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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棠思量了半晌，从紫檀木立柜顶上挑了一盒安神线香，捧了三足龙泉青瓷小香炉点了，安置在罗汉榻的小几上，又跪在脚踏上，给韩皇后捶腿。
待香气氤氲开来，秋棠才轻声张口道：“娘娘，天牢那边，要不要人盯着些？万一贾丞相狗急跳墙，伤了娘娘……”
秋棠跟在韩皇后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话语说出来，更得韩皇后的心。
韩皇后眼皮掀开了些，瞧了秋棠一眼，又缓缓阖上，就在秋棠以为，韩皇后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韩皇后幽幽道：“那老货病入膏肓，经常整夜整夜的不合眼，早就熬的油尽灯枯。
他从前的确是个厉害的，盘算周密，可老了，再加上病重，哪里还能跟从前相提并论？若他真的躲得开，那日就不会来仁明殿。”
韩皇后思及那日，原是萧公公来逼聆雪，韩皇后让萧公公请贾丞相来仁明殿，可横生枝节，韩容泽打了胜仗，又派了金洞来振奋民心，这事儿便算是打了贾丞相的脸。
这种时候，韩皇后再按照原计划，请了贾丞相来，若贾丞相心思清明，根本就不会入局，可韩丞相来了，那便注定要栽在仁明殿里。
杨太后老了，聆雪年纪轻，做事瞻前顾后，才会各种担忧，也终是成不了大器。
对付贾丞相这种人，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才可以，她这些年没有赢了贾丞相，可不就是因为做事非要深思熟虑的缘故？若是早早想通透了，也不会被贾丞相拿捏这些年。
不过，也不算是全无好处，贾丞相的确有才干，如今韩容泽与永嘉年纪都大了，正好撑起朝政来，韩容泽打了胜仗一事，也是一个契机，扬名立万的契机。
韩皇后越想越觉得顺心，没了贾丞相，从今往后，再没有人阻挡她的路，再没有人能搅乱她的棋局。
秋棠劝了一句，便不再劝，转口笑着说道：“奴婢瞧着太子妃圆圆的脸，一脸福相，怕很快就能诞下太孙来。”
秋棠说起这个，韩皇后便想起昨夜永嘉不肯与全碧佳同宿的事情来，微微蹙眉，却也了解永嘉的性子，不能逼得太急，因而问道：“太子大婚的一应物识可都预备起来了？”
秋棠跪着回道：“娘娘放心，一早就预备好了的，这会儿已经挂起来了，只是……”
秋棠有些迟疑，东西是早就预备了的，但那会儿未来太子妃还是贾馨宁，这会儿改了人，东西都是一样的，倒也不麻烦，只是如今贾馨宁还住在东宫的阁楼上呢。
“太子侧妃的殿宇要如何安排？还请娘娘示下。”秋棠轻声询问。
韩皇后张口便道：“安置在东偏殿便是。”
东宫正殿为太子妃居所，东偏殿为尊，该是侧妃居所，那太子嫔杨玉雁便住在西偏殿了。
秋棠得了韩皇后口谕，告退出来，这才往东宫去。
秋棠以为，这趟差事必是难办的，贾馨宁那样的性子，连韩皇后的脸面都不肯给，如何能理会她？夏薇那么厉害，还不是被杖毙死了。
要是寻常，秋棠过去一番冷嘲热讽，便将事情了了，管贾馨宁乐不乐意，直接将东西都扔到东偏殿便是，这会儿……
秋棠想了想瑾兰苑那边，两位郡主的态度，难得和颜悦色了些，到了阁楼之上，含笑说了韩皇后口谕，见贾馨宁不动也不吭声，温声劝着道：“侧妃身子不好，别为着这么点儿小事儿动怒，奴婢倒是觉得，东偏殿没什么不好的。
到时候太子殿下回来，直接奔您的偏殿去了，谁也拦不得，可若是您住在阁楼上，太子殿下怎么着，也要从下头上来不是？”
下头那可是住着太子妃全碧佳的。
贾馨宁挑眉瞧了秋棠一眼，韩皇后身边的人，这会儿可不该这样温柔的劝她。
秋棠将情份卖给聆雪郡主，笑盈盈的说道：“到时候郡主来瞧您，也方便，不然还得与太子妃说上好一会儿话，才能上来不是？”
贾馨宁收回目光，道：“也好，那便搬吧。”
秋棠松了一口气，立时命人来收拾，如今留在东宫上下使唤的，除了全碧佳身边的四个大宫女外，都是得过贾馨宁重赏的，如今瞧着贾馨宁这样，心里同情的居多，因而不等秋棠吩咐，便手脚麻利的收拾齐整，十来个宫人围了一圈，将贾馨宁平平整整的抬去了东偏殿。
贾馨宁这会儿已经能动了，只是懒得折腾，任由这些人摆布。
待去了东偏殿，再瞧摆设摆件，一应是她喜欢的，还有小宫女趁着给她掖被角的功夫，将首饰匣子塞到架子床里，低声道：“侧妃，您的东西可收拾稳妥了，别让人趁乱拿了去。”
