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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沈夜白想要干什么,她都得去。像是笃定了她一定会去一样,没有多余的字,只是一厢情愿的说着八年之前的相遇。
看来沈夜白想起来了,关于他们的初遇,那曾经被他抛在脑后的誓言。
那么,他想如何呢?在七夕的花灯会上,是幡然悔悟般的想起当年的诺言,然后用尽余生去兑现承诺?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不管不顾,直接在众人面前食言而肥,然后述说自己对另一个女人的情深不倦?
相较而言,以沈夜白的性情,干出后一种事的可能性要大些哦。
但是,这么一来,这狗血的三角恋一定会闹得人尽皆知,整个白城都会晓得顾家大小姐被夫君抛弃,而对手却只是一个不知名戏楼里的卑贱丫头。
呵,这么一场好戏啊,接下来的应该就是顾大帅发火了,然后不顾一切的报复这令他颜面尽失的沈家,或许是栽赃陷害,或许霸气点儿直接抄家灭门。而顾疏玲,这个因为一小小戏子而被夫君决绝抛弃的军阀家的小姐,势必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然后呢?会被当做失去价值的物品送到其他军阀家里伏低做小,还是直接被软禁在家里度过这漫漫余生,又或者因为影响太大彻底丢了顾家的脸而直接被顾大帅暗地里解决了,以保家风?
不必担心顾大帅不够心狠,一个可以对自己好兄弟的遗孤、与自己亲生女儿无异的儿媳妇做出如此无耻之事的人,没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这也正是顾疏玲惧怕他的原因。在枪林弹雨中打滚的人,手上沾染的鲜血也不是一星半点。如果自己的秘密曝光,顾大帅一定不会手软。毕竟一个骗了他多年且对其部署及秘密有所了解的女人,在他眼中是危险且可悲的。而陷入这样罪过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嫡亲女儿,不是因为对他的事业版图有所裨益,那么简直就是不要死得太快。
然这样一想,顾疏玲又有点儿想知道,如果真的有朝一日,那么沈夜白会不会落井下石希望她快点挂掉以成全他和阿秀?而顾淮深,她的兄长会不会也像当年被迫结婚一样接受这个结果呢?
不是她不信,而是性命攸关之时,人性才能暴露无遗。
啪的一声,又一朵烟花在半空中炸开,明黄的、火红的花朵,耀眼得很,却只昙花一现就又消失,只留下浓厚的硝烟味。
“罢了,何必想那么多?”顾疏玲笑道,“如果沈夜白真的这么没脑子,也说明是我自己选错了人,是我命该如此逃不掉。自然,若是如此,他们也会有很多人陪我一起下地狱。”
想通这一点之后,她又无所顾忌了。毕竟就算沈夜白有魄力干这种没脑子的事儿,沈家二老以及阿秀,他们可不是视死如归的,一定会拦着的。所以,何必现在就担心这种暂时不会发生的事儿呢?
左思右想,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沈老爷为了做足面子工程,逼着沈夜白来演这一场鹣鲽情深的戏码吧。
顾疏玲淡定的出门了,临走前茶馆老板还恭敬的送上了一只酒红色的面具。她的手指划过面具上细小而精致的花纹,摸了摸柔软而纤长的酒红色羽毛,想着老板刚刚的话,心道:“呵,不愧是留洋归来的啊,就算是一场秀恩爱的戏也都是带着浓浓的西洋味儿。”
素色的裙,却配着赤色的面具,随意扎起的马尾,发梢还有乱发时留下的圆卷儿。这不伦不类不西不洋的搭配,顾疏玲觉得有些好笑。既然是戏,早就预定好了,他沈夜白就不能事先说一声嘛,那她也不必这么朴素的就来了啊,免得降低了这出戏的华美性。
高跟鞋嗒嗒的踩在地板上,在嘈杂的人群中并不显眼,尤其是旁边还有礼花绽放的声音和小贩兜售货物时的叫卖声。
穿过大堆人群,终于到了那花灯会的主会场,离便条所说的不过是这厚厚的人墙。
无数的男女穿着好看的衣裳,簇拥在一起,或三三两两的同伙伴一起赏花,或是一对一对的游湖,更有很多人围在某个摊子前面,原来是在猜灯谜。
顾疏玲站在人群后面,无声的笑了,本不是除夕元宵,但总是热闹的,且热闹的程度不亚于那些重大节期。似乎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受当下的哲理,这很好,既然不知道何时会离开,那趁着还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没毛病。
若是顾疏玲也有这觉悟,也就不会整日觉着自己的生活是一滩死水是一个牢笼,也就不会想要逃离了。她终究不够睿智啊。
