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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很好，桑梓却没有带便当，她跟着一堆渣渣围坐在食堂的餐桌上吃拉面，边吃还要边应付她们每个人的问题，那画面怎么看怎么别扭。
啪，找到她们的言小言把手中的英语练习册往桌子中央一扔。
吃得学得起劲的同学们先是一怔，再看到来人是言小言后，随即露出惊慌害怕的表情。
“我也想向班长大人请教几个问题，不知道我可以插个队吗？”言小言不给她们开口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
“这里……已经坐、坐满了……”一个戴着眼镜、梳麻花辫的女生壮着胆子，道：“你……要不等、等我们吃完了再再来吧。”
嘎啦嘎啦，言小言故意握拳捏响骨头。
“你你你打算干吗？我们不让，你还要揍我们吗？”麻花辫女生抬头看着言小言，手习惯性地推了推镜框，但手指却在抖，“先来后到，你难道不知道吗？”
“师父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况且，这里是学校，我可不想再被班主任教育。”言小言扭扭脖子，“不过，出了校门就不好说了。”
“你……你……”
“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想问桑梓，能请你们让一让吗？不会耽误你们很多时间的。”麻花辫女生还欲说点什么，言小言单手揽住她的肩膀，俯身用十分客气的语气对在座的几个人说。
谣言是真是假，她们无法确认，但言小言当面揍人的场景，她们每一个人都记在了心上。她们私下议论过她，她们背后骂过她，可她们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申深。
“好……好吧……”麻花辫女孩率先端着碗和书本把位置让给了言小言。
其他同学一看，也马上有样学样。
“谢了。”四人座空了三个出来后，言小言和往常一样坐在了桑梓的对面。
桑梓似乎知道言小言要说什么，她看言小言什么都没买，便解释起来，“我今天忘了带便当，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也不饿。”言小言手臂交叠搁在桌上，腰背挺直，认真地看着桑梓。
感觉到言小言灼热的目光，桑梓低下头，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碗里的细面，她不吃，也不说话。
言小言翻开刚才自己丢到桌中央的那本英语练习册，“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桑梓挑面的手一颤，随后搁下筷子，用那只手的食指沿着齐刘海把稍长的头发挽到了耳朵后面，“没有啊。”她的声音很轻，给人一种虚浮无力的感觉。
“那为什么不和岳管家一起来呢？”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上周五落了一本书在学校里，所以一大早就去找了。”
“那为什么不发微信给我说一声呢？”
“周六的时候，手机掉浴缸里了，送去修了还没有拿回来。”
“那为什么和她们一起吃饭却不叫我呢？”
“我看你一直没有来找我，以为你有其他事或者安排。”
桑梓的回答，听起来似乎都很有道理，但言小言知道，那不过是敷衍她的。而且她明明没有立场质问，桑梓却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敢对她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
“桑梓，我小学、初中时身边除了师兄之外，一个朋友都没有。师兄是男孩子又比我大好多岁，所以什么事都让着我宠着我。”言小言合上书，说话时指甲不断抠着书皮，“我没有在现实里交朋友的经验，我也不知道怎么和所谓的朋友相处，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知道，我道歉了你也不一定非得原谅我。只是，我希望你把心里话如实告诉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言小言便觉得，就算只有一个人，她也能够活得下去。她骨子里也似乎天生流淌着一股叛逆和倔强劲。
除非真正住进了她的心里，除非是她真正需要的东西，否则她绝不会投入感情，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后来渐渐长大了，她明白过来，那玩意说好听点是自我，说难听点就是自私。
她不愿意付出，她只想得到。别人为她奉献都是理所应当的事，要是那人不情愿了，大可以走，她不会挽留更不会讨好。
再后来，她结识了网上的那群小伙伴，她们教会了她许多东西，虽然她依旧吝啬感情，依旧待人冷淡，可在意了的人，她也愿意服软。
所以，她希望桑梓给她一个痛快。
不要借口，不要表里不一，也不要诸多顾忌。
可世上并非人人都是理性的、爽直的。
言小言对于自己有所保留一事，比起生气，桑梓更觉得难过，甚至有些想不通。