贾馨宁骄傲了这些年，花灯节是一次成长，落魄却是头一回，还以为自己必定是墙倒众人推的那个，倒不知道那段折腾的日子，误打误撞的结了善缘。
“你叫什么名儿？”贾馨宁问。
“奴婢明葵，是负责东偏殿廊下洒扫的，奴婢每隔一个时辰打扫一遍廊下，侧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到时候喊了奴婢便是。”明葵眼睛忽闪着，觉得太子侧妃实在可怜，家里要倒了，自己身子也毁了，位置也被人占了去。
贾馨宁含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厢东偏殿才收拾妥当，永嘉便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直奔东偏殿，钻进暖阁里，急急问她：“怎么将你挪到这里来？我这便让人将你挪回去。”
永嘉气冲冲的要去正殿质问全碧佳，秋棠躲在一旁不敢吭声，还是贾馨宁拉住了他道：“我觉得这里好，自己要搬来的，跟旁人没关系，我从来不愿与外人住一个殿宇，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这里，你过来也方便。”
永嘉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这才不追究了，又问：“你用了些什么？婉妹妹派荔香送来了红豆乳，正热着，你可要喝一些？”
贾馨宁便点头，永嘉高兴的吩咐小太监去取。
秋棠趁着这机会，与小太监一并退了出去。
秋棠出了东宫，才觉得松了口气，愈发觉得，若能跟瑾兰苑保持好关系，最好不过，真真背靠大树好乘凉。
今个儿若不是因着瑾兰苑的态度，她可不会和颜悦色的与太子侧妃好好说话，那等太子殿下回转，可不是要被太子侧妃告状，那说不得这会儿杖毙的，就该是她了。
秋棠愈发坚定了，要与瑾兰苑打好关系，待回到仁明殿，见冬玲刚刚捧了账册，趾高气昂的出去，微微眯了眯眉眼，冬玲这样的，早晚要在瑾兰苑翻船。
“回娘娘的话，太子侧妃已经挪到东偏殿了，奴婢起先过去，还担忧太子侧妃闹起来，心里着实担忧了许久，不想奴婢过去，不过将娘娘的口谕一传，太子侧妃便吩咐人收拾，连一个时辰都没用。
奴婢想着，怕昨个儿聆雪郡主过去，就已经劝过了，便是太子殿下回去，要去质问太子妃，还被太子侧妃拦住了，这可是从前再没有过的事儿，怕聆雪郡主一早就料到了，早早的替娘娘去周旋。”
秋棠含笑说着，好似说的不偏不倚，却替聆雪昨个儿的行为举止解释了一番。
韩皇后早间可为着这桩事儿晾了聆雪郡主。
韩皇后听后，暗暗颔首，尤其秋棠那句，聆雪是早就料着了的。
韩皇后想，也许她是真的错怪聆雪了。
想到此处，韩皇后微微皱眉，早间聆雪特意来提醒，难道是预料到，贾丞相的事情并不稳妥？
这么一想，韩皇后张口道：“宣董公公来。”
董公公便是韩皇后先前安排在软香楼的那个，如今软香楼有软婕妤与糖美人便够了，贾丞相一倒，董公公倒是可以挪到前朝去用了，也不知今个儿朝堂之上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董公公很快便到了，笑得眼眯成了狐狸样儿：“娘娘安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今个儿许多朝臣附和，午后丁大人再走动几家府邸，明个儿便能定下贾丞相的罪名了，凌迟，五马分尸，抄家灭族都不为过，再等到后日，娘娘出面，开了恩典，留下贾府上下性命，只订贾丞相一人斩立决，这事情就了了。”
到时候，丁枢密使兼丞相之职，韩皇后为贤后，各得其所。
韩皇后听了董公公禀报，一颗心又重新落了回去，还有两日，两日之后，就见分晓，再不会有什么变数了。
韩皇后这盘棋，并没有等到第三日，在第二日，定下贾府上下抄家灭族，贾丞相凌迟之罪后，贾丞相被重新带到朝堂之上，贾丞相手持血书，控诉丁枢密使为报嫡女之仇，污蔑陷害，撞柱身亡，血溅当场，死得异常决绝。
朝堂之上，瞬间改变风向，直指丁枢密使与韩皇后结党营私，陷害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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