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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瑞的事情一出，最高兴的莫过于韩太后，一向不对外透露情绪的她，那日竟说笑了句，说太皇太后自己亲手把自己的母族连根去除了去。
秋棠那日是跟着在杨家的，事情如何发生，如何处置，尽数落在眼里，与冉洛说起这件事情来时，还在唏嘘：“没想过杨家人能那样大胆，整日里伏低做小的央着长公主回去住，还以为是洗心革面了，再没想着……
后来打发仆妇的时候，毒药在杨夫人架子床的暗格里头翻出来，竟然还翻出写有长公主八字的小人来，为着这个，杨家上下，这回一个也没留，太皇太后是真个发了怒，连孕妇和老奴都不肯放过。”
冉洛也跟着叹气，却说不出什么来：“就像长公主去的时候说的，这世上，谁又说得准，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
当初，若知道杨家通敌叛国的时候，太皇太后就能壮士断腕，就不会有后头的事儿，可见这人被纵容的次数多了，便真以为，自己便是做了捅破了天的事儿，也死不了了。
然而那时候，太皇太后做得也已然是极致了，将人带去天牢里头，别说杨大人与杨夫人经历了些什么，连带着杨振云在天牢里，都是真真切切受了鞭刑的。
可再没想到，这样没能换来杨大人与杨夫人的安分守己，反倒多添了一份怨恨，怨恨到，要先伏低做小将人骗出去，等人放松了警惕，再下毒的事情。
那毒就藏在杨夫人的指甲盖里，趁着递给端瑞燕窝粥的时候，混了进去。
还以为总算因着昭儿，能一家子母慈子孝了，不想……
秋棠低声与冉洛说道：“驸马死的时候，与大将军说，让他当断则断。”
冉洛暗暗点了点头，这话没细说，那也是杨振云的最后一句话了，只与秋棠两人都心知肚明，知道杨振云说的这个断，是断什么。
这样的话，被太皇太后压制了去，哪个也不敢往外说，除非连命都不要了。
杨家那是亲生的父子，母子，这边韩太后与韩容泽却只是养恩。
冉洛早知道有这一日，听着这话倒是不甚在意的，依着世子的性子，怕早就已经有了决断，无需杨振云这样的事情，来提醒他，该怎么断了去。
“我如今最担心的是世子同郡主的婚事。”冉洛看着瑾兰苑的库房方向，直叹气道：“红绸都预备好了，嫁妆都已然封箱，都用缎带系好了，连大红的双喜字都贴好了。”
但因着端瑞长公主的丧事，这些个一概不能再出来见光，这几日都锁进了库房里头。
秋棠道：“之前太上皇不行了的时候，世子便与太后说过这事儿，当初太后应承过的，这婚期不会再拖了。”
冉洛冷笑了一声：“你在太后跟前伺候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太后什么心性，你还不知吗？莫说是十日后的事情，便是明个儿的事情，太后说要改，谁又能拦得住？”
秋棠被冉洛这话一噎，倒也觉得冉洛说的有理，自己也跟着叹了气：“世子同郡主这门亲事，真是多灾多难了。”
冉洛又想起那日在杨家，韩容泽一声不吭，就那么拥着聆雪不松手的事情来，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这事儿世子必不能罢休，太后想拦，也得先看看世子答不答应。”
当日夜里，秋棠服侍韩太后的时候，便听得松琴来禀，说镇国公让人递了消息进宫来。
秋棠支棱着耳朵听着，却是说，韩容泽往镇国公府去，把镇国公府世子之位让给了韩修泽，条件便是，日后护国大将军府的事情，镇国公府一概不许掺合，尤其镇国公夫人。
韩太后听后便笑，自言自语道：“容泽这孩子，之前为着这个世子之位，怎么也不肯放手，非要与宋氏争出个一二来，如今镇国公府再不敢提这样的话，他倒自己上赶着捧给别人了。”
秋棠见韩太后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儿，便也跟着凑趣道：“镇国公夫人也是没想通透，从始至终，世子……哦，不是，如今要称呼大将军了，从始至终，大将军也不曾把镇国公府的世子之位，放在眼里呢。”
韩太后颔首，理着衣襟袖摆道：“也只有宋氏那眼皮子浅的人，才以为容泽会把那样的位置放在眼里。不过……
