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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雪回身看端瑞一眼，端瑞已经自顾自的往西稍间里头去了。
聆雪冲浅诺点了点头：“让荔香捡了弄得快的来，甜的或是用油锅煎了的。”
浅诺依言而去，出门正见冉洛从厢房里挑帘出来，问她：“公主来了？”
浅诺应了声，又说了聆雪的吩咐：“奴婢瞧着，公主该是想要与郡主说些体己话，姑姑歇着吧，我一会儿在落地罩外候着，若实在有事，再去寻姑姑。”
冉洛皱眉，一来瑾兰苑就往西稍间去了，怕这事儿算不得小，斟酌着往正殿方向瞧了眼道：“公主跟前哪个跟着呢？让她们到我屋里歇着吧，刚好还有早间备下的点心。”
“白茶跟着进宫来的，一会儿奴婢去唤她。”浅诺又说了句，才往小厨房去了。
荔香听了吩咐，看着小厨房的食材，不知道该怎么着才好：“我记着公主可不爱吃甜的和油炸的，吃的口味倒是与咱们郡主差不多，一向爱清淡的来着，这是怎么了？”
浅诺也瞧着不对呢，说了句：“郡主怎么吩咐，你便怎么做吧，今个儿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我跟着郡主往慈宁殿去，连门也没进得，倒是汪嬷嬷赛给我一个荷包，好像公主受了什么委屈。”
受了委屈的人，许是就喜欢吃些甜的，炸的。
荔香想了想道：“那你叫谷雨来给我搭把手，先把油锅架起来，另外熬一锅清粥配着，免得公主腻的慌。”
吃食上的事情，一向是荔香做主，浅诺应了声，又去寻了谷雨来，自己往正殿去，请了白茶去冉洛屋里。
西稍间里头，端瑞踢了绣鞋，直接钻进了聆雪的架子床里，窝在最里面，靠着好厚的锦被，嗔了句：“如今也不过刚入秋，你这么厚的锦被都备上了。”
聆雪同样脱了鞋子，踩着雪白的袜子，挪了两个大迎枕，靠在端瑞身边道：“冉洛姑姑如今怕凉，便也怕我冻着，因而早早的晾晒出来了，不过也算不得早，再过几日，夜里头就凉了。”
端瑞听聆雪说起冉洛来，笑容懒洋洋的往后靠了靠：“你如今搬出来住着，倒比从前还要好一些，过得日子，好像一家人一样。”
聆雪斟酌着说了句：“只要你想，也能过成这样。”
端瑞自嘲一笑，瞧了聆雪一眼道：“我跟你不一样，杨家的事儿，你知道了是不是？连问也不问我一句的。”
聆雪轻叹口气，她是从端瑞眼底瞧见的，能在端瑞眼底瞧见，又不是刚刚发生的事儿，可见端瑞也是放在心里的，只是不表现出来。
“杨家想要娶了辅国公府的女儿，你什么也不必说，太后第一个不答应，杨大哥也不会答应，你又是何必？”聆雪又补充道：“纵是这回杨大哥是与辅国公一道平乱，也没有才尚了公主，便要添一房贵妾的道理，你是公主，便是不答应，又有谁能给你脸色瞧？你这么欢天喜地的模样答应了，杨大哥心里定不好受。”
聆雪只当贾伟宁要娶齐家表妹的事儿，有些胡闹，不想更胡闹的事儿还在这里。
杨家竟是要与辅国公府联姻，要杨振云纳了辅国公府的女儿史明惠，以贵妾礼抬进杨家去。太后得到消息，气得不轻，还没等着太后训斥杨夫人，端瑞便答应了。
端瑞冷哼了一声：“我还不高兴，我管旁人高不高兴？再者说，我便是不答应，这事儿就过去了？那一家子老小的眼神就够人受的了，一个个不声不响，委屈巴巴的瞧着我，倒好像是我欺负了她们，真真可笑！”
端瑞心中有气有阴郁，也只能在聆雪这里说说了，若寻到贾馨宁那里去，怕贾馨宁比她闹得更欢腾，何必呢。
“有太后给公主做主，又有杨大哥扛着，只要拖上半个来月，这事儿便过去了。”外头蒙古军虎视眈眈的，贾丞相总不能由着他们一个两个的这样胡闹。
端瑞冷笑了一声，与聆雪说道：“哪儿那么容易过去了？不是今个儿，还有明个儿，辅国公若是在外头出了点什么岔子，就算史明惠没过门，杨家也得好生供着她，如同救命恩人一样的供着她，我这个公主，到时候怕还不及她尊贵呢，与其如此，倒不如就顺了她们，左不过是个妾，在我面前，永远直不起腰来。”
“你这话骗骗旁人便也罢了，何苦连自己也骗了去？你知道杨大哥没那样的意思，也不过是杨夫人与杨大人担忧杨大哥这回出征出事儿，才会想要多一重保障。辅国公府这会儿打蛇随棍上，还没出京，就要托付了女儿，等他们好生从外头打仗回来了，头一个没脸……”
聆雪还没说完，就被端瑞打断了：“没脸可不就顺着话茬，继续将这老姑娘嫁过来？既然已经提了这话出来，早晚要嫁的，我何必拦了这一回，做这个恶人！”
