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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月亮模糊的轮廓，陈禹川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五点五十。
他坐在车里，四面车窗都升起，将车内空间围成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在这样让人无所遁形的空间里，思绪发散的都比较快。
陈禹川一边开车一边回想刚刚在陈宅发生的事。父母冷漠的眼，无情的话，让他无从反驳。在他们看来，慕齐理所应当是一个外人，与他们毫无干系。为了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去付出他们陈氏企业百分之六十的股权，在任何经商人的眼中，这都是一笔只亏不赚的买卖。
高速路上逐渐亮起了五彩的霓虹灯光，不断变换的灯光映得陈禹川的脸色忽明忽暗。他英俊的眉眼被隐在逐渐加深的黑夜里，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挡住他的眼睛。
他的神色看不分明，嘴角几乎快要抿成一条看不见的缝。
他当然没有办法去反驳父母说的话，也没有任何立场要求他们拿出他们的股权去救慕齐。他除了陈家公司掌权人的身份之外，在法律上，他也是陈父陈母的儿子。
他在为他自己考虑的同时，首先要做的也必须要做的便是为他的父母考虑。这是他身为一个儿子最基本的责任。
喜欢慕齐、爱上慕齐，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任何事都无法牵扯到父母，也不能让父母来买单。
黑色的车身像是一柄披荆斩棘的利剑，带着无法令人直视的尖锐和锋利，破开前方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坎坷和磨难，带着一腔孤勇，从熊熊燃烧着的火红色的晚霞里穿过，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慕齐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女人。
既然这样，那么他的人，由他来救。
陈禹川一边摆动着方向盘，一边腾出手给陈禹泽打去一个电话。
“你们在哪里？”
电话响了半分钟，可陈禹川一直沉着气。等到陈禹泽接电话的时候，他甚至还顿了两秒才开始问。声音冷静自然。
陈禹泽在那边笑：“怎么？你的女人在我手上，心急了？”
“不用说这些废话。”陈禹川看着前方，一点没有被陈禹泽的话影响。
他灵活地打一个方向盘，将车子左拐：“告诉我地址。”
陈禹泽没有回答，只问：“你想好要给我股权了吗？”
他嗤笑：“他们会同意？”
陈禹泽说：“股权，我不会给你。”他没等陈禹泽发飙，便道，“既然你绑架了我的人，那么我就带走你的。”
“陈雨曳在你手上？”陈禹泽很惊讶。
陈禹川笑了笑，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车厢里，他说：“你想知道？”
“那就告诉我地址，”陈禹川说，“我们以人换人，很公平。”
陈禹泽沉默两秒，像是在思索陈禹川话里的可能性，他咬了咬牙，一锤定音道：“好，那你来。”随后报出一个地址。
陈禹川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车子在马路上一个漂亮的调头，他飞快地往目的地开去。
等陈禹川开到陈禹泽所说的地址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他在路口停下车，只身走了进去。巷子有点深有点窄，两边的墙壁上还泛着一点青苔。
他没有多看，甚至神色没有一丁点的波动，他看着房屋门牌号，一个一个找过去。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他看见一个破旧的已经被废弃了的厂房。
厂房里都是生满铁秀的钢筋，他走上泥堆成的台阶，到了三楼。
偌大的三楼一片空旷，随地可见四处散落着的钢筋和水泥，破了洞的安全帽。他绕过地上的废弃物，走到中央。
陈禹川停下来，沉声道：“陈禹泽。”
陈禹泽从他前面的墙后面走出来，手上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慕齐的手上。白皙柔嫩的手腕被粗葛的麻绳勒出一层血色。
慕齐踉踉跄跄地跟在陈禹泽的身后，嘴上有被贴过胶布的痕迹。左脸上还清晰地印着一个手掌印。
慕齐看见陈禹川，声音不受控制地一颤。
“陈禹川。”
她看着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陈禹川看见慕齐的狼狈，瞬间眼神危险的一眯。
“你打了她？”
陈禹泽却充耳不闻：“陈雨曳呢？”
“在楼下。”陈禹川不动声色地说。
陈禹泽脚步急促地往旁边走，想要看看陈雨曳是否真的在楼下。慕齐被他扯得脚步一歪，差点就要摔倒。
