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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静的河面上有一艘造型精致的船匀速前行，船头的甲板上，燕绥负船而立，身后的小厮安静地撑着一把油纸伞遮在他的头顶上。
从北疆来广陵府，路上耽搁了些日子，途径好几处湖泊，到今日进入广陵境地，想来离她也不远了。看着前方水面上迷蒙的景象，燕绥站了片刻，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转身回到了船舱里。
他坐下来挥了挥手，让小厮退下，他默默地看着两边的风景，从身上取出来一个锦囊。锦囊是由细软的绸缎缝制而成，纹绣精美，然而令他珍惜的不是这个锦囊，而是那袋子里面装着的东西。
他解了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那是一块色泽纯粹的玉石，上面刻着“荷举”二字，他本来是早就做好想着寻着个机会送给荷举的，当做是个礼物，想来她会喜欢的。
可谁知再也没有机会了，几番际遇，他也没有再去找她的理由了。
桌上所燃着的沉香袅袅，让人清心静气。他在手中把玩着这块玉石，面上若有所思。
“少主。”外面，高平低声唤道。
“进来吧。”
高平应声走了进来，走到他的桌子前，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函交给他，“少主，这是京城来的急件。”
“嗯。”谢道源应了一声，接过信函来拆开来查阅。这一次他算是忙里偷闲跑出来的，虽然朝堂已经稳定，但是他现在名为监国太子，朝廷之中有一些特殊的事务有时也不得不派人送来让他亲自处理。
国主很是信任他，早已放权给他，每日里只是和国后逍遥度日，很是惬意。如今应国大小事情都交给他，寄送一些重要的信函也由他负责。
把信看完之后，燕绥取过笔墨在信函的下方写好批示，再盖上自己的印章。将信函封好重新又交还给高平，看着他似乎是不经意地开口，“这就是广陵府了吧。”
一听高平的心顿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少主心里还是没有放下啊。这次难得有时间出来，还是故地重游，可是他面上没有表露出丝毫一样的神情，他垂首应道：“是的，前面就可以靠岸了。”
“又回来了啊。”燕绥微微颔首，目光朝着里面敞开的窗户口望出去，河边的景色清丽宁静，这里没有他们那京城的繁华喧嚣，却另有一种怡人之处。
燕绥微微眯起眼眸，轻轻叹了口气，“还真是羡慕他们啊，可以留在这样如同仙境的地方。不用像我一样，整日忙的焦头烂额，也不用费尽心思在尔虞我诈的朝廷中与人周旋，同样是这茫茫红尘中的一份子，可是人生却能如此不同。”
高平抬头看了燕绥一眼，看到他的唇边带着浅笑，可看上去却另有深意。高平静默片刻，说道：“少主要是喜欢，以后也可以来，水路至此，所需时日不多。”
“喜欢是喜欢，可是现在朝廷事务繁多，难得有机会让我忙里偷闲一回。”燕绥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况且我一来，霜儿，睿儿他们也要跟着来，他们马上就要进太学了，还是不要耽误了学业好。”
那年，荷举谢道源他们成亲后，他便返回了北疆，另娶一位重臣之女为太子妃，如今也育有一儿一女。
他正说着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脑袋悄悄探了进来，正是被说到了霜儿，她正笑嘻嘻地看着燕绥问道，“爹爹，你们事情说完了吗？”
燕绥瞥了眼自己的小丫头，“你进来吧，要是不听爹爹的话，小心以后爹爹不带你出来玩了。”
“嘿嘿爹爹才不会的，我要回去告诉娘亲，让娘亲来说。”那小丫头咧着嘴笑，看着外面的风景竟然跳了起来。
霜儿在一旁玩着，有坐到燕绥的身上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到啊？”
“就快了。”
“可是我想娘亲了。”霜儿嘟了嘟嘴，又垂下眼眸，“霜儿真的好想娘亲哦，还要过好久好久才能见到娘亲。”
燕绥看着女儿脸上纠结的表情，便轻笑道：“那是谁当时哭闹着非要跟过来的，你要是哭鼻子的话，爹爹以后再也不会带你出来玩了。”
“这里也有很多很多好玩的，霜儿会喜欢的。”
闻言霜儿猛然抬起头，眼睛发亮，“真的吗？”
燕绥挑挑眉，“到了你就知道了。”
霜儿兴奋地跳了起来，说道：“那爹爹一定要跟我一起玩！”