端瑞长出一口气，身子往后仰了仰：“我都已经答应了，再说这些话没什么意思，我来你这里，就是为着你最是体贴温柔不过，那些劝慰的话，我在慈宁殿就听过了，再从你嘴里绕一遍出来，也没意思，我倦的厉害，在你这儿躺一躺。”
端瑞说完，往锦被里一钻，裹了进去。
浅诺端了吃食来，聆雪见端瑞这样，遂下了床榻，将架子床的帷帐撂下来，等浅诺将吃食摆好了，又打发她出去。
聆雪在罗汉榻上落了座，想着端瑞这两日不曾好好吃了东西，该先用些粥暖暖胃，便将清粥挪过来，用白瓷勺轻轻搅了，?翠的小葱并着香油，搅动间，喷香扑鼻，只烫的很，要多晾晾才好。
白瓷勺与小小的莲花盏轻碰，发出轻微的声音，在静谧的西稍间里格外清晰。
没一会儿，聆雪便听到架子床里，极小声的哭。
聆雪看着架子床微微一顿，手上又继续搅拌起来，好像不曾听到那样的哭泣。
总以为，端瑞嫁去了杨家，有杨振云一心护着，该比在宫中的时候自在，但没想到，连一个月都没有，端瑞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了。
躲到瑾兰苑来，还要极小声的，压抑的哭。
正如端瑞所言，她早晚要答应的。
辅国公府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话来，那是势在必得，端瑞现在不答应，不过多得一个善妒的名声，早晚还是要史明惠进了杨家。
若是杨振云得胜归来，便也罢了，若是在阵前受了些许的伤，怕杨家上下都要埋怨端瑞，说她为着自己善妒，连自己夫君的性命都不顾了。
端瑞就是看得太明白，知道杨大人与杨夫人都不喜欢她，才会一副高兴的样子，应下来。
然而心里依旧是委屈的。
聆雪一碗粥都晾的差不多了，端瑞的哭声也没停下来。
聆雪轻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将架子床一边的帷帐用玉雀金镶玉账勾勾起来，端瑞依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背对着聆雪，肩膀还在微颤，哭声却是硬生生止住了。
“她们将你气成这样，难不成你便只会哭了？”聆雪难得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说了，覆水难收，答应了的事儿，史明惠就得进杨家的门，她要执妾礼，你怕个什么？进了门，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纵是她是辅国公府的娇女，难道还能越过你的身份去不成！”
端瑞不肯认，捂在锦被里头说道：“我哪里哭了，不过是你这锦被太厚了些，让我捂出了热伤风。”
“吃了亏，便还回去，这一点，你倒要与贾姐姐学，什么脸面名声的？你就是当街打了她，她除了哭哭啼啼，还能打回来不成？公主在宫里住了这么久，这些个手段，难不成还要我来教你？旁的人不看，你只看仁明殿，若是那层面皮不要了，谁能拦得住那位？”
若不是韩皇后还要脸面，还想要贤惠的名声，她们一点儿半点胜算也没了。
“这事儿若是放在我身上，宁肯拼着脸面不要，我也容不得旁人进我的门！我不答应，哪个还能来逼我不成？到时候索性站在临街的大门口，便说你们姜国欺负我一个大理来的弱女子，我过得不痛快，哪个也甭想过得痛快！”聆雪瞧不得端瑞这小媳妇的模样，气冲冲的道。
端瑞愣是被聆雪这几句给逗乐了，“噗嗤”一声，恨不能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道：“你若是大理来的弱女子，那我们算什么？再没有比你更泼辣的了，这话我写了信给大哥，告诉他去，看你羞不羞。”
聆雪也不过是为着鼓励端瑞，遇见这样糟心的事儿，便是发脾气发作出来，总比堵在心里的强，听了端瑞这句，倒是愣了一愣，怕韩容泽再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彪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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