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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白城往事 > 第八十三章 长生的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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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了那一轮的偷袭之后,对方可能也意识到了不可能这样干掉顾淮深,所以,便借着黑暗,偷偷遁了。

    而在那微弱的荧光之下,顾淮深他们屏气凝神静待了很久,确认没有危险了才松了一口气。

    万幸的是,起初的爆炸并没有引发大规模的坍塌,只是把那个山洞炸得有些不稳,在掉了很多石头之后,也就安稳了下来,也没有波及到这条甬道。

    其实,当时的顾淮深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他们所处的位置太过尴尬,那些人都不用攻进来,只要放一把火或者扔几个炸弹,他白城少帅的性命就得交待在这儿了。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些人并没有这么做,还在偷袭不得手之后就撤了。

    他们没想到这一点也好,顾淮深心道,他可不想死在这种鬼地方。

    待确认没问题之后,顾淮深带着仅剩的四个亲兵通过甬道,快速的回撤。虽然暂时没有危险,但并不能说明待会儿会怎样,如果那些人卷土重来,随便扔个手榴弹进来他们就得葬身山里了。就算还有什么后手,就算还要打,也得找个好点儿的地方。

    是以,五个人一路狂奔,直接往外冲,至于那些牺牲在了山洞里的兄弟,顾淮深也清楚,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不可以外传,更不可能事后再让人来收尸。他只能让他们埋骨此处,然后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在给家属的那份抚恤金上多加点儿钱粮,保证他们家人的补贴。而这些事一旦泄露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情况下,非但做不了什么,还会把更多人的野心引到这件事情上来。

    火炬被重新点燃,脚下如飞,大家互相搀扶,两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阳光。

    而顾淮深,被砍了一刀的大腿上已经是血染了一腿,裤子都湿了。

    虽然之前撕了布条绷紧了伤口,但是这样急行军,还是不可避免的再次受伤。虽然他什么也不说,但是从那出血量来看,并不好受。

    终于到了出口了,几个人都带着伤,脱力的坐了下来,暂时休息一会儿再离开。

    正合顾淮深之意,天知道这一路是有多么耗费体力。从山洞里的爆炸开始,他也被气浪波及了,虽然只是被震得耳朵出了点儿血没有大碍,但在与人搏斗的时候,不止腿上被砍了一刀,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擦伤。那样大场面的打斗是很费体力的,现在啊,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打了一场大仗啊。

    在阳光下才看到,他黑色的裤子已经被染得深了一个度,那个被切开的裂口出已经沾满了血,悉悉索索的布料粘在他的皮肉上,被血液糊了一层。

    顾淮深坐在一块石板上,随手抓了旁边植物的草叶,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刷的撕开裤腿,再把草叶吐在了腿部的伤口处,敷上,重新绑好。

    就在打上结的时候,顾淮深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警惕的抬起头,朝众人道:“警惕,有人!”

    话音刚落,便见一身高领黑衣的沈勤背着手踱着步子出来,带着赞赏的语气道:“不愧是顾少帅,这样的情况下都能察觉到我的存在。”

    废话,你又不是不会呼吸不会动的,怎么就察觉不了呢?顾淮深心道,这个沈勤平日里一副高深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样子,今天却突然来到这鸟不拉屎的梁家巷,还刚巧就出现在秘密通道的入口,更巧的是还在他们经历了一场恶战之后。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顾淮深在心里给沈勤定好位,眼风一扫,确定旁边没有埋伏他人,搭在腰间的手指才慢慢放了下去。

    而那四个亲兵,在听到少帅的提醒之后,腾的就站了起来,像是刚刚的疲惫和受伤都不存在一样。这就是他顾淮深训练出来的兵!

    顾淮深看着沈勤,问道:“你沈大管家不好好在白城照顾那万贯家财,到这穷乡僻壤的梁家巷做什么?”

    “自然是来助少帅一臂之力啊。”沈勤耸了耸肩膀,疤痕密布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在顾淮深身边坐下,“再说了,我家少爷少夫人都在梁家巷,我又为何来不得呢?”

    顾淮深睨了他一眼,给亲兵打眼色,暗示他们不用着急可以继续休息。毕竟区区一个沈勤,他还是不放在眼里的。除非他是绑着炸药把自己当成人肉炸弹来的。

    顾淮深在衣服上抹了抹手上的血迹,漫不经心的问:“你说是来助我的,你要怎么助我呢?”

    “相信以少帅的聪明才智已经猜到了一切了吧?我呢就是来帮助少帅做出一个选择的。”

    “怎样的选择?”

    “一个残酷但是却不能不做的选择。”

    “哦?”

