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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中只能微微听见一个男音,越来越清晰,像是在不停地呼唤谁。她真的好想拨开迷雾,去看看究竟是谁,便下意识地握住了声音源头的手。
“伯母!伯母!”崔复临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以为她是有什么话要说。
“源儿,源儿,你就是我的源儿,是你,你终于回来了。”他将身子伏得更低,想要努力听清这呓语。
站在一旁的谢看松以为夫人神志不清,恐会再做出些不雅的动作。便抬抬手,示意赵妈前去料理。
他又转回来对崔复临说道:“复临,你也看到了吧,你伯母这个样子恐怕是见不得人了。也罢,你还是随我去前厅坐坐吧。”
崔复临正欲抽出被谢夫人捉住的手,却没想到,她也在暗下使力,更是低低的喊出一声:“别走,我的源儿。”声音虽轻,屋内的人却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谢夫人口中的源儿,便是谢家大公子,谢道源。十几年来,从未被提及过的名字,在谢家,这宛若是个封印,是灰色的记忆,没人敢触碰。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谢看松怎能不晓得夫人的牵念,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紧赶慢赶,静修终于在这日午后来到了广陵府。
站在陌生的街道,阳光晃眼,他有些无所适从。这样的繁华是她曾经做梦也想不到的,而他也与这格格不入。
路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姜荷举。
“小和尚,念那些咒语好没意思的。你看看这世间亭台楼阁,玉盘珍馐,你难道不想体验体验,亲身感受一下生活的美好?”
“小和尚,你不觉得这些你所谓的俗家乐事比起你的深奥经书来,也另有一番趣味吗?”
……
那些个日子又逐一浮现在眼前。
在她离开后的这些时日,他才后知后觉,原来早已记得这么深。每当病痛来袭之时,脑海里充斥着的都是她的笑靥。
很神奇,似乎是绝佳的灵丹妙药,只要一想起她来,他就能忘却一切痛苦折磨。
“这位小师傅,你想要买什么呀?”
他刚在发呆的时候,就站在路边的一家脂粉铺子旁边,那姑娘言笑晏晏,笑语盈盈。
“额,不,不用了。”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慌忙地行了个佛礼,“多,多谢施主。”
下一秒便飞也似的逃跑了,脸上仿佛烙铁般的,烫得厉害。
没想到,竟然是被误会了。
直往前跑了几步,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这究竟是要往哪里去?谢府哪儿?
根本不识路的静修摸摸脑袋,只得又灰溜溜地回去,还是去问问刚才的那位姑娘吧。
守在胭脂铺的那个小姑娘还在心里暗自笑话小和尚的时候,没想到那小和尚竟然又会折返回来。
“请……请问,广陵谢府怎么走?”静修结结巴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那姑娘瞧着他小纠结的模样可笑,忽然计上心头:“你买我一盒胭脂水粉,我便告诉你,等价交换,你看可好。”
小和尚一听觉得很是有道理,便点点头:“如此,就麻烦姑娘了。”
他低下头,将铺子上的小盒子都看了一眼,随手拿了一盒顺眼的,是天青色外壳的揣在兜里。给了她银子之后,道:“这样,姑娘便可以为我指路了吧。”
那姑娘显然是没想到小和尚会答应买的这么爽快,一个出家人怎么能在兜里揣着这种脂粉,成何体统啊!啧啧啧,这恐怕是个酒肉和尚吧。
“呐,你从这条路一直走到头,向右转,在第二个路口再右转,然后再左转一直走就可以了。”
自当推论出这个和尚的背景之后,那姑娘对他的印象分便大打折扣,很是敷衍地指了一条道。
冷不惊听到这么一长串,静修勉强记了个大概,但仍很有礼貌地对她行了个礼,“多谢姑娘。”
看着他向前走的背影,那姑娘摇摇头,唉,倒是遇上了个怪人。
就在静修走后,几步的时间里,“英姐姐,麻烦给我两盒胭脂。”姜荷举小跑着过来。
“好勒,等着啊。”
“英姐姐,你今儿怎么了?”
