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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千禧”酒店的公司总部离医院有一段距离，又是刮风下雨天，汽车开了将近四十多分钟才到，舒灏然一直靠着椅背小憩，没有说话。下车时，他的精神显得不错，一个保镖去停车，另一个保镖陪他走进公司的大厦，然后被阻止在接待台前面，舒灏然示意保镖在休息区等他，独自坐上电梯，去了七楼。
“千禧”的总经理姓刘，名远城，年逾四十，是他们这一行里鼎鼎有名的“笑面虎”，任何场合都能做到言行举止得体优雅，妙语连珠幽默且有风度，但背地里行事作风狠辣，工于心计老谋深算，站在“千禧”的角度，那绝对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但在被他坑过的那些人眼里，这人就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典范。
“晓晓，麻烦你拿这个茶叶去泡一杯，有贵客来了。”
刘远城挂断了电话，冷笑着哼了哼，随即叫来秘书，拿出私藏的上好茶叶让她去泡，之后就好整以暇地等着舒灏然过来“兴师问罪”。他的前期功课做得很足，包括舒灏然本人、“安居”和“舒氏”这些相关联的信息，他都进行了调查和了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是他一贯奉行的准则。
“请进。”
敲门声后，他得体地从办公椅上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笑着看向被秘书引进来的舒灏然，这个年轻人虽然一年多来做了许多让他刮目相看的事，但终归年纪放在这边，还是太嫩，离他的境界差得远了去。
“刘经理，冒昧打扰。”舒灏然朝秘书礼貌地点了点头，就向着刘远城招呼他的会客沙发走去。
“不打扰不打扰，舒少能来，是刘某的荣幸，请坐。”刘远程笑眯眯地让舒灏然在正对红茶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在他落座后，才在他对面缓缓坐下，“外面风大雨大天气凉，我听说舒少喜欢红茶，正好可以去去寒。”
“刘经理真是周到，闻起来是很好的红茶，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舒灏然很自然地端起茶杯在鼻间闻了闻，随即吹了吹热气，轻抿了一口像是品味，红茶独有的香气和暖意在口腔里缓缓扩散，他的神色看起来愉悦，像是十分享受，“很正宗的大红袍，让刘经理破费了。”
“哪里哪里，舒少喜欢就好~”刘远城面上还在笑着，心里却有点犯嘀咕，他以茶为题，表达了个“我对你很了解”的意思，给出下马威，本以为舒灏然会愣一下，或者似是而非地回敬几句，又或者直接跳过茶这个环节，跟他开门见山谈“挖墙脚”的事，然而……
是没察觉这个下马威？还是故作冷静，以不变应万变？
“刘经理信风水吗？”刘远城心里正暗自琢磨着，舒灏然又状似随心地聊开来，“风水里有一句‘宁可青龙高千丈，不宜白虎乱抬头’，您坐在那张办公桌后面，看到的左前方物件最好略高于右前方物件，这样诸事吉祥、万事顺遂，但我看你现在正好放反了，虽说是迷信，但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还是宁可信其有，您觉得呢？”
“我还真没太注意，不瞒舒少，我这办公室也是找风水师傅看过的，大概是员工清扫修剪的时候放错位置了，过会儿我让他们换回来。”随着舒灏然的话，刘远城顺眼望过去，他的办公桌没有正对门，而是对着墙，墙上挂着富贵花开的的水墨画，左右靠墙各有一个红木案几，上面摆着价格不菲的盆栽，现在右边的盆栽高过了左边，他依稀记得好像以前确实不是这样的。
“我一进来就看出刘经理的办公室不简单，所以才会觉得奇怪，理应不该有这样的忌讳，忍不住就说出来了，刘经理可不要怪我这个小辈多嘴啊~”舒灏然略显腼腆地笑了笑，又端起红茶来喝，一副悠哉的样子，实在让刘远城哭笑不得，说好的“兴师问罪”呢？
“怎么会，刘某感谢还来不及。没想到舒少年纪轻轻，既懂茶，又懂风水，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厉害，难怪听人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们这些老家伙真的快不行了哟，哈哈哈~”刘远城心里不乐意，脸上却是不变，他那性子也是出了名的耐磨，敌不动我不动是他惯用的伎俩，而且屡试不爽。
“‘后浪风光能几时，转眼还不是一样’，这首打油诗说完了才有意境，刘经理不必谦虚，我这些都只是班门弄斧而已~”舒灏然跟着笑，刘远城听完笑得更大声，两人像是一见如故交谈甚欢，但笑容都只在嘴角，不及眼底，拼的不过是演技，“我今天是第一次来‘千禧’，觉得真是大开眼界，收获颇丰。”
“哈哈，舒少过奖了。嗯，说了这么多，还没问舒少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你看，我待会儿还要出去一趟，如果耽误舒少的事就不好了。”话题转来换去说了半天没有重点，刘远城看舒灏然还是没有说正事的样子，决定换个法子，由自己来主导话题。
“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来拜访一下。”舒灏然放下茶杯，在沙发上坐直，从西服口袋里拿了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推到刘远城的面前，“之前我人在‘舒氏’任职，‘舒氏’和‘千禧’向来不和，我也不好过来，年后去了‘安居’，但事情太多抽不出时间过来，这次到旧金山有幸买到了刘经理一直想要的限量版钢笔，这才冒昧前来正式拜访一下。”
