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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拜拜~”
开心地玩了一天，几个小伙伴午饭后在游乐场门口分开，各自回家。凌慕安的家离游乐场不远，趁着时间还早，天气又好，她眯着眼，享受着春日暖阳，踩着梧桐树在地面投射的斑驳影子，心情颇好地戴着耳机，听着五月天的歌，一路悠哉哉地走，一点也没发现有人在跟着她。
从游乐场门口开始，那人就一直跟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上前，也没有遮遮掩掩，就一路踩着她走过的痕迹，默默跟在她的后面，直到一个红绿灯路口，她看到绿灯时间所剩不多，急着过马路却没注意到一辆逆向而来的电动车时，那人终是急急忙忙迈开了长腿，几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握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一带，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
发丝在风中起起落落，心口噗通直跳，电动车擦着她的衣角呼啸而过，车速很快，真要撞到，很难说会被撞成什么样子。凌慕安长长呼了口气，拿下耳机，有些窘迫尴尬地转头向救她的人道谢，结果四目相交，时间刹那凝结，原本就有些僵硬的笑容，彻底在嘴角僵成一道傻乎乎的弧度。
“以后绿灯秒数不够，就等下一个，刚刚太危险了。”
低沉好听的声音震动着心口，凌慕安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像在做梦。脑海里日历一天天回翻，她记得上一次见他是在两年前，初三毕业的时候，他告诉她，他要去英国了，可能读完大学才会回来。高中三年，大学四年，长长的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月，她以为会很长很长……
“不过逆向行驶也太过分了，完全无视交通规则！”
两年的时间虽然不短，但也不算特别长，可是眼前，她心心念念的男孩子跟上一次见面时，简直判若两人。逆着午后微斜的阳光，他戴着茶色的墨镜，穿着V领的卡其色薄毛衣，单肩背了个包，黑色的短发依旧柔软干净，脸上的线条依旧精致好看，颈脖上的喉结已经十分明显，V领里的锁骨若隐若现。他的肩膀宽了许多，身量也高了许多，分明一样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分明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容，但他看起来……凌慕安形容不好，只觉得变了很多很多，而且与身边同年纪的男孩子完全不同。
“好、好久不见……”默默安抚着自己的心跳，羞涩地挪开视线，凌慕安掩饰着心里滔天的喜悦和激动，思考着后面该怎么办，是邀请他到家里坐坐，还是拉着他去公园走走，或者他会不会还有其他事，只是碰巧遇到，转眼就要走了？
“好久不见~”墨镜遮挡了眼底的光泽，思念被掩饰得很好，舒灏然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嘴唇，轻轻笑了笑。他原本的打算不是这样，但既然天不遂人愿，他索性顺应了天意，放纵自己碰碰温暖的东西。“我是前天回来的，一直忙着事情所以有点累，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边喝边聊好不好？”
“好，我知道走过这条街就有家很不错的咖啡店……那么，我们走吧。”凌慕安面上发红，心里紧张，说完了话想走，才发现舒灏然还拉着她的胳膊。
“别急，还没绿灯呢~”舒灏然的笑容更大了些，眼前这个无论多少年都好像不改初心的女孩子，他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等到绿灯亮了，舒灏然松开了手，两人肩并肩走过斑马线，走到对面的人行横道上，继续走。凌慕安微微低着头，总觉得该抓紧时间说些什么，但又鸵鸟地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偷偷地看着自己的脚和舒灏然的脚迈着相同频率的步子，一步步踩过地上的水泥格子。
舒灏然也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看看身侧凌慕安长大的样子，头发长了，苹果脸变成了瓜子脸，眼睛还是大大的，黑白分明，嘴巴还是小小的，粉嫩如樱。这一身穿着打扮看起来休闲随性，虽然不是当下在年轻人中间流行的糖果色，显得灰不溜秋有些黯沉，但衬托着她那安宁恬静的性子，倒是莫名贴切。
“欢迎光临~两位吗？”
凌慕安口中的咖啡店就在这条街的转角，黑白的LOGO设计，简洁清爽，大大的落地窗通透着暖橘色的阳光，两人跟着服务生走进店里，远远近近满眼彩色的琉璃灯，造型不一，风格独特，既用来照明，又用来装饰，脚下是木质的地板，桌子也是木头的，但椅子是布艺沙发，乳白色，看起来很干净，坐上去很柔软。
“两位需要点什么？”
服务生端来了柠檬水，递来了菜单，凌慕安点了杯自己常喝的阿萨姆奶茶，舒灏然点了杯曼特宁咖啡。服务生下了单，朝两人笑了笑然后离开，那样子像是抓到了一对早恋的学生，跟着有些激动，带着些许羡慕的神色。
这个点，正好是下午茶时间，店里的客人不少，凌慕安本来打算要个靠窗的座位，结果没有了，失望之余她抬头看了看舒灏然，后者看起来对靠窗的座位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而是看了一圈，在咖啡店剩下的位子里，选了这个略微有些窝在角落的卡座。
