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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信的，她不信韩容泽出了意外，只是……浅诺现在也没有得到消息，只知道这消息是真的，五大护卫死了两个，如今只剩下金洞，木洞，土洞，水洞和火洞的尸体已经找到了，但韩容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聆雪在东稍间里一坐便是两日，婉婉来劝过几次，却也说不出有效劝解的话来。
到了第三日，杨太后身边的汪嬷嬷来了一遭，赏下一碗热热的银丝面，眼瞧着聆雪慢条斯理的吃下去，什么也没说，便回去复命了。
汪嬷嬷走后不久，仁明殿的秋棠来了，聆雪端坐在卷云案前，正一行行的看着账本，神情专注得不得了，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白瓷碗，里面只剩了一碗底的汤。
秋棠那句，让聆雪注意身子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秋棠斟酌了半晌，低声与聆雪说了句：“皇后娘娘让奴婢来瞧瞧，瞧瞧郡主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秋棠拿不准这话的意思，但总归她回去与韩皇后回的话，是要影响韩皇后的决定的，虽然秋棠也不知道，韩皇后知道聆雪是什么情形后，会做出何种抉择。
聆雪面容平和的抬起头来，含笑看着秋棠，然而她在秋棠眼底什么都瞧不见。
聆雪沉默片刻，微微噙了一抹笑意道：“你便与娘娘说，我如今还在专心打理广储司以及内务府的人事，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便往仁明殿去请安，等过上几日，我再与娘娘赔罪。”
秋棠听着，倒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的，聆雪此刻依旧做着寻常做的事情，可瞧着聆雪的面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她并没深想，很快回了句：“奴婢会原话答复娘娘的。”
秋棠很快退了出去，冉洛又请秋棠去她的房间，吃了一盏茶：“如今不过有些流言，有些人便开始动了心思，到底你跟那些个人不同。”
秋棠如何不明白，冉洛说的那些人，头一个指的便是冬玲。
秋棠心里高兴至极，瑾兰苑总算是要舍弃冬玲了，面上却是不显，说道：“姑姑是在娘娘跟前的老人了，还不知道宫里这拜高踩低的事儿？自来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
冉洛依旧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说道：“郡主什么时候轮得着她们雪中送炭？一个个没眼色的东西。”
“就是说呢。”秋棠也觉得以冬玲为首的那些人傻：“退一万步说，就算世子真的没了，郡主的前程又能差到哪里去？”
贾府可是明白的透露出意思来，要娶聆雪郡主回去做当家主母呢。
便没有贾府，还有其他府邸，总归郡主嫁的人，是不会差了的。
冉洛听着这话，面色一冷，这会儿瑾兰苑上下，哪个也听不得说韩容泽回不来了，因而冉洛神色淡了些，又寒暄了几句，示意秋棠，可以适当的从冬玲手里夺些权利了，总归有瑾兰苑做后盾，她能不能做账，瞧出假账来，并不要紧，只要基本的账目说的明白，能在韩皇后面前回禀就是了。
秋棠高高兴兴的出了冉洛的屋子，正见有宫人鱼贯而入，手里拿着紫檀木描金托盘，托盘上面并没有盖着红绸布，是什么东西，一一映在眼前。
那婴儿拳头大小的红玛瑙树，拇指大小的东珠，半个手掌大的金银梅花，无一不奢华。
“这是……”秋棠还想问，冉洛已经迎了上去。
就听得打头那个嬷嬷笑着说道：“这是贾将军特意命人送来，讨郡主欢喜的。”
冉洛面色不愉，那个嬷嬷却仿佛没瞧见一样，继续说道：“如今韩世子下落不明，贾将军怕郡主伤心难过，坏了身子，特意寻来的。”
那嬷嬷是前朝伺候的，比冉洛级别高，冉洛连拦都拦不得，眼见着那嬷嬷要领了宫女去见聆雪，几步走到头里，板着脸道：“既是送来了东西，那便直接送进库房里去吧，郡主这会儿正在结广储司的年账，吩咐了不得打扰。”
那嬷嬷也不为难冉洛，笑盈盈道：“那也好，等过完了年，郡主松快了，再看也是一样的。我这几日还要来，你们趁着年根底下，将郡主的库房收整收整，过两日，不知还要送过来多少。”
冉洛皱眉，那嬷嬷高声说着，似是生怕东稍间的聆雪听不见。
