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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宝芸才出来，齐姨娘与丁姨娘已经一左一右的往贾伟宁跟前立住了。
洪宝芸微微蹙眉，并不曾立刻往前去，只在正房廊下立了，远远的瞅着，她是新嫁娘，今个儿是新婚夜，她不出正房，也没人能说她的不是。
只洪宝芸微微垂下头去，说不上是自责，还是什么，她与贾伟宁这婚事，算是个交易，他给她位置，她自己得坐稳了去，还要将这后院的浑水澄清了，免了贾伟宁的后顾之忧，只没想到，这才头一日，就给贾伟宁添了麻烦。
新房的这个院子算不得极大，洪宝芸立在廊下，离着月亮门也不远，但齐姨娘说话温柔似水的，不知说了些什么，泪眼盈盈的，丁姨娘倒是大方得体些，挺直了脊背立在前头。
丁姨娘道：“妾身与齐姐姐听闻少夫人要打理中馈，想着今个儿毕竟是少夫人与将军大婚之日，顾忌着规矩，许多事儿腾不出功夫来，因而特意来帮衬，只许是惹恼了少夫人，方才连夫人跟前的珍珠都被烫了一脸的燎泡……”
洪宝芸听着丁姨娘的话，心有所感，原来从前高高在上的嫡女，若沦落到做妾的地步，还是能屈能伸的，她自己认真想了下，若是自己落到丁姨娘这个地步，会不会这么做？
只这么想着，又摇了摇头，她若是做妾，大概也只余下“谨守本分”这四个字了。
洪宝芸垂下头去，想着若是贾伟宁因为这件事情责怪她，也是应该的，她答应的时候利落，说是自己本事极大，不至于趟不过贾府这浑水，这才头一日就被打了脸。
洪宝芸甚至想了，若是贾伟宁不责备她，只是顺着两位姨娘的话，去安抚两人，她大抵也要丢了脸面了。
看来明日她要想出更妥帖的法子，压制贾府的这些人，若再被抓了把柄去，怕就不只是责怪，而是厌恶了。
洪宝芸正想对策的功夫，贾伟宁冷冷的声音，被暖风送过来：“你们在我与少夫人大婚之夜，到正房来？”
半句珍珠也不曾提，更不曾说，洪宝芸不肯见两人之事，张口直问重点。
洪宝芸有些意外，此时方才抬起头瞧过去，却见贾伟宁大步流星的往她这里来，径直握住了她的手道：“外头风大。”
贾伟宁牵着洪宝芸的手往正房走，就这么将两位姨娘丢在了外头，不曾说谁对谁错，丁姨娘的说辞，齐姨娘的柔弱，他并不接茬。
可这便足够了，等珍珠再顶着被烫红了皮的脸进得正房，贾伟宁连眼皮子都不曾夹一下她。
正院里彻底安静下来，齐姨娘与丁姨娘讪讪的回了自家住处，珍珠也往贾夫人院子里去了。
屋子里头只余下新婚的二人，洪宝芸冲着贾伟宁福了个身，也不说今日事，张口道：“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了。”
福身，是谢贾伟宁给她留了体面，不解释前事，是她没做好，不解释也罢。
贾伟宁喝了解酒汤，又吃了碗面，心里熨帖了许多，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递给洪宝芸：“这个，你拿去置办些铺子田庄，置在你名下，余下的自己添置东西，留些使唤。”
洪宝芸被银票的金额给惊住了，一时没接，一万两就这么给了她？
贾伟宁又往前递了递：“你我日后便是夫妻一体，这些银子并不曾过了明路，等回头旁人问起你的嫁妆来，你更有底气，内宅中馈的事儿，想来与朝堂上的银钱往来大同小异，你若自己没有一些底气，怕旁人要说你从公中克扣了银子。”
洪宝芸嫁给贾伟宁，是高嫁了。
她这个年纪，便是他父亲都打量好了，嫁不得什么好人家了，从前预备的嫁妆，都是往商户人家或是小官去的，她一个大理寺丞的嫡女，嫁去那样的人家，自然不必带了丰厚的嫁妆。
当初洪宝芸为了能走到聆雪她们跟前去，与周围的世家贵女打成一片，自己花销了不少，从前那点底子在小门小户还算是够瞧了，总也有个一千两，可真到了贾府，一千两着实算不上什么了，贾馨宁几套头面都要这个数了。
洪宝芸嫁进来之前，聆雪，端瑞，贾馨宁都给添置了东西，又有太后赏赐，这才能让嫁妆好看些，可她自己心里头明白，里头能出息的实在没有。
她还不曾想的那么多，贾伟宁就已经先递了根脊骨给她，给她撑起腰来。