她没打算与她绝交，她只是暂时无法面对她，她的心里很乱，她无数次告诫自己要以平常心和她相处，不要计较，不要小心眼，不要当真。
只是，她那小小的自尊心却又总忍不住跳出来为她鸣不平，某种不和谐的声音一直在鼓动蛊惑着她。
他们说：她可以骗你一次，也可以骗你第二次。
他们说：道歉有用的话，还需要警察干什么？
他们说：这件事解决了，其他的事谁又能保证都是真的？
他们说：你的家底全亮出来了，可她的父母亲人，你却一无所知。
他们说：就算要和好也得晾晾她，太轻易原谅，是无法吸取教训的。
信任建立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摧毁它，有时只需一件事甚至一句话。
“嗯……”沉默了许久，桑梓咬了咬下唇，而后抬起头看着言小言的眼睛语气平和地对她说道：“最近英语补习班快要考试了，所以我得努力复习。”
言小言听完并没有着急回答。
桑梓继续说：“妈妈希望我能考第一，我也不想让她失望。每天和你到天台吃饭，是我一天当中最期待也是最开心的事，但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不行了。”
在没有认识零治和言小言之前，她认为学霸和学渣的最大区别是在学习成绩上。而与他们接触久了，她才发现，本质的不同其实在于对自己与对未来的定位上。
他们往往有十分明确的目标，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实现它。
他们可以偶尔浪，但始终不会迷失方向，也不会被惯性所累，更不会因惰性而懈怠。
而学习这个理由，在学生时代似乎能凌驾于一切之上。
上周李维意生日时，言小言有特别留意桑梓的双亲，他们看起来特别年轻特别登对，她的父亲儒雅俊朗，她的母亲端庄贤淑，一看便知是名门之后。
只不过，她母亲妩媚的眉眼中还藏着一丝严酷与克制。
言小言可以想象得到，桑梓有多害怕她母亲，作为百亿身家的唯一继承人，她的成长之路以及以后的路到底有多难多艰辛。
她相当理解也相当支持她，但同时她也听得出来，这仍然是个借口。
“那你认真复习吧。”桑梓选择避而不答，言小言也不逼她，至少，她还愿意跟她说话，来日方长，她们还有很多时间，不要着急，“一定要考第一哦。”她笑露八齿，竖起大拇指真心诚意地给她加油。
桑梓点头“嗯”了一声。
“从明天开始，让岳管家别来接我了。来回跑，怪累的。”言小言拿起桌上的英语练习册站起身，“等你考完了，再来找我玩吧。”
这回，桑梓没有吭声。
言小言用练习册指指桑梓，“我会一直等你的。要是无聊了，我也会发微信或者打电话骚扰你的。你的手机可要快点修好哦。”说完，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食堂。
看着言小言吊儿郎当的背影，桑梓搁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又有些懦弱。
她被咬得有些发白的唇瓣张张，她很想叫住她，很想问她：“你不吃饭吗？”
可嚅嗫了半天，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妈妈说，时间能治愈一切，当年留在她心底的伤痕也的确比当年淡了许多，她相信，她们之间的问题，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想明白理清楚。
可是，刚才言小言最后的那句话，却让她无比震惊，虽然她成绩不好，以游戏人间的态度对待生活，也总是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不问世事，但她的眼睛却异常清澈，她的小心思根本骗不了她。
她那么潇洒地走掉了，是因为尊重她呢？还是因为放弃她了？
“桑梓，你到底在干什么？”桑梓双手掩面，她道歉了你又说服不了自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撒手了你又感到寂寞失落了，为什么你要这么矛盾？
是啊，人为什么会如此矛盾呢？
言小言说自己没朋友时，她又何尝不是呢，这种问题，她也从来没遇到过没处理过。为了以什么态度、什么表情面对她，她甚至在家参考了许多漫画和电影。
但参考的越多，她心里越乱。
她拿不定主意，她幻想过无数种她们面对面谈这件事的画面，她可能会继续道歉，她可能会一笑而过，她可能……
无论哪一种，她都无法应对自如。所以，她以学习、以时间为借口没出息地逃避了。
她能逃多久？万一她说的是客套话呢？
“我该怎么办才好……”桑梓无力地趴在桌上，脸深深地埋进双臂里。
食堂很嘈杂，她内心的喧嚣却远超它们。
外部光线很亮，她狭窄的世界却黑暗一片。
大仲马曾说：友谊也像花朵，好好地培养，可以开得心花怒放，可是一旦任性或者不幸从根本上破坏了友谊，这朵心上盛开的花，可以立刻萎颓凋谢。
她真的很怕，她一时的任性与一时的退缩会毁了她们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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