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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少，这份合同急着等签字。”
“会议是明天下午两点，这是会议材料。”
“客房部那边最近有几单投诉，他们处理过了，但网络上……”
“舒少，营销部的年底推广计划按您的要求修改过了，请您过目。”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轻松，就像舒灏然所承认的那样，无论白萍和舒易辰多坏，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不可原谅的事情，但他们确实承担了许多舒氏的重担，尽心尽力为公司出谋划策，操劳把持。所以他们一走，很多事就没了着落，加上走之前他们故意显得有些匆忙，几乎没有交接，舒旌宇和舒灏然只能硬着头皮慢慢拾掇，差不多前后忙碌了三个月，才把所有事和人，安排妥帖。
“咳咳……”
“舒少，您没事吧？”
“不要紧，咳，继续开会。”
“好，下面请人力资源部汇报这个月的人事变动情况……”
舒灏然的能力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身体，忙碌的工作和应酬消耗着心力和体力，与重生前全然背离的状态，让心绞痛成了一种密集的常态。他时常不得不停下来，揪着心口伏在桌上喘一会儿，那心脏被刺穿的剧痛无法言喻，不过这只是痛，忍忍也就好了，真正让他头疼的是转眼冬天来了，严寒如期而至，他受过伤的左肺和肠胃，总是在这样的季节让他要死要活，不给安生日子过。
“舒少？”
“嗯……到了？”
“到了，要不然……您今天休息一下吧？”
“没事，按行程来。”
偏偏在这样难熬的日子里，国内两家知名酒店接连发生严重的火灾，伤亡惨重，上头非常重视，搞了个全国四星以上酒店消防大联查。这个检查来得突然，而且要求十分严苛，打着“严防死守绝不留情面”的旗号，声称被发现有问题的酒店即刻勒令停业整顿，复查合格后方可重新开业！这样穷折腾开开关关，不管多好的酒店都扛不住，一来二回，不被整死也是半残，一时间各大酒店人人自危，如临大敌，无不丢开一切开门迎查，舒氏自然也不例外。
舒氏在国内一共有十六家酒店，大多在旅游胜地或沿海发达城市，虽说平时的管理水平已经很高，但谁敢拍胸脯打包票说消防方面肯定没有瑕疵？更何况国内的竞争环境不算好，谁又能预料会不会有小人趁着这个检查，暗中使坏，再发生前段时间“安居”那种破事儿？
故而，从接到正式通知那一天开始，舒氏从上到下就开始忙碌起来，开会部署、分工协作、确定责任人、拟定时间表、迎接检查……既要花大量人力物力自查自纠，又要确保酒店正常营业，既要纵向上和各个层级搞好关系，又要横向上和其他酒店互相提防……事情多头而杂乱，不安排好每个细节，不把握好每个时间点，想要过关谈何容易，毕竟公司做得越大，可能出的问题就越多，受关注度也越高。
舒氏父子俩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攻坚战”里极有效率地分了工，之后各忙各的，忙得几乎吐血。舒旌宇对上，带了十来个人在检查组方面做公关，摸清检查的具体时间，检查组组长和成员，以及检查的重点内容等等，力图跟他们搞好关系，觥筹交错间拜托他们高抬贵手，不求违规包庇，只求得过且过不要故意刁难；舒灏然对下，召集各个酒店的负责人和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一起努力，组织员工对照检查内容，逐条过关，他本人更是全国各地把所有酒店逐个跑了一遍，听汇报，看现场，抽查消防设施……最夸张一次，连续四天三夜没有沾床，只在来回的交通工具上闭一会儿眼，算是休息。
如此日夜不分，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月零九天，舒氏在国内的十六家酒店统统一次性顺利过关，社会效应极佳，上了都市周报的头版头条，舒旌宇应邀接受各大媒体的采访，不花钱的广告做得铺天盖地，舒氏酒店当月入住率再创新高。这一场硬仗打得实在漂亮，舒灏然也在这个过程中，以其惊人的实力和耐力堵住了所有人最初的非议，证明了他敢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是因为舒易辰不在，也不是因为他姓舒！
青出于蓝胜于蓝，很多人开始转口风，议论着他比他哥出色，甚至比舒旌宇出色。
风风光光赢了满堂喝彩，却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疲惫叠加着疲惫，疼痛交错着疼痛，舒灏然在获知舒氏顺利过关后华丽丽地在众人面前倒下，被送进医院，一住就是三天，人们这才知道，舒灏然已经因为肺炎持续发烧很久，胃溃疡也很严重，平日里全靠吃药压着，压到最后，终于撑不住了。
“爸，是我，我想去趟丽江。”
“去丽江？怎么了？是想休息一下吗？哪天去，去多久？”
“嗯，就今天下午吧，去个六七天，公司现在基本稳定，应该没什么问题。”