洪宝芸接过银票来，道了声谢，再多余的却说不出来，她是毒杀了前头的未婚夫的，这话她与贾伟宁说了，贾伟宁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竟还能如此待她，两人虽是交易做的夫妻，但肯做到这个地步，也是难得了。
“洗漱安置吧，这半个月我都会歇在正房，去两个姨娘那里的日子，你安排了，在嫡子不曾立起来前，最好没庶子。”贾伟宁说完这话，自己往净室去了。
洪宝芸耳中绕着这句话，手里头拿着这份银票，一颗心算是彻底落到了实处，好歹收拾了东西，便挽了袖子，往净室去。
贾伟宁没想到洪宝芸进来伺候他沐浴，人在浴桶里，道：“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你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胆量，比我还要强上许多，咱们都是想要活的自在些，不被人牵头牵脚的活着，从来算不得过错。”
洪宝芸这会儿倒是放开了些，只端看贾伟宁方才的模样，对那两位姨娘的情份便不曾多深，贾伟宁心里的人是谁，这个咱们又是指的谁，她心里明镜一样。
“将军如何待妾身，妾身便会如何待将军，妾身伺候好将军是本份，如何都算不得委屈。”洪宝芸含笑说道。
贾府大婚，韩容泽也是来了的，这会儿散了宴席，韩容泽倒是很想往宫里去，只这会儿宫门已经落了锁，他同聆雪白日里还好，散了朝，总有机会见一见，夜里便不成了。
韩容泽随意打马往护国大将军府去，却听得“得得”的马蹄声从官道上响起来，扭头去瞧，竟是杨振云。
杨振云带了十余人，进了临安城，原要立刻往杨府去，见韩容泽带了三名护卫打马在前，倒是有些意外。
“原以为这个时候宵禁了。”杨振云道：“不想竟见到了韩兄。”
韩容泽目光在贾府的方向绕了下道：“参加贾兄的婚宴，迟了些。”
杨振云眼睛瞪大了些，显然想到了贾伟宁与聆雪的事儿，又见韩容泽不似落魄颓废模样，微微安心了些，不再追问，只道：“我先行归来，怕端瑞身子重，在府里住着不适，明日再寻韩兄叙旧。”
杨振云与韩容泽也是大半年不曾见，一个在广西，一个在四川，但韩容泽一举拿下蒙古可汗的事儿，他还是想要与其探讨一下。
韩容泽淡然的指了指天色道：“端瑞在慈宁殿住着，你这会儿怕是进不去了。”
杨振云以为端瑞在杨府，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怕端瑞怀着身子，在杨家受了委屈，听得这话，看了宫城一眼，倒是不急了。
韩容泽观杨振云面色，道：“我令立新府，不如彻夜叙旧？”
端瑞不在杨家，杨振云也不大想回去，听得韩容泽开了府，点头应道：“如此甚好。”
两人因着端瑞的缘故，也算的上是一起长大的了，从前泾渭分明，分着杨太后的母家，韩皇后的母家，这两年过后，他们之间再没那么多的隔阂。
杨振云问：“贾兄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韩容泽简单答道：“新任大理寺丞之女洪氏。”
杨振云这才松下心去，又问起端瑞在宫中的事情来，得知端瑞不曾再与杨太后生份，心下大安，有些庆幸，好在端瑞是住在宫里头的。
“那炸药的事情，都弄清楚了？”杨振云得了军令，急着往回赶，他对政治又没有那么敏感，因而近日临安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韩容泽见状，便从自己在四川的时候说起，一直说到贾伟宁的大婚，直至天明……
两人一并换了衣裳，进宫去，路上韩容泽沉吟片刻，与杨振云说道：“当初贾似道与聆雪曾说，让她进府便做主母，掌一府权势，不会有长辈施压，虽手段卑劣，但却捏准了所有女子所求。”
韩容泽当得端瑞一声大哥，自然要为她思量，杨家的事儿做得着实算不得厚道，如今又多了一个辅国公府出身的贵妾，纵是杨振云有千万般好，也要被慢慢磨没了去，更何况端瑞怀着身子，这个时候，更要小心谨慎。
韩皇后笃定贾府与杨府立不住，是从后宅思量，贾伟宁与洪宝芸算不得有情，可越是无情，聪慧的两个人越是能稳得住，杨振云却是不同……
杨振云听得韩容泽的弦外之音，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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