陈禹川一个健步，想要捞住她。却没想陈禹泽已经转过身来。
陈禹泽已经发现楼下并没有陈雨曳的身影，老旧的房屋几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就没有人烟，陈禹泽连一只鸟都没有看见。
“你骗我？”陈禹泽气的眼睛发红。
没等陈禹川有什么动作，他已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小刀，刀刃锋利，刀光逼人。陈禹川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冲上前想要夺下陈禹泽手里的小刀，却没来得及。
陈禹泽将刀横在慕齐的脖颈间，语气激烈。
“陈禹川，你竟然敢骗我？”陈禹泽握刀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他盯着陈禹川，声音像是夹杂着血，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咳出来，“陈雨曳呢？她到底在那里？”
陈禹泽的语气已经有点癫狂：“我得不到陈雨曳，你也别想得到慕齐！”
“我要杀了她！”说话间，他已经举起刀对着慕齐要狠狠地刺下去。
“陈禹泽！”慕齐被陈禹泽的说动手就动手几乎吓得腿软。看到冷光以不可阻挡的姿势冲她而来，她吓得闭起眼睛，只能一声大喊。
“我知道！”
慕齐的话让陈禹泽有些恍惚：“什么？”
刀锋被停在半空中。
陈禹川开口了：“慕齐知道陈雨曳在哪里。”
陈禹泽看看陈禹川，又看看慕齐，最后把刀放下来，盯着陈禹川有些狐疑。
“你们又骗我？”
“不，我没骗你。”慕齐睁开眼，尽管还是两股战战，但她鼓起勇气直视陈禹泽，“我知道她在那里。”
“如果你骗我，”陈禹泽狠狠地看着慕齐，语气凶狠，“我就杀了你！”
“我没有。”慕齐看着他，语气认真，“我会告诉你，她在那里。”
陈禹泽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笑了笑，笑声有点嘲讽：“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看看陈禹川，还在介意他方才的欺骗：“你们这一对满嘴谎言的奸夫淫妇。”
慕齐的脸色有点难堪。
她身子有点颤抖，不知道是因为难堪还是害怕。
她很想反驳他，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慕齐心里不禁有点自嘲。
她动了动嘴唇，尽管有点羞耻，但她还是说道：“我和他不一样。”
“虽然我们的关系有点……不太正常，”慕齐强撑着一口气说，“但是你可以相信我。”
陈禹泽依旧是狐疑的眼光。
“陈雨曳怀了你的孩子，你说，她最应该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陈禹泽的眼神一亮：“医院？”
“对。”慕齐说，“不管她是想要抱住他还是……打掉他，必须要去的一个地方，就是医院。”
“我不知道她会去哪个医院，但她去的那个医院里肯定会有她的记录。想必，以你的力量，找出她在的医院并不难吧？”
“是不难，”陈禹泽说，“可我一个一个找过去，雨曳她……会不会？”
陈禹泽语气有点酸涩。
慕齐明白他想说什么，她看着他，突然有点同情。
她说：“应该不会。”
陈禹泽看着他。
“我也是女人，我知道身为女人对于孩子是什么样的感觉。”
“去找她吧，她应该不会打掉孩子。”
陈禹泽离开了。
陈禹川没有阻拦他。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走过去为慕齐解开绳子。陈禹川看着慕齐，眼神复杂。
“如果你有了一个孩子……”陈禹川的声音有点艰涩有点期待，可是慕齐一盆冷水狠狠地打下来。
“不会。”慕齐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有孩子。”
“你怎么敢这么笃定？”
慕齐说：“我不是笃定，我只是相信，你不会让我有一个言不正名不顺的孩子。”
陈禹川笑了。
他走过去为她解开绳子，心疼的揉了揉慕齐出血的手腕：“我们可以回家了。”
慕齐笑了笑，艰难地攀住他，腿脚有点软。
陈禹川一个打横抱起她，稳稳地将她抱到车里副驾驶的座位上，细心地为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回家。
在车上，慕齐问他：“你怎么会一个人来救我？”
“不然你以为？”
“我不知道。”慕齐语气诚实，“我不知道你会来救我，也不知道你不会来救我。”
慕齐的话有点难懂，但是陈禹川理解了。
“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陈禹川说。
从来不相信他对她的爱和重视。
慕齐沉默。
黑色的卡宴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公路上，渐渐看不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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