“不不，这礼物太贵重了，刘某不能收，不能收。”刘远城急忙推脱，事实上他在看到黑色盒子上淡金色LOGO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红茶对钢笔，舒灏然的“后发制人”一点都不比他的“先声夺人”逊色，而且他的大红袍虽然价格昂贵，但一杯茶再贵也贵不过这支钢笔，要比出手阔绰，他还输了一截。
而且，现在送他钢笔是什么意思？本来应该是舒灏然猜不透他忽然“挖墙脚”的原因，他这边完全站在主动位上，掌控全局，现在这支钢笔一送，反而让他疑惑起来，被舒灏然牵着鼻子走，心里一个劲地发慌。
“其实也没有多少钱，最难得是刘经理喜欢，好吧，我也不绕弯子，免得刘经理觉得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舒灏然神色凝了凝，总算进入主题的样子，刘远城竖起耳朵听，倒要看看舒灏然这出戏到底唱成什么样，“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酒店业内的明眼人都知道，‘安居’是被‘舒氏’盯上了，估计这几年都不得安生，我就想着要抱棵大树挡挡风，毕竟是共同的敌人，说不定‘安居’和‘千禧’可以创造共赢的局面。”
“舒少……哈，你搞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能把刘远城弄到无话可说的人，绝对五个指头能数过来，不过刘远城眼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是自己高估了舒灏然的智商，其实他根本天真愚蠢，还是舒灏然太过精明算准了所有事，一语双关地揭露了“千禧”和“舒氏”貌合神离的现状，总之他开始马不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希望是自己把对方想厉害了，毕竟才二十四岁的毛头小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逆天，但常年的商场经验，又不允许他掉以轻心，随便应答……
于是沉默，舒灏然继续喝他的茶，给刘远城足够的时间越想越混乱。
“好吧，那我也不绕弯子了，难道舒少不知道‘千禧’最近频出高价聘请‘安居’的能人才干吗？”正如舒灏然所料，刘远城喜欢算计的性子只会越想越糊涂，想到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抛出最初设想的话题，力图找到突破口。
“知道啊，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很关键不是吗？”舒灏然轻轻抬起眼，眼底的光华终于不再遮掩，忽然展开的气场铺陈在刘远城面前，让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千禧’到底是要和‘舒氏’冰释前嫌和气生财，还是要继续对抗死磕到底，不就是看现在我的诚意吗？”
凌慕安正在埋头电脑、集中思想整理资料的时候，有人敲了敲她的桌面，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她循着声音略微抬起头，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旁边的王部长。
“老大？”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说完这句，王部长先行离开，凌慕安有点紧张地看了看其他人，除了“咖啡男”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继续忙手上的事以外，其他人没一个搭理她的。
“进来坐。”
一天中两次独自走进部长办公室，又是在这么个不尴不尬的节骨眼上，凌慕安真正体会了一把坐立不安的滋味。
“我的档案整理好了吗？”王部长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
“其实……不用整理，在我之前的晓燕姐做得很细致，我抽空根据编号，做了个检索台账，所以现在任何人随时都能调走自己的完整档案。”凌慕安老实交代，其实之前内勤小妹有让她拖一拖说档案整理需要时间。
“那你一整天在忙什么？我看他们几个都在忙，问了就说要我问你。”王部长略微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不知道部门里几个手下在折腾什么。
“啊，都说问我啊……”凌慕安有种被集体出卖的感觉，不由捏了捏手心里的汗，定了定神，大着胆子说道：“我们在查找‘千禧’的资料，想从侧面信息对它的人力资源做个结构性评估，主要是，是怕你们被骗……”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一句已经细弱蚊吟，当然，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对面的王部长，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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