    沈勤靠近一分,压低声音道:“就像是,秘密和公开,大小姐与亲兵,生与死一样。互相矛盾的对立面,少帅你不得不做个选择。”

    这个样子,顾淮深自然是知道沈勤有话要说,便对四个亲兵道:“我同沈管家有事相商,你们四周警戒去。”

    亲兵很是听话,遵命的去到旁边,既是警戒突发情况,也是避免听到上峰的谈话。这是规矩。

    等到确认没人能够听见自己的话,顾淮深却发了狠,揪住沈勤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的都在干什么?你,还有你身后的沈老头儿,你们都在玩什么把戏?你知道这一趟我折了多少人吗?”

    沈勤轻飘飘的想要拿开顾淮深的手,但是气力不够,也就不再挣扎,只是丑陋的脸上仍是阴鸷的笑:“那也总比把少夫人赔进去的好不是?”

    提到阿玲,顾疏玲既怒又惊,但手上的力气明显已经松了下来,他注视着他,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如你所见。”沈勤的目光瞟了一眼山洞的方向,又道,“亦如你所见。”

    “你们真的在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顾淮深觉得有点儿哭笑不得,这都民国了,大家都是接受过西方教育的新时代精英,怎么还会偏听偏信那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儿啊?还以为自己是生活在千百年前的封建王朝的帝王吗?

    沈勤也看到了顾少帅鄙视的神色,便道:“的确是在制药,但至于能不能达到那个程度,还在努力之中。”

    顾淮深讥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这怎么可能。”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很近的传说?”

    这的确是一个很近的传说,但追根溯源却又很远。但是这里却只从很近的说起。

    说是大清朝时,慈禧太后手握大权垂帘听政,光绪皇帝就是一个粉饰太平的傀儡,且在太后的迫害下,一直被迫服食着微量的毒药,故此身体也不怎么好。

    但是,任她慈禧太后怎么耀武扬威,到底不是正统,说到底也只是牝鸡司晨,能力方面却又大大不如古时的女帝武则天。而且,当时的大清朝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国内有太平天国运动和义和团,而国外,那些西方列强都把大清当作砧板上的鱼肉。而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获得外国人的支持,慈禧太后居然对洋鬼子奴颜卑膝,签订了许多极其耻辱的条约,把国家和人民都推倒了水深火热之中。

    所有人都希望光绪帝能够站出来主持政务,而那些忠于皇室的人也暗中自成一派,想要推翻慈禧太后迎接皇帝回朝。考虑到光绪长期被毒害的身体,当时的大夫就开始研制各种解药,甚至还在古方中找到了所谓的长生不死之药。

    后来,康梁变法,因为袁世凯的临时倒戈,维新派一败涂地。就连光绪帝也被慈禧太后因故软禁在中南海,再加以迫害。

    而那些保皇党(解释一下,这里的保皇党与近代历史上的资产阶级君主立宪派不一样,只是特指支持光绪帝的一类人)则开始了新一轮的营救。结果很明显,他们并没有成功,被慈禧太后借着捕杀乱党的名义处置了。

    而后,慈禧太后年纪渐大,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世,但在这之前,却不死心的派人暗中毒杀了光绪帝,自己这才放心落气。

    而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在拔出保皇党的时候,慈禧太后也发现,这些人居然在炼制长生不死的丹药。当时的她已经人老体衰半条腿跨进了棺材,对这样的神物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方士是纯粹的保皇党,在得知慈禧太后的态度之后,居然毅然吞下了写着药方的纸条,然后毁了半成品的丹药,撞柱而死。

    慈禧太后哪里会甘心,居然让人剖开了方士的肚子,取出并还原了那张药方,想要自己炼丹,进而长生。

    可是,她还没有撑到翻译出古方集药开炉的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随后,风雨飘摇的大清朝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物是人非,而那张药方则不见了踪影。

    说到这儿,沈勤道:“机缘巧合之下,沈老爷得到了它。所以你知道,没有人能够抵制它的诱惑的。”

    这段历史其实离顾淮深是很近的,比如说他的父帅以前就是袁世凯手下的兵,后来看不惯袁项城的作为,自己单干,这才有了今日的白城顾家。至于那个传说,他倒是没有听过,只隐隐听过慈禧太后毒杀光绪帝的传闻。

    “所以你告诉我这个,是为了什么?要我帮你?”顾淮深冷笑一声,“我的亲兵因你而死,阿玲也因此受伤,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心地善良会不计前嫌的帮你们?笑话!”

    “少帅不觉得奇怪么,沈老爷不过就一个商人,做买卖的,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得到药方呢?”沈勤拍了拍他的肩,若有所思的道,“因为那东西是从袁项城的部队里流出来的,而那个人,刚好就是……顾大帅。”

    顾淮深一怔,他知道父帅对于权势和地盘的追求,却不知道,他居然也接手过这样的烫手山芋。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真的像沈勤说的那样,父帅怎么可能放弃这个药方而把它给了沈老爷?