“没事,就是刚才来了个怪人。”
“怪人?”荷举一听好奇起来。
“小丫头,快点回去吧,别叫你们姑娘等急了。”那姑娘将东西包装好递给荷举。
见到这般光景,荷举本来还想再聊上几句的,最后还是生生憋了回去。
镜花水榭里,锦茵懒懒地坐着,心上没来由的一股烦闷。隐隐约约,感觉很心慌,仿佛会发生什么似的。
她抬头望着墙上挂着的并蒂花图,娇艳舒卷的花瓣,而此时在她眼中,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美,是张牙舞爪的。
听到外间的脚步声,“是荷举回来了吗?”
“姑娘,你要的胭脂我买回来了。”荷举瞧着她的样子感觉像是有心事,便静静地退到一旁,不再多语。
不知到底过了有多久,忽闻锦茵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觉得,阿铭,怎么样?”
“贾公子?”荷举好疑惑,不知道锦茵何出此言。
“我……我……觉得很好啊,有才华,而且相貌堂堂的,应该是个值得依赖托付的人吧……”
“真的?”她的脸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担忧。
荷举以为她就只是单纯地担心如今他俩的地位悬殊,无法真正在一起,于是安慰道:“姑娘放心,贾公子以后定会平步青云,你只要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状元夫人就好了啊。”
听到此言,锦茵嫣然一笑,似是得到了承诺般。
晚间昏昏沉沉的,直待斗转星移铜壶三滴,方才宴罢。
锦茵因着心里有事,翻来覆去,夜还是如此漫长。怪了,今夜怎的这样长!忽听见荷举在帐子外面憋着嗓子叫:“姑娘,姑娘?”
她撑起身体向外张望了一眼,只见荷举立在依稀的暗光中暧昧的笑容。
她快速地起身,笑着将贾铭轻拍了一下。旋即就扬起了俏脸,嘟起了她那薄薄润润的双唇。这看见了爱人,等待亲吻的模样,哪里像是个风流浪荡的妓女,分明是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于是贾铭便闭上眼睛吻上了她,就像是吻一个孩子一般。用自己的唇很怜惜,很轻柔地触碰着她。
“不是说忙的嘛,怎么有空又来了?”
不只是出于何故,贾铭只是点点头。幽深的眼眸凝望着锦茵,声音有些颤抖,“荷举,你去吧那边的包裹拿过来。”
荷举循着找过去,看见了外间案上放着的一只绸缎包。贾铭从荷举手上接过来,放在锦茵的脚边,郑重地打开。
当锦茵看见里面的东西时,她瘦削的身子微微地僵住了一下,呆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骤一下拿手掩住了口鼻,两行眼泪无声滑落。
贾铭自然明白她的内心,双目中也自有水光浮现。
那碧色绸缎包里,是一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火红鲜艳的女子嫁衣。
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扣扣住。桃红缎彩绣留仙裙,裙上绣出牡丹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
贾铭略微有些紧张,踟蹰地道:“这个是,我亲手做的,从前的手艺生疏了,做的不好。”
锦茵的眼睛弯了弯,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对的,她差点儿都忘了,如今的人中龙凤,人人艳羡的状元郎,今后必将平步青云,出将入相,挥斥方遒的他,在她锦茵的眼中从来就只是那个淳厚的小裁缝,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裁缝。
精绝剪裁,天衣无缝。
她再也受不住了,情不自禁地张臂抱住了他。
说真的,以前的那些心酸苦楚,在这一刻,通通烟消云散,与这一刻的幸福感动相比,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从来都是值得的,那些为了他,而去对别的男人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事都是值得的,索性,他没有将她看轻。
这个人把她看作一个冰清玉洁的人,一个值得这样好的男人亲手去剪裁一件嫁衣的,好姑娘。
贾铭则轻拥着锦茵,一字一句,笃定虔诚地说:“锦茵,你等我。等我手头事情一完,我定会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锦茵笑着流眼泪,而后沉默,摇了摇头,“阿铭,我明白你的。可我终究是个青楼女子,出身肮脏与你不配。你若明媒正娶,一旦被人抓住把柄,授之以口实,必将抬不起头来。这可苦了你这么多年来的努力,老天爷给你的大好前途,怎可为了这点区区小事就给糟蹋尽了。”
“不,在我眼里,你不是这样的,我心疼。”贾铭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阿铭,这次你听我的。我不是那等追逐名分的女人,风月场里呆了这么多年,浮浮沉沉,起起落落,看的太多了,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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