秋棠将这些一一瞧在眼里，回仁明殿的时候，脚步都松快，她偏心着郡主，总不会吃亏的，瞧瞧这韩世子的消息还没确实呢，贾将军就行动起来了，还是贾丞相派进宫的人。
接下来的几日，那嬷嬷又来了一回，聆雪依旧未见。
聆雪躲在瑾兰苑的东稍间里，过了年，连慈宁殿与韩皇后的仁明殿都没有去，她出生这些年，头一次遇到在人眼底看不到任何幻像的时候。
韩容泽一定会回来的，但她这个时候连秋棠和冬玲都看不透，那便更猜不到韩皇后的想法，所以她不能这个时候往仁明殿去。
正月十五那一日，贾馨宁进了瑾兰苑。
“贾姐姐的身子养好了吗？”聆雪因为许久不曾说话，声音失了从前的清润，有些微哑。
贾馨宁打发了明葵出去守着，东稍间里没有留旁人。
“我想，我来与你说这番话，总比旁人与你说的好，所以，我便来了。”贾馨宁解了银红色的斗篷，随意的搭在圈椅上，看向聆雪道：“韩大哥已经失踪了月余，便是那时候没有被炸死，这个时候，也不会在人世了。”
聆雪含笑摇头：“不会，在听到那日的消息前，他才写了信笺给我，只写了三个字。”
“可归矣。”
聆雪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生怕贾馨宁听不清楚：“所以，他必然已经在归途上了，很快就会回来了。”
贾馨宁深看了聆雪一眼，半晌才道：“我知道，你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我们也不愿信，因此，我与永嘉之前从没有来你这里。”
“但现在已经过去月余了，梦，该醒了。”贾馨宁缓而柔的将这话说出来。
“今日是十五，去年我经历的事情，酒醒之后看到的形容，到如今还历历在目，因而永嘉再怎么好，我这一日也不能与他在一处，那伤疤永远都在哪里，我连碰都不愿意碰。”
贾馨宁素手执了一个蝴蝶酒壶，自己喝了一口，苦笑道：“我也没想到，我还有劝你的这一日，去年今夜，若不是你，今个儿说不得就是我的忌日了。”
“不。”贾馨宁淡淡一笑：“怕便是给烧纸，你们也不知道要烧给谁，因为那时必定有另外一个如同木偶一般的人，取代着我的位置，叫着我的名字。你说的对，他们要的是贾府的嫡长孙女，贾馨宁，是不是我，并不重要。”
聆雪思及那日的事情，仿佛还能闻到专属于韩容泽的清冽味道，在贾馨宁与永嘉出事前，她曾与韩容泽秉烛夜谈，那时韩皇后已经与韩容泽说，会将她许给他。
韩容泽那时说，怕韩皇后不会“遂他心意”。
那四个字仿佛“我心悦你”一般，滚烫的。
贾馨宁见聆雪不说话，又小酌一口，有几分薄醉的看向聆雪：“我父亲每日派人送东西来瑾兰苑，打着我哥哥的名义，我哥哥已被禁足在府里了。”
“我知道，你瞧不上我哥哥，我哥哥也的确事事不及韩大哥，但……但这个世上的事情，从来不会尽善尽美对不对？
就像我不能嫁给我想嫁的人，就像端瑞表姐不能摆脱杨家的人，不能摆脱史姨娘，就像我齐表姐，只能给我哥哥做妾……
去年今日，你教给我妥协，活着妥协，我认了，后来也闹了，也被压迫过，也被下过毒，连太子妃的位置都没保住。
但……我也算不得一无所有，永嘉总归是好的，纵我二人没有夫妻情意，兄妹情意总也有的，他处处维护我，不让我受半分委屈。
端瑞表姐也一样，她怀了身子，有了杨大哥的孩子，与杨大哥琴瑟和谐，总归我们折腾过了，也熬过来了。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我与表姐却都不一样了，你也一样，熬过去会发现，这日子并不是真的那么过不下去，虽然我仍旧很想瞧着仁明殿的那个人死。”
贾馨宁一边说，一边喝酒，最后有些醉眼朦胧的看向聆雪：“你若是能嫁给我哥哥，成为贾府的当家主母，我哥哥会是幸福的，你也不会苛待我母亲，不会苛待我的齐表姐，还会好好奉养我的祖母，而贾府后宅里，一切你都说了算。
再将来，永嘉登基，我成为贵妃，你做我的嫂嫂，再等端瑞生了儿子回临安城，我们都会好好的，是不是？”
聆雪不说话，只摇头，她不肯的，便是韩容泽真的……她也不肯。
“你别摇头，聆雪。”贾馨宁忍着哭道：“我知道你心里再难受不过，可我们不能先失去了韩大哥，再失去你，你只当……只当如同我去年今日一样，妥协一次，好不好？你熬过去，便知道，真的不是那么难，虽然此时的你，心如刀割。”
“我父亲让人传话给我，只要你嫁给我哥哥，便能带着婉婉一道出宫去，长姐如母，日后婉婉的婚事，也由你说了算。”贾馨宁滚着泪滴说出这句话来，明知这是逼迫聆雪的话，但仍旧做了这个刽子手，是她来说，总比旁人来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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