    对此,沈勤的解释是:“当时药方是混在一批从宫里走私出来的书画里的。顾大帅这些人只是兵油子,哪里看得懂这些古时的蝌蚪文?只当作书画古董倒手卖了换钱去。而沈老爷当时就正好在北平的一家当铺里,他无意间看到了这张药方,虽然自身也不能全部认识,但他看到了关键的两个字:长生。所以,他就偷偷的把这东西据为己有了。反正纸条很小,又杂在名家的著作间,根本没人注意。后来,他把那些字分开来,慢慢的调查询问,终于让他知道了里面的奥妙。虽然后半段还是无人认识,但是,已经足够了。”

    是,这个解释很符合当时的身份和形势,找不出破绽来。可是,顾淮深不明白,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你说,在这样的诱惑之下,谁可以说不?而顾大帅,他是会抛开一切呢还是追求这个诱惑呢?那么,阻挡着他的脚步的你,还有少夫人,也就是你的阿玲妹妹,又会被他当成什么呢?”沈勤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长吁短叹道,“没人可以逃离,而人心太过恶心。这些少帅你都明白,不需要我来说。”

    是的,顾淮深了解自己的父亲。权势、财富,以及眼前的所谓长生,都是不可避免的追逐。如果两者之间非要做出选择,顾淮深苦涩的笑,他知道,父帅一定会选择长生,而不是子女。

    他顾淮深这半辈子,同那些被拘禁起来的人没什么不同,他是被顾少帅的名号拘禁着,担负着必要的血腥的使命,因而连拥抱自己喜欢的姑娘都难以做到。因为她,恰恰就是顾家的大小姐。

    没人是那么大公无私可以抛弃一切的,纵使是顾淮深,他这个兵痞,他也只是希望可以在现有的情况下实现自己的愿望。如果非要放弃,他的选择便是保护那个姑娘。然而,在身份和她之间,他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倚仗现有的身份,一次次的为她保驾护航。

    十万八千里命中长途,三万六千日的阡陌红尘,他不能往回走,只能大步向前,像小说中的孙行者一样,为他打出一片干净澄明的天。挤开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给她看的只是繁花满陌鸟语花香,走下去。

    这是顾淮深一直竭尽全力在奋斗着的。

    不管是怎样的流氓无赖,只要有了软肋,就很容易让人拿捏。就算是蛮不讲理且护短的顾少帅,只要轻轻握住那个姑娘,他也会听从所有不愿做的事情。

    就因为一个名字便可以达成共识,这算是很稀少了吧?

    既然已是同路人,顾淮深自然会替沈家的野心遮掩,那么,这几个亲兵便是潜在的威胁。可是,到底是他带出来的兵,是战友是兄弟,顾淮深不想下手。

    沈勤从来就是一针见血的:“他们的命和少夫人的命,孰重孰轻?”

    顾淮深轻道一声知道了,然后,召集亲兵过来。

    四个亲兵围了过来,问少帅有何吩咐。

    然而,顾淮深眼神一冷,手中的匕首已经捅进了身边人的心脏,而另一只手还捏着另一个人的胳膊。

    几乎没有看到血溅出来,但是他手中的匕首却已经又捅进了另一个人的心口。

    剩下的两个亲兵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只呆呆的抬头。而顾淮深,他手上未停,只见匕首上的血迹啧的洒了出去,还没落地,第三个亲兵的喉咙被划破,动脉喷出血来,急促而多,与刚刚匕首上的血迹一起,洒在地上。

    只有最后一个了,他们是顾家的亲兵,是顾少帅同生共死的兄弟,所以,他们到死都想不清楚,为什么少帅要对自己下手,也不敢相信,对自己下手的居然就是十分钟前还拼死救自己的少帅。

    然而,当最后一人也跪在地上,喉间淌出血来的时候,他们不得不相信,因为,所有人都死在了少帅的手上。

    那个亲兵跪倒在地,手指捂着鲜血淋漓的喉咙,侧倒在地,一双眼睛死鱼般的鼓着不肯闭上,嘴唇翕动,似乎在问为什么。

    顾淮深喘着粗气,刚刚包扎好的腿伤又裂开了,渗出血来,他单膝伏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去看那四具尸体,然后,他清楚的听见,那个亲兵用尽最后的力气不停的挣扎,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而喉咙里也咕噜咕噜的流着鲜血。

    从来没有觉得,杀人的人会比被杀的人还难过。原来,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是这样的感觉。

    顾淮深看着被血色弥漫的匕首,从那血泊里映出自己的脸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卑鄙无耻滥杀无辜,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为了保护阿玲所以才做了这样残忍的事情。可是,却没有想过,为了一个人而牺牲这么多人,是否真的值得?而这样大的牺牲和背负,阿玲的命又是否承受得起?

    沈勤低叹了一声,亦是想起了当年,他作为沈阅安的时候也同样被逼着要杀死自己最爱的女人。

    原来人生啊,都是这么大同小异。生而为人,就免不得痛苦和挣扎,却仍是跳不脱命运的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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