容泽这个时候，与镇国公府说起这个来，显见是为着雪丫头的，哀家赏给他宅子，可不就是为着给他，给聆雪撑腰？倒要他做到这个地步了。
这哪里是去给世子之位的，分明就是与镇国公和宋氏说，不许她们欺负了雪丫头。”
松琴起先还不敢说，见秋棠跟着韩太后一来一回，说了这些，便也跟着说道：“这说起来，还是杨家的事儿给大将军提了醒，这是生怕郡主跟长公主一样，受了委屈，被下毒呢。”
说起杨家这事儿来，韩太后笑意更深：“也只有杨家那种蠢货能办出这样的事情来！”
松琴见韩太后高兴，愈发说起杨大人与杨夫人之前的事情来，那会儿杨家被查出通敌叛国的事情来时，韩太后在姜帝跟前，因而并不知道这事儿，如今翻出来，又叫韩太后好生嘲讽一回，只说太皇太后下了那样的狠心，也没能让杨家学了乖。
秋棠以做账为由，退了出来，仁明殿这样灯火通明的热闹，慈宁殿那边却愁云惨淡，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轮到仁明殿如此了。
秋棠想着，太皇太后再怎么着，也不如韩太后做的缺德事多，连太皇太后都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她愈发期待韩太后的下场了。
端瑞的头七，聆雪一直跟在慈宁殿，跟着打理丧仪，贾馨宁狠狠的哭了几场，她原身子就比从前弱的多了，这一哭，身子先受不住，没过两日，就病得起不来身，永嘉心疼她，不许她再管丧仪。
全皇后自己手里的事情，尚且管不过来，最多也就是到慈宁殿里坐一会儿，真让她办什么，还没说出是什么事情来，她便先推了一句，自己不会。
杨玉雁倒是想要管了的，只太皇太后不肯让她插手，如此一来，聆雪少不得担的多一些。
端瑞的丧仪，从头到尾都是在宫里头办得，只最后没有立到皇陵里头，单门寻了一处风水不错的地方，开了长公主陵。
韩太后这次倒也没说什么，几乎都顺着太皇太后来，还特意在丧仪上出面了几回，以示贤德。
宫里的丧仪，按理说该让云涛道士来的，只因着杨家翻出来的小人和符咒之类的，都是出自道观，太皇太后本能的不喜，便不允那些个道士来。
待到了端瑞头七夜里，韩容泽与贾伟宁到后宫里来，韩容泽特意见了聆雪，低声与她叮嘱了几句。
聆雪面上震惊不已，再没想过韩容泽如此大胆，但细细想来，的确是个极好的办法。
秋棠来寻聆雪，说韩太后宣了她往仁明殿用晚膳，聆雪冲韩容泽点了点头，与秋棠一道去了。
秋棠路上便低声与聆雪道：“郡主，只怕宴无好宴，今个儿云涛道士到仁明殿说经来着。”
聆雪会意，再加上韩容泽说的，心里猜中了八九分，因而没有立时往仁明殿去，反倒是先往瑾兰苑，重新梳洗了一番，待进了仁明殿的西次间，只一身装扮，就让韩太后眼眸一亮。
韩太后打量着聆雪，含笑拉了她的手道：“人们总说，女要俏，一身皂，哀家还从来不曾瞧见你穿过这黑色的，衬得你这肌肤胜雪，不可方物。”
聆雪身上罩着的，不算是全黑，只颜色重一些，周围滚了银丝卷草纹，她自打入姜国起，便小心的遮掩着自己的姿容，一向穿的素净，但却多以雪青，月白居多，今日着黑色，虽不曾用脂粉，却令显出一份英气逼人来，带着夺人心魄的美。
“臣女心里不痛快，想着今日毕竟是长公主头七，便穿了这样一件，太后不见怪就好了。”聆雪低垂着眉眼说道。
韩太后最近正高兴着，太皇太后自来压着她，如今瞧着太皇太后亲自把自己的母族斩草除根了去，怎么能不高兴？太皇太后也没多少日子了，倒省的她将来动手。
韩太后心里也明白，太皇太后此举，就是为着自己亲手了结了。不然杨家这些人，等太皇太后一死，哪个也落不得好。
“哀家把你当做亲女儿，哪有做母亲的与女儿见怪的道理？”韩太后笑着说道：“哀家吩咐御膳房做了鱼汤来，趁着鲜，赶快喝，凉了可不就腥气了？”
聆雪听后，点了点头，身子却没动，惹得韩太后侧目看她，问：“怎么了？”
聆雪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道：“既是太后将臣女当做女儿，臣女也就不外道了，只问太后一句，太后是不是要听了云涛道士的话，推迟臣女与大将军的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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