看着她的模样，燕绥摇头笑笑。高平看了眼少主，突然发现在他手边的那块玉石，面庞上微微地闪过一丝诧异，他这么多年看得明白，虽然太子和太子妃表面上相敬如宾，但是太子心里还是记挂着另一个人，不过太子对太子妃淡淡的，可是对两个孩子却是极好。
霜儿出去之后，燕绥发现高平的视线，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看着那玉石，于是便笑道：“高平，你还记得这个吗？”
片刻的时间，高平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略微犹豫了片刻，说道：“记得。是当时少主特意寻来准备送给荷举姑娘的。”
“确实。”他在手中把玩着，意味深长地道，“只是没想到后来经过了那么多事，它也再没有机会到她手上了。”
斜靠在榻上，燕绥垂首看着自己手中的那块无瑕的玉，俊逸的脸庞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想来是天注定，自己会遇见她，经历一番也不负人间一趟。如今的他对于当初那些事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她的笑靥。那时候的他真的是极喜欢她了，为了她可以牺牲一切，可以做任何事。
所以在得到这稀世之珍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人便是她。他知道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他输了的是什么？就是他比谢道源晚一步遇见她。
在他之前，荷举的心就被那素衣淡雅的男子填满了，又怎么会再看他？他一直清楚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渴盼着努力，有朝一日她能够发现自己的存在。
想来想去，他终究是释然了，“只是年少时候的一场梦，一场荒唐事罢了。”
高平没有回话，只是垂首敛眉，静默着。燕绥也不在意，轻笑道：“高平，你当时也觉得我可笑吧？”
他垂首答道：“少主多想了。”
燕绥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是怎么想我的那时。”
“属下只是觉得少主执念太深了，其实不论是少主初遇荷举姑娘的时候，还是之后，相信少主心里都是清楚的。”高平微微停顿，而后继续说道：“只是少主一直自己骗自己，一直不肯跳出来。”
高平常年习武，燕绥倒是没想到他还能说出来这么有文味的话，说道：“你倒是看得明白。”
他沉默片刻，“少主既然来了，可否有见见他们的打算？”
燕绥微微一笑，他踱步走到窗子边上，看着岸边缓慢后退的景物，静了片刻慢慢说道：“既然已经看开了，我们又何必再去徒增烦恼，各自安稳，不是很好？”
他回头看了高平一眼，低声道：“就像是你一直看破不说破一样，人生中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难言之隐，所以不见比见更好，见了就会打破现有的平衡。”
高平深深地看了燕绥一眼，在他这么多年阅历深沉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种感慨。
“到了，到了。”突然，船头忽然传过来霜儿兴奋到不能自已的声音，“爹爹，爹爹，你快来看啊，靠岸了！”
从窗子边上，谢道源看见霜儿站在船头一边挥手一边欢快地跳起来，顺着霜儿手指的方向，燕绥向着岸边看过去。
多年之前熟悉的情景一下子涌现在脑中，似乎是在回应着女儿的呼唤，燕绥也抬起手向她挥了挥。
真的又回到这里了呢，变了很多，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还在。
他的心中不能察觉的一处轻轻涌起一股温暖，燕绥看了看外边，伸手抓起来放下来的那块玉石，停顿了片刻，他将那玉石朝着外面掷出去，松手的时候，只看见一个小小的物事落入到清澈的河水之中，再也看不到任何踪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有些东西，存在着还不如不在了。而有些东西，就算是消失了，也会一直留存在心里。
至于心里面的那个人，那些事，就这样成为他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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