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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新臣宠臣就很好做的？为什么到了他这里，比做一个奸臣还要难受。
闻声贺兰长月重重地叹了声气，狭长墨黑的睫毛下的眸子里露出阴沉沉的神色，他道：“顾丞相这是在将朕和先帝做对比。”
“微臣不敢。”顾寒浑身一颤，再次伏地跪了起来。
这一次，双方都没有先妥协。
也不知道顾寒跪了多久，终于听到了贺兰长月的声音，“顾丞相这是在逼朕。”
贺兰长月说得是肯定句，语气里夹杂着许多的无可奈何，却是少了怒气。
顾寒知道贺兰长月终究还是会妥协，便徐徐说道：“皇上，不能再放任卫府势力做大了啊！如果先前皇上能答应微臣的请求，将卫燕归送去南昭和亲，那皇上迎娶卫燕茹为后之事，微臣绝对没有二话。可是皇上既没有答应将卫燕归送去和亲，又要娶卫燕茹为后，还有个卫燕朝担任宫中禁卫军统领的职位，还有个大将军手握兵权，掌控着清越国几乎所有的兵权，老臣便不能放心下来。”
其实这番话顾寒都不知道对贺兰长月说了多少遍，老生常谈了不知多少回，都没有达到什么效果，反而惹怒了贺兰长月。
但是顾寒却不得不提，他真怕卫府走到某一天会改朝篡位啊。
也真是可怜了这位顾丞相，为贺兰长月殚精竭力到这种地步。
可是，贺兰长月自己本身已经和卫宁有了交易，之后卫府的势力根本不会做大。但是基于君臣之间的关系，他此时此刻却还不能对顾寒说明。
要知道，如果他现在就对顾寒说明了，说不定反而让顾寒生出其他的疑心来。
毕竟卫宁答应自己的是要辞官回家，像重臣辞官回家的这种事，朝中又能有几位大臣做得出来，何况还是卫宁这种位高权重炙手可热的人物。
眼下贺兰长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总不可能真的和顾寒翻脸，要知道，他如果和顾寒都翻脸了，那朝廷中新起来的那些臣子就更要与他离心了。与臣子离心，让臣子寒心，都不是一国之君该做的事。
贺兰长月想得正头疼，突然间他的太监总管走了进来，说是柳月苍来了。他赶紧将柳月苍放了进来。
柳月苍很快便走入了贺兰长月的寝宫，他看到顾寒也在，并没有什么惊讶。
柳月苍跪下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兰长月朝他抬抬手：“柳爱卿免礼。”
柳月苍便站了起来，道：“启禀皇上，皇上命我抓的说书先生已经关押起来。”
贺兰长月点了点头，他又看了一眼跪得端庄、看起来是得不到他恩准和松口的是不会起来的顾寒，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柳月苍顺着贺兰长月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顾寒，他心下一转立刻想通了一些事，他笑着对顾寒说道：“顾大人，天都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皇上的寝殿？”
顾寒闻声，脸色越发黑了。他知道，柳月苍肯定是知道他为什么跪在这里的，所幸也被他看见了，便坚决地继续地跪着。
顾寒还挺了一下脊背。
柳月苍看到他挺起脊背，轻轻笑了一声，说道：“看来顾大人是喜欢上皇上寝殿里的地板了。”
顾寒依然不予理会。
贺兰长月看着顾寒就觉得头疼，他想了想，对顾寒道：“既然顾丞相这么喜欢朕的寝宫，那便在朕的寝宫住下吧，朕去御花园转转。”
他说着对柳月苍使了个眼色，大步流星地就朝外面走去了。
“皇上！”
在贺兰长月离开之时，顾寒跪着调转了方向，不由得语重心长地叫了一声。然而贺兰长月走得很快，一点儿要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顾寒：“……”
人很快地就走没了，柳月苍看着顾寒甚为可怜，一代忠臣竟然就被这么对待，都有些同情起他来了。
柳月苍走近顾寒，到他面前蹲下身来，看着他道：“顾丞相，你的好意一定会被皇上理解的，你就放心吧。”
柳月苍说着就去扶顾寒，可是他的手根本没有碰到顾寒就被顾寒狠狠地甩开了。