“最近还好吗？明年就高三了，想好要考哪所大学了吗？”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舒灏然先开口，这会儿他拿下墨镜，向后靠进沙发里，凌慕安这才注意到他的眼底积着一层疲倦的暗灰色，皮肤也有些病态地发白。
“……还没有。”凌慕安把冲到嘴边的关心语句，吞回肚子里，他的不适每每显而易见，但她问了，他的回答永远是“我没事”。
“我记得，你说过想当个老师？”舒灏然喝了几口柠檬水，从背包里拿了一叠影印纸推给她，“我这里正好有些国内知名师范大学的资料，你看看，或许会有帮助。”
“……嗯，谢谢。”正好？凌慕安接过资料翻了翻，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十分奇怪。这人两年不见，现在遇到她，没前没后直截了当就跟她谈起了上大学的事，还正好带了师范大学的资料，未免太不自然了吧？
“还有几所大学虽然也很好，但离这里太远了，我不建议你去。毕竟你妈妈身体不好，离得近些，你们母女俩好互相照顾……”舒灏然继续说着，凌慕安看他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来，初春的天气并不热，不过咖啡店里有点闷，倒是真的。
“我们……两年没见了。”凌慕安垂了垂眼睫，不敢直视舒灏然太久，害怕泄露心里的秘密，“哪有人一见面，就跟大家长似的，说什么高考大学建议不建议的？”
“……”舒灏然微微愣了愣，随即笑弯了眉眼，他确实有些自说自话了，至少应该先认认真真问个好才是，“抱歉，因为约了人，能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所以……那我们重来好了，嗯咳，安安，最近好吗？”
“我、我很好。”他还是习惯性喊她安安，而她还是习惯性听他这样喊她后心跳呈几何倍数激增，“你呢，你还好吗？”
“还不错，总算说得过去。”带着笑意的声音，莫名浮着几分沧桑，凌慕安下意识抬头，有些不安地看向舒灏然，看到他嘴唇的颜色又淡了几分，脸色也更加不好了。
“你不舒服吗？”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些年，凌慕安一直很担心舒灏然瞒了她什么，比如生了什么病，或者有什么痛苦的事情。
“我只是有点累。”舒灏然依旧不以为意地笑着，他所承担的东西，没办法让别人一起分担，“累的时候能遇到熟人，是件很不错的事。”
“嗯……”凌慕安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熟人”两个字刺耳得很，原来她于他只是熟人吗？可既然只是个熟人，又为什么要送那么贵重的手链给她？
正胡思乱想着，服务生端了奶茶和咖啡过来，香味和苦味交织在鼻间，两人端起杯子装模作样轻抿着，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没了声音。
时间拉远了彼此的距离，心与心之间似乎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凌慕安像是又看到了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还有坐在木马上笑着的她，还有他。青涩年华，少女一厢情愿的初恋，还没开始似乎就要结束了，其实她多少也有心理准备，毕竟如果舒灏然对她有哪怕一丁点的感情，都不可能在两年的时间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音讯。
“我明天傍晚的飞机飞回去，你能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曾经见过我吗？”沉默了一会儿后，舒灏然再次开了口，像之前每一次那样，要求她不告诉别人。“我不得不每次都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还很抱歉地不能跟你解释缘由。”
“……”凌慕安其实不在意这些，当他神秘兮兮地让她帮忙往蛋糕店里送东西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在做一件不能跟别人说的事，只不过没想到他会做这么久，当然也很好奇他到底在做什么，“我真的不能帮你什么吗？你看起来很累，我很想帮你。”
“谁也帮不了我。”舒灏然垂下眼，看向面前黑黢黢的咖啡，难得露出些许颓然，但很快一个笑容，又让他恢复了先前的轻松散漫，“时间差不多，我要走了，咖啡很好喝，谢谢你带我过来。”
“舒……”眼睁睁看着舒灏然离开，她却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是站起来，目送他在吧台付了钱，朝她潇洒地挥了挥手，然后推门走出去。
既陌生又疏离，他们原本就是相交的两条线，只会在交集后，越来越远。凌慕安腿一软，跌回沙发里，如果不是眼前舒灏然喝过的杯子还在，手边那些图文并茂的A4纸还在，她当真会以为自己做了个梦，梦到了心心念念的他。从最初的喜悦到最后的悲凉，说不清心里过山车似的，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其实她是不是该抓紧时间问问清楚，她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这些年若即若离的，是她的误解，还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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