“……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一住三天，事实上舒灏然也就在医院住了三天，第四天一早，他给舒旌宇打了电话，说想去云南，舒旌宇没有反对，还给他在丽江的舒氏酒店订了房间。一张飞机票，叶辉戴着墨镜，拿着舒灏然的护照背着双肩包登机，白萍安排的眼线如实汇报，转战云南，继续盯梢，真正的舒灏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凌慕安的家，毕竟丽江再怎么好，也没有凌慕安的身边好。
小小的房子里多了个人住，门口的拖鞋多了一双，台子上的牙刷茶杯多了一套，横栏上的毛巾多了一条，双人床一起睡也不算挤，整整一周，朝夕相处。凌慕安索性也请了年假，在家照顾某个先是肠胃炎再是肺炎严重缺觉还伴有低血糖的“可恶”家伙，整日里嘘寒问暖，体贴周到，两人甜甜蜜蜜简直跟新婚小夫妻没有二样，当然，除了阿胜送的杜蕾斯还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没有用到。
“那，你和你爸算和好了吗？”这一天是舒灏然住进她家的第三天，比起前两天的蔫样，今天的舒灏然看起来好了许多，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的脸色还是白白的，额头有些虚汗，大约哪里还是疼的，只是可以忍耐，该恢复的精气神远远没有恢复，想想之前几个月的忙碌，凌慕安终于明白什么叫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工作上有些配合，谈不上和不和好，就那样。”舒灏然正削着苹果，气定神闲的样子，他还有些胃痛和头晕，但比前几天已经好了太多太多，“我没打算原谅他，有些事过不去，不跟他计较算账已经是我的底限。”
“那……你还会难过吗？”凌慕安接过削好皮的苹果，先递到了舒灏然的嘴边，“我不劝你原谅谁，我只希望你别再难过自责了……”
“嗯，有些事我暂时可以放放，不会多想了。”舒灏然咬了口苹果，低头继续削下一个。“不过，我以为你会劝我趁这个机会和他搞好关系……”
“依着我的性子原本大概会这么做，但谁让我也有个奇葩的爸爸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我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原谅我爸爸的，那又怎么会强你所难，让你试着去原谅？”凌慕安自己啃了口苹果，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里化开，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平稳地说起她的爸爸，再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波动。
“……”舒灏然微愣，一时间沉浸在自家的事情里面，倒真有点忘了凌慕安的遭遇。
“我们都有个自私的爸爸，而且在长久的岁月里，都失去了妈妈。”凌慕安笑了笑，这真是不幸的巧合，“老天爷对我们很残忍，却又很仁慈，因为我痛苦的时候有你抱着，你痛苦的时候有我陪着……”
“……嗯，你说得对。”舒灏然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难得看到小丫头这么感性。
“我之前看过一个故事，也许用在这里不是十分恰当，你就当随便听我说说。那故事说，有个住在顶楼的女孩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活着太苦太累，于是选择了跳楼自杀，在这个坠楼的过程中，她看到平日里坚强的男人躲在家里哭，看到模范家庭的妻子发现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躺在床上，看到一个人吃着泡面对着七八份报纸找工作……我知道这样想也许有些阿Q，但自从认识到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有你之后，我就没再觉得有什么事特别难过。”
“安安……”舒灏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望着她，感动之余不禁又有些愧疚。
“其实，我一直希望自己也可以成为那样的存在，在你很难过的时候，只要想起我，就不再那么难过了……”凌慕安微微红了脸，垂着眼睛又啃了一口苹果，那画面干净而美好，像极了苹果树下最美丽的夏娃。
“……笨蛋，你一直是那样的存在。”舒灏然傻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放下手里的水果刀和苹果，倾身吻她。
感动人的话通常不必多么精彩，触碰心灵的感情，通常最是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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