正想着,脚上却已经开始向广场去了。挤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在激流中穿梭,过了最开始的一堵人墙后,后面的平台就宽了很多。
顾疏玲只停留了一秒,便沿着那道似乎是故意让出来的路前进了。
轻柔舒缓的音乐在广场上慢慢流淌,在这本该无比喧嚣的地方,却并不违和。
很多戴着各种各样面具的男女,牵在一起,随着音乐开始跳舞。虽然很多人的舞步并不娴熟,一进一退之间老是踩着对方的脚,却也没关系。只要对方的手还牵在自己手中,就像是牵着自己的红线,这就够了。
七夕嘛,是寻觅良人的,不是来考究舞技的。
站在舞池中央,却不知道喊自己前来的沈夜白在哪里,顾疏玲停下脚步,从面具的孔洞往外看,想要瞧瞧这大孩子究竟在哪里要干什么。
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三五百,各个都戴着西洋化的面具,虽然有什么西装长衫之类的差别,但顾疏玲可不知道沈夜白到底是穿什么出门的,也就无法通过外表认出他来。
于是,她有些尴尬的站在人群里,酒红色的绒毛轻轻的飞扬。
看她的身姿,都知道是个妙龄的姑娘,想来面容也不会差,便有几个男士来请。她也不看人家一眼,也不顾人家立在那儿请而不得的尴尬。她已不是当日那个在女师学堂的学生了,自诩为有夫之妇的她自然也就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去跳舞。
况且,那种托辞也只能用一次。既然她的历史教员已经用过了,那旁人也就不能用了。
因此,她站在那儿,颇有遗世独立的滋味儿,几个男士吃瘪的走开,面具下的嘴角是羞耻且气愤的表情。
顾疏玲孤零零的站着,心道:不用吃瘪,若是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又知道我那兄长的霸道手段,哪里还敢来邀我跳舞,怕是要毕恭毕敬却又敬而远之都来不及吧。
就这样天马行空的想着,突然,一个人影过来,却是用的旋转的舞步转到她身边的。顾疏玲本以为这也是某个不长眼的单身狗,不耐烦的把头别向一边,企图在几乎别无二致的人群里找出沈夜白来。
可是,那人却不由分说的牵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轻轻一转,已经搂上了她的腰,拉她入了舞池踏出了第一步。
顾疏玲有些手足无措,本想喝一句大胆的,但随即反应过来,能在这么多人里面直接找到她且明目张胆的牵手跳舞的人,一定是沈夜白了。因为面具是他送来的,他自然也从茶馆老板的口中知道自己今天的装束,所以,貌似大海捞针的寻找对他来说却是极其容易的。
但是,即使是一场戏吧,也是第一次离沈夜白这么近。他们空有夫妻之名,但唯一的肌肤之亲却是在沈夜白用水果刀抵在她喉间威胁她的时候。
所以,当沈夜白的手触摸到她的指尖的时候,她不禁一颤,这才握在了一起,十指相扣当真像是恩爱不移的夫妻。
顾疏玲的掌间沁出一层薄汗,像是刚从乡下进城的小姑娘,拘束得不知该如何动作。
这也不怪她,毕竟对方是沈夜白啊,有时热血有时痴傻但从来都不深明大义的大孩子沈夜白,那个叫嚣着要和她离婚娶阿秀为妻的沈夜白,那个从来都不肯信她、对她不是恶言相向就是冷嘲热讽的沈夜白。
这样大的改变,就像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由男人变成了女人一样的吃惊。
霓虹闪烁,光华流转,在漫天的花灯和焰火之中,月华失了色彩,在那刹那亮起的光芒中,映射着一张不知该是熟悉还是陌生的脸庞。
说是脸庞是不准确的,她只能看见那银狐般的面具,一双眼透过那孔洞,亮闪闪的,不知是不是在光芒反射下的错觉。而因为身高的关系,她更多的时候只能看见他坚毅的下巴和偶尔滚动的喉结。
是欲语还休吗?果然,虽然演得很好,但毕竟是戏,总是让人生厌的。沈夜白不停滚动的喉结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然而,就算令人作呕,他还是得坚持着,这道貌岸然的虚伪的恩爱,这样的做作,说起来他们都有责任。
看那目光流转,瞧那喉头滚动,在稍显僵硬的舞步之中,顾疏玲的嘴角轻轻翘起,竟生出一丝挑逗的乐趣来。
她笑道:“欲语还休的焦急,莫不是因为阿秀在旁边瞧着的?”
对方的手一僵,似乎是心事被挑破的尴尬,但不过一秒,他又恢复正常,只是不说话,却轻轻摇了摇头。
好嘛,连话也不愿说了是吧?看来你沈夜白还不是一个尽职的好演员啊,哪有都不对台词就可以完成整出戏的演员啊?蹩不蹩脚啊?
见此,顾疏玲玩心竟起,将头靠近了一些,几乎是贴到了他的耳边,轻言细语:“你说,她若看见我们这么亲密,会不会以为你把逢场作戏弄成了假戏真做?”
