角再次落下泪来。
“娘,您怎么了?”徐慎之握住了徐柳氏的双手。
“你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却快赶上你父亲一般苍老了。”徐柳氏哭出声来。
听闻此言,徐慎之心头的喜悦陡然化为泡影。
母亲并非重见光明后喜极而泣,她那句话是一语双关,她睁开眼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沧桑相,可以想象到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也由此想起了亡故的父亲。
一想到父亲,徐慎之便心生伤感,低下了头。
“娘,大伯,我去叫慎行和两个孩子过来。”徐鹿氏见他们母子面带哀色,借故出门。
仅此一言,徐慎之便对她再次高看了一眼。
安慰人最好的方式并非是说些安慰的话,道理人人都懂,但感情和理智是两码事,如果去讲道理安慰他人,会加重与情绪的对抗,使人更加伤心。
徐鹿氏借故出门,留下他们母子,实则是明智之举。
徐慎之宽慰母亲片刻,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杂乱急切的脚步声。
“娘!”徐慎行人未至声先到,片刻后跑进屋中,直奔徐柳氏。
“娘,您能看到了?”徐慎之心中激动,抓住了徐柳氏的双手。
徐柳氏刚刚擦完眼泪,挤出一丝笑容,轻轻冲他点头。
徐鹿氏随后才到,他怀中抱着次子中净,左手领着中清。
“中清,快来给大伯磕头。”徐慎行冲四岁的中清招手。
昨日来玉真观的时候,两个孩子还在熟睡中,并不曾见过徐慎之,而徐慎之当年第一回家的时候,中清也不过一岁,那会儿还不记事,认不得他,故此有些怯生,躲在徐鹿氏身后不敢露头。
“过来,让大伯抱抱。”徐慎之轻笑着蹲下身子,张开了双臂。
“中清,过去,给大伯磕头。”徐鹿氏拉过了身后的中清。
中清有些不情愿地走到了徐慎之面前,正要下跪时却被徐慎之拦住了。
“磕头就免了,记得以后长大了要好好孝顺父母,知道吗?”徐慎之抱起了中清。
“嗯。”中清怯生生地点头。
徐慎之抱着他看了一会儿,心生酸楚,如果自己的孩子还在,现在也和中清差不多大了。
“哥,我想让中清跟你学道。”徐慎行突然开口说道。
徐慎之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扭过了头,“修道之路既然艰且苦,他还小,又什么都不懂,让他长大后自己决定要不要做我徒弟。”
“哥,说句实在话,家里发生了如此变故,而今天下大乱,我想也想出世修行。”徐慎行又道。
此言一出,徐慎之还没表态,徐鹿氏倒是有些急了,冲徐慎行连使眼色。
徐慎之将徐鹿氏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笑道,“道门主张清静无为,并不是抛妻弃子断发修行,六亲不认乃是小乘佛教的僧人所为。”
“这么说,哥你是同意了?”徐慎行眼睛一亮。
“我什么时候说我同意了?”徐慎之放下中清,扭头正视徐慎行,“修道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先和母亲在此安身,待养足了精神,我送你去临安,再给你一些银两,去做点生意吧。”
“为什么?”徐慎行大感不解。
徐慎之扭头看向徐鹿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你自幼饱读诗书,又随父亲经商多年,深谙人情世故,又有如此贤惠的妻子助你持家,何愁我徐家不能鼎盛?待你何时真正的看透了,我便代师收徒,授?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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