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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崔府衙收拾整理完案卷,正式结案,春花案中的元凶被判处以极刑。几天之后在一个静悄悄的夜晚,从府衙的大牢里偷偷地运出去一具尸体,随后就被扔在了乱葬岗上,知道的人都道是凶手在狱中自觉干下这等错事,无颜面对,畏罪自杀了。
容与也借此留在了王大人的府里,虽然是百般掩藏,但终归还是露出了些蛛丝马迹,让云娘知道了。云娘是何等心思剔透之人,看到这种情况,自然知道锦茵在生前,做了什么谋划。
看来贾铭伤她至深,尽管她早已失望透顶,却还为他考虑,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事已至此,云娘也懒得说些什么,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容与这个人是不存在的,锦茵走了之后,她身心俱疲,过一天是一天,也懒得再去打理楼里的事情。
容与也算是因此实现了夙愿,不再应酬生意,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可住在王大人的府里终究不是个事,因为害怕自己出去之后。又要重操旧业。她一方面不好意思赖着不走,另一方面又不愿意颠沛流离,风餐露宿。这件事,便迟迟拖着,没有一个结果。
上面的人不着急,可底下的人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把容与说的很难听,什么都有。但在镜花水榭里的一段生活,使容与早就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把那些看做是女人们争风吃醋的戏言罢了。
但是奇怪的是,自从那日救了她之后,王大人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似乎把她遗忘了似的,不过这样容与也乐得清闲,免得又要花时间去应付。
每天她就好吃好喝地住着,无聊时便在花园里走走散散。养病的这段时间里她想明白了很多自己原来不懂的事,想着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到那时的话,锦茵姐眼中的愁绪,她或许就能够明白。她一定不会像当初那样木讷迟钝,只呆呆傻傻地躲在她身后。
自己甚至来不及再跟她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抱怨,也不可能了……
果然时间是可以治愈一切的,笼罩在广陵府上空的愁云渐渐消散。就连当初在狱中受尽了折磨的荷举,满身的伤也在静修的精心呵护下慢慢复原。
虽然两人的距离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么近,可似乎就是回不到当初的自然。荷举所住的精舍,布置得非常清雅,许是因为这是静修的跨院,所以在收拾时都是按着他的喜好。
一开始被莫名其妙的弄到了这么个地方,还在这个地方,见到了小和尚,后来又听说这里是小和尚的家,真是把荷举弄的是一头雾水。她不知道明明是乡村野地里的一个呆萌和尚。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富家少爷。
幸亏荷举心大,什么事情从来不追究个清清楚楚,刨根问底,日子过的迷迷糊糊的。反正她想着小和尚总不会害自己。于是便安安心心的待在这里。
只是这生活过于无聊,房间里别无他物,只有整卷整卷的佛经。她闲来无事又不好在人家家里随意乱走,只能自己闷着把那些佛经翻过来翻过去。记得自己从前在大悲寺的时候,为了讨好他,也曾经粗粗地翻阅过入门的《金刚经》,《华严经》……甚至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录。
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起初那些字就只是字,逐渐的,她会对着某一句经文发上半天的傻,拿起笔来慢慢地抄写,处于一种与世隔绝的清修之中。
每隔上几日,静修就会来探望她。但基本上没什么话可说的,从他的只言片语里,荷举大概能模糊地拼凑出事情的原貌,也大致明了了静修的身世,知道他一直在为母亲的病忧心。
两人其实一直在逃避,静修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有时只是送一些药,有时只是翻一翻书,看看她抄写的佛经,赞她的字又有进步了,有时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上几句话。
荷举究竟该何去何从,这个问题静修从来没有提及过,有一次,荷举见他眼里布满着血丝,还在她面前说一些有的没的,她礼貌地笑笑,带着些疏离的口气试探道:“你看起来挺忙的,其实,不用过来了,我也好了,可以走……”
他很刻意地清了下嗓子,打断了荷举还没说完的话,“你到哪里去?还是待着吧,白吃白喝的。”
荷举听后,蓦地笑出了声,看她笑起来,静修也不再那么拘谨了,两人有时间甚至会说上几句玩笑话。
此后,不知不觉间,荷举会把许多心里的想法向他浅浅道来。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荷举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地背出一些佛偈,“你看,我也读了这许多,道理什么的都看得明白,就是心里想不通,很难受。”
静修顺手在香炉里又多添了一块香饼,若有所思地道:“心是第一位的,身是第二位的,处理好心的平衡最重要。”
荷举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了声,小和尚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跟自己说过这种道理,倒是让荷举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直闷在这里,明天能带我出去转转吗?”
本来已经想好了要回的话,她不知道怎么的一出口竟然变成了这样。这个要求大概是过分了吧,毕竟自己曾经被迫在认罪书上按过手指印,要处斩的也是自己。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不知又要连累多少人。
“算了吧,当我没说。”
“行。”
两人同时说话,静修的答应,一瞬间就让荷举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自然明白她心里在想的事,“别担心,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不知道是因为约好的明日出行,还是什么缘故,使得晚饭之后,静修又一次来找荷举。
现在真是越来越亲近了,不用荷举请他就自己坐在了小几边上,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打开。
“西瓜!哇,这季节竟然还有西瓜!”看清楚食盒里的东西,荷举不禁叫了出来。
那是盘鲜红水灵的西瓜,果肉还被用心地做成各种形状,看起来甚是可爱。静修佯装看不起她的样子,连连摇头,“你究竟是被苛刻到了什么地步,就连看见西瓜也兴奋成这样……”
荷举哪里还有心情跟他斗嘴,早就拿起盘子旁边的一把小勺子,捡起一块就放入口中,啧啧称赞。
静修看着她,轻笑着把盘子往她那里推得更近了些,“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有点凉,小心着胃。”
荷举哪里能停得下来,吃得红汁流得满手都是。静修也不说话,就在一边看着她,好看的一双眸子就像是那盘中的瓜果,轻轻一碰,就会淌出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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