顾寒扶着膝盖慢慢地站起来，一边冲柳月苍喝道：“别碰我。”
柳月苍却没有听话，而是用力往顾寒肩膀上一抓，帮着跪着膝盖发麻的他站了起来，还扶着他站稳了。
可是柳月苍这样子，却也没有得到顾寒一字半句的好话，顾寒冷冷道：“柳月苍，你给我滚开，我不要你扶。”
柳月苍笑笑道：“丞相，气急伤身，何必呢！”
顾寒：“……”
没同顾寒打几次交道，但是柳月苍已经发现，现在这位丞相的左右逢源比起之前的那位可就差太多。他忍不住就想，太过正直和忠诚的丞相，可是过不了太久的太平日子的。
柳月苍不由得好心提点：“顾丞相可还记得苏丞相？”
顾寒心口的气突然蹭蹭地往上冒，他紧皱眉头，狠狠道：“柳月苍，你想警告本相，做人最好是学苏丞相一点吗？”
柳月苍轻轻点了点头。
“啊我呸。”顾寒竟然扭头就朝柳月苍骂了起来，所幸的是柳月苍闪得快，否则就被他吐一脸口沫子。
但是这样终于搞得柳月苍怒火起来，柳月苍冷冷道：“顾丞相，做人太耿直，得罪的可不只是皇上，还有朝中诸位大臣。”
顾寒气得嘴角直颤，“过得像苏寒山那般就好了？才让先帝养出如你们一般的废物！”
顾寒说完就往外走。今天着实将他气得有些上火，再也不想和柳月苍说话。
柳月苍就看着他往外走，柳月苍突然想起了贺兰长月左右为难的处境来，突然朝顾寒追了上去。
顾寒余光扫到他，没来气地喝道：“柳狗子，你跟着本相作甚？”
柳狗子。这个称呼是柳月苍在御雪司时得来的民间的骂名，时而同僚之间开几句玩笑，聊天聊地聊到柳月苍时，也会冒出来这么一声。
这个顾寒，从前在私底下就经常听同僚这么地说柳月苍。
那时候他还经常斥责同僚们，说他们粗鲁，肤浅！
但没想到有一天他嘴里也能爆出这么三个字来。
可是爆出来之后他心底还很爽快，他一点儿要收口的意思也没有。
柳月苍听着这三个字，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却倒是没有生气。
他笑笑道：“顾丞相觉得一个称呼能代表什么？如果顾丞相说得这么叫下官很是舒服的话，那顾丞相可能就和市斤里那些粗鲁莽夫没有什么区别。”
柳月苍是不屑与顾寒等自诩清高正义忠诚之流的大臣为伍的，连觉得和他们说话都浪费口水，今天也是他想要为卫家拖延时间，才会耐着性子和顾寒聊一聊聊斋。
说这些自然是没意思的事，顾寒很快地反应过来，他立刻敛了神色，对柳月苍正经道：“你跟着本相走，有什么事？”
柳月苍肃然道：“丞相就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得到卫燕华怀孕的消息？又可曾亲自证实过消息的准确性？”
他这么一说，顾寒登时一愣，顾寒眸光闪了闪，冷笑着道：“这个消息何须证实，你们派护卫将卫府围得严严实实的，又请求皇上宽恕卫燕华，还不准卫燕华出门，不就是想要掩盖这个事实。”
柳月苍：“那第一个问题呢？”
顾寒：“……”他想了一会，冷冷看向柳月苍，道：“柳大人即将成为卫大将军的乘龙快婿，自然一心为卫家考虑，区区这等小事柳大人都需要为卫家辩解和隐瞒吗？”
柳月苍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有些感叹，“顾丞相就是这么认为的吗？那下官方才又何必浪费这么多口水与你说这些。顾丞相应该知道下官不是一个多事之人，倘若真心想要解决一些事，直接动手会是下官最好的选择。”
顾寒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胡扯瞎掰，便道：“柳大人到底想要说什么。”
柳月苍沉沉道：“下官想说，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虽然敌国看起来是风平浪静的，但是暗地里却并不一定就是如此。丞相你有心有力将精力放在平衡朝野权利的政事上，也要多长只眼多留意留意外交。”
顾寒：“……”
柳月苍这句话很有深意，坐上轿子回府的顾寒，突然间想到了一些事，他拉开车帘对自己的贴身侍卫吩咐道：“去查查谷笙。”
“是。”
“哈欠！”卫燕归刚刚吃过饭，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她扭头朝门口看去，果不其然地看到柳月苍走了进来。她立刻站了起来，朝他张开了手臂。