说罢,在他没有反应的时候,她凑近了去,在他脸颊轻轻啄了一下,蜻蜓点水,不留痕迹。
但她相信,若是沈夜白在这里与她演戏,那么阿秀必然就是在这附近暗中观察着的,也就一定可以看见这浓情蜜意,看见她的羞涩一吻。就算无法离间他们,至少能让阿秀心里不爽,进而和沈夜白产生间隙吧。就算不能,但能让自己的对手不爽,这就足以让自己高兴了。虽然是很偏颇而自私的理论,但的确很过瘾。
想想阿秀那故作无辜的清秀脸蛋儿后面隐藏着不忿与不甘的隐忍表情,顾疏玲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快意。哈,很好啊,就算是戏,也得做得真了,真得连对戏的双方都辨不出真假来。
而她去瞧沈夜白时,又碍于脸上的面具,可惜瞧不见他的表情,那一定是很精彩的:明明怒不可遏但碍于在观众面前,还得保持一副和颜悦色乃至于幸福享受的表情。哈,也亏得有这面具遮着了,要不然那变幻莫测的表情绝对可以把人逼得精分了。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重了一分,顾疏玲心道,诶,这么快就怒了?真是禁不起玩笑啊,虽然不能用表情来凶我,却终于找到了另一种隐晦的方法是吧?
思及此,顾疏玲颇有恶趣味的反手掐回去。她的指甲不短,使尽全力的掐在沈夜白手背上,对方的手反射性的一缩,却还是没有放开,然后就如同一块石头一样的握着,任她怎么加大力气,他也纹丝不动,甚至连闷哼都没有一声。
呵,还挺有血性啊。突然想到当日沈夜白逃婚之时,路遇几个贩卖阿芙蓉的歹人,由于他的热血冲动而寡不敌众最后被拍了一板砖并抛尸长江。能没有血性吗?毕竟热血起来连命都不要了,还有谁比得过他?
想到这里,顾疏玲手上一松,没有再掐他,只是顿时敛了玩心,淡淡道:“多谢你遵守诺言了。”
“嗯?”他的话只在喉咙里滚了滚,根本没有出声,声音听起来也是模糊不清的。
“我说,多谢你的成全,才没让人看出我是被夫君抛弃的怨妇,没有损了我顾家的面子。”
他又不说话了,想必是无话可说吧。反正两人都只是逢场作戏,虽然她也曾付了些许真心,奈何无人应答。
音乐渐渐高昂起来,连同舞步与旋转也激昂了起来,是到高潮了。
裙摆旋开,如同一朵素色的绢花,酒红色的面具则是娇艳的花蕊,盈盈月华,吐露着点点芳香。
然后,像是断翅的蝶一般,她又落在他的臂弯中,鸦羽墨睫轻轻扇动,如同墨蝶的双翼,轻盈而飘忽。
你说那年单衣水袖月华起舞,便吴侬软语??姥蒲撇煌#??氖乔???畲蜃??讲铰只丶淙词谴贝比擞埃?袷巧材潜阌谢ǹ?ㄐ唬?皇遣幌?没ㄒ犊煞裣嗉?
那一瞬的心跳,那一刻的失语,竟是戏文太真,竟是,偏生入戏了。
轰的一声,像是炮弹炸开,却原是烟花飞上了半天,在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中,硝烟包裹着自己,连发丝上都是刺鼻,然后,那火焰那明亮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花。
海棠花,西府海棠,娇艳欲滴的红色的花。
亦是她顾疏玲唯一喜欢的花了。
她有些惊喜,戏做到这种份上,已经算是很用心了。
她在他的臂弯里,睫毛轻颤,看着天上那朵愈来愈大的海棠花,在时间的冲刷下慢慢散开,飘落下一丝丝如同流苏一般的光华来。
花开花谢,不过眨眼一瞬间。
美如西府海棠,也敌不过时间二字。
然,已是震撼了,这样的惊喜也许一生都不会再有第二次。即使是戏,她也愿意入了,暂且不醒。
她开口,声音已然极近温柔,也带着在旁人面前从未有过的脆弱,让人心疼。
她说:“沈夜白,你肯不肯真心待我?一点点就好。或是,让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
她亲眼看见他的目光深沉如墨,深邃得像是能从这口幽井中看到所有人的前世今生。
夜色如墨,眸子如墨,整个世界都已变成黑白,空荡得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什么生死攸关的秘密,没有阿秀,没有乱世。什么都没有,只有他的眼。
沉默了那么久没说一句话的他,在她弱弱的问出那一句话的时候,他也终于开口:“阿玲。”
石破天惊,就像是被惊雷霹中,顾疏玲啊了一声,几乎是跳了起来,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像,竟连一句话也都说不出来。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人缓缓的摘下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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