柳月苍见状笑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将她拥入怀中。
闻着他身上清淡的味道，卫燕归嘴角微微扬起，说道：“等你一天了。”
柳月苍将头搁在她肩窝处，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今天事情多，所以回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卫燕归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将头在他胸口处蹭了蹭，像是小狗黏着主人一般，轻轻地点了下头。
两个人静静拥了一会，柳月苍的肚子突然咕噜一声叫了起来。这才让卫燕归想起什么来，卫燕归对门口吩咐道：“谷粱，去帮我们家柳大人弄些吃的来。”
素缨住入了狄斐然家，而雁翎谷笙又被派去监视着卫燕华，玉兰院里便没有什么人可以使唤。
能使唤的，也就是一直藏身在暗处保护着的谷粱了。
闻声，谷粱不情不愿地从暗处跳了出来，看了一眼柳月苍，学着卫燕归那般细声细气地说：“谷粱，去帮我们家柳大人弄些吃的来。”
“噗！”登时惹得卫燕归喷笑了出来，卫燕归不由得插着腰道：“好你个谷粱，竟然学本小姐说话。”
说罢就朝谷粱快步走过去，可是谷粱这时却飞快地跑了起来。
卫燕归跑了几步，发觉谷粱健步如飞实在追不上，只得作罢。
而这时柳月苍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从后面搂着她，轻声道：“桌上不是还有饭菜吗？”
卫燕归道：“那都是我吃剩下的，你想吃吗？”
柳月苍往她脸上突然亲了一口，邪魅道：“我连你都吃过了，还怕吃你吃剩下的饭菜吗？”
说完他就将卫燕归猛地抱了起来走入了屋子。
他将她放到软塌上去，自己走回饭桌旁，就着她的碗筷直接吃了起来。
这一幕看得卫燕归眼睛直跳，猛地朝他吼道：“你至少让人另外拿双筷子好不好？”
柳月苍吃得津津有味，余光朝她扫了一眼，道：“不好。”
卫燕归：“……”
谷粱端着几盘饭菜回来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差点没忍不住摔了盘子。他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突然间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便端着盘子飞到了一棵树上，慢慢悠悠地品尝美味去了。
他那轻功，竟然也能轻盈飘逸如此，倒是让用余光瞄到他的柳月苍有些惊讶。
柳月苍这一顿饭吃得很慢，他似乎是回想起卫燕归吃饭时那细嚼慢咽的模样，也学着她这么吃了一顿饭。
所以等他吃完已经入夜。
深夜，两人相依相偎，慢慢地睡了过去。
时间转眼而过，已经是几日之后。这几日锦安城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如果硬要说上那么一两件，最值得人惋叹的大概就是那位讲卫府三小姐风流韵事的说书先生了。
有些听客想他、盼他，已经好几日了！
每日都有行人在茶楼面前驻足，凝望眺视，看看说书先生有没有回来。
而就在这几天内，丞相顾寒突然查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谷笙在叶锦凤离开清越国的那段日子里，曾经去过南安郡一趟。
只是他还没有查到谷笙去南安郡做什么。可他已经开始怀疑，谷笙与绑架叶锦凤杀死贺兰苓的事情可能有关。
此外，他还暗中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叶锦凤在归国途中竟然差点被人暗杀。
这便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邦交的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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