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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李维意怂恿还是桑梓心血来潮，她竟在课间主动询问了自己的手机号，于是他便打了一个过去，但响了一声就挂了。
他不认为他们已经熟到会互通电话的地步，所以当她的名字与号码出现在显示屏上时，他一度认为她打错了，以至于思考了半分钟才接起。
听完，他忽然觉得很庆幸，沉睡在电话簿里的号码，不过是一串数字。
反之，它则会成为传递重要消息的话筒。
重要到可能有关生或者死。
而奇怪的是，所有关于言小言不好的消息，他都是经过他人之口方才知晓的。
好比上一次88号酒吧的事，又好比这次遇险以一敌五之事。
女孩子吃苦练拳要么是为了身材要么是为了安全，可那家伙一身功夫却总与暴力事件牵扯上。
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饭，才吃了几口，零治和李维意便火急火燎地往学校赶。
不知是天热还是开腻了跑车，这些天李维意总是骑着他那辆炫酷的杜卡迪摩托车来公司。
但去他们学校的路，李维意却不怎么熟，所以驾驶员临时换成了零治。
骑上杜卡迪的那一霎，零治莫名地想起了那日乘摩天轮时与言小言谈及的相关对话。
她说，想他变身成日本动画《恐怖残响》里的男主角12。
可即便染了发、换了衣服、弄了装备，他也没办法单挑五个人。
她不服输的性格，他其实蛮欣赏的，可有时候，他又无比希望她能拔下身下的刺或躲或逃或求救……
那样其实一点也不丢人，反而还能激起他的保护欲。
像现在这样，让桑梓逃跑，自己深陷包围圈，哪怕胜了也大概是惨胜。
她的脸、她的皮肤、她的整个人都那么那么的美好，无论是受伤还是留疤，都是他不乐意看到的。
一路狂飙，他恨不得化作一道光，瞬间抵达她身边。
而当真正赶到现场时，他又想时间走得慢一些，甚至能够停止最好。
出了学校大门往右拐是回家的路，往左的那条道，晨练时，他曾经跑过几圈。
当时，还是秋天，凉爽的风吹来，田野里掀起一阵阵金色的麦浪，好像铺满金子的大海，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跳下去畅游一番的冲动。
宁静、蜿蜒，他对这条路充满了好感。
今日，摇摇欲坠的夕阳笼罩在沥青路面上，残影刷出了一道道嫣红，五个年轻男人歪东倒西地趴在地上，周边散落了刀具还有比残影更深的血红色。
那些落地生花的血，到底是出自谁的身体？
那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到底是谁击倒的？
好好的一条路，多了一些人和一些东西，马上呈现出了另一种风景。
压抑、恐怖，好感在触目惊心中消耗殆尽。
车停稳，头盔镜片里映出了许多人影和车影。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与两辆白色的路虎各自停在路两边，路中央则被四五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给堵住了。
他们身姿笔挺地站成了一排，一看就知是训练有素的保镖。
“桑梓，你怎么了？”摩托车停在黑衣人之后、轿车之间，劳斯莱斯幻影的后车门开启，李维意一下车就看见桑梓毫无反应地躺在后座上，紧张担忧的他连头盔也来不及摘便冲了过去。
“小姐因为精神紧张而导致休克，身体无大碍。等言小姐那边结束，我们就去医院。”岳管家从另一边车门绕过来，轻声地向李维意汇报。
听到言小言的名字，零治这才发现，她正蹲在其中一个倒地男人的身边，左手握着手机，嘴巴一张一张，似在问着他什么。
她没事！
看到言小言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零治绷紧的双肩稍稍松了松，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连路赶来，他真的很怕她出意外。
一步步靠近，她蜷在一起的身子显得特别特别小，小到他第一眼都没能注意到她。
绕过黑衣人，他终于听清她在问些什么。
“指使你们的人是不是莉莉？”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冰冷，同时又充满怒气，“是不是莉莉！快说！”
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
静得可怕的空气里却始终没能传出一声应答声。
“叫你嘴硬！叫你嘴硬！”言小言倏地站起身，抬脚疯狂踢踹男人的胸口，“不说就去死吧！”
一脚接着一脚，仿佛每一脚都用尽了全力，仿佛每一脚都在发泄着心头的不满，继续下去，男人不死也得重伤！
“够了！”零治上前阻止言小言，可他的手刚触及她的肩膀，她马上反手一击，手机擦着他的头盔镜片而过，发出声响的同时，他的脑袋也被打得往一边甩了甩。
“幸好今天戴了这玩意，不然我就是第六个要躺在这里的人了。”零治摘下头盔，看着言小言。
言小言没有为自己的误伤行为而道歉，她一直瞪着零治，表情眼里尽是按耐不住的躁意，“你刚才说够了？你知道这群渣渣干了什么吗？”
零治僵在原地不动，他不知道，但看她下手的力度，他也大致猜得出来，“我不是要为这群垃圾求情，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我没事，不用你担心。”言小言的目光无意识地瞟了一眼幻影，之前她本打算以一敌五，可刚才被她踩在脚下的男人却命四人围攻她，自己则抽身去追击桑梓，等她摆平四人时，那男人竟拖着衣衫不整的桑梓来到自己跟前欲当面对她行不轨。
零治抱着头盔，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言小言，她的脸上颈上全是汗，左裤腿和上衣后背各出现一道被刀划破了的口子，白色的运动鞋鞋面和右手指尖也都粘了血渍。
“把这些人渣都交给他们吧。你跟我去医院。”他大拇指反向指指身后的那群黑衣人，然后伸手去握她的右手。
“去什么医院，刀只划开了我的衣服，我身上可没受伤。”言小言警觉的后退一步，垂在身侧的右手下意识地缩到背后，“我必须亲口问出主谋，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跟我去医院。”握不到右手，零治便捉住言小言的左手。
“你放手！”言小言甩手挣脱，手机不慎脱手飞了出去。
啪！手机坠地，屏幕当场碎裂。
啪！零治跟着把手中的头盔摔到了地上。
两只手都空出来的零治什么话也不说，直接伸出左手去抓言小言的右手，右手则负责应付她的左手。
恶战一场，消耗很大的言小言没能二次挣脱零治的束缚。
“手指骨折可不是小事。”握在零治手中的那只属于言小言的右手，五指指尖指腹全是血迹，食指关节处错位变形，肉眼可见。
刻意隐藏的小秘密被发现，言小言偏过头不看零治，她心中十分纳闷，在场这多么双眼睛甚至连持有医生执照的岳管家，她都能瞒过，却被来得最晚的他一眼看穿。
“疼吗？”零治轻轻地握住言小言受伤的手，语调里散落了太多太多的心疼。
言小言摇摇头，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这根手指头是什么时候骨折的，反正揍人的过程中，她完全没察觉到异样或是疼痛。
不过，现在被他那么一说，痛感隐隐传来。
“走吧。”零治捡起地上的手机和头盔，然后改握言小言的左手，“你不想他们担心，我就暂时不告诉他们。”
言小言乖乖地跟着零治走，“也不要告诉玉姐。”
“只是骨折，我不会说。但如果是骨裂或者更严重的伤，那我必须告诉她。”
“伤在我身上，我自己知道，就是骨折，你不要大惊小怪。”
闻声，零治忽然驻足，“我只信检查结果。”
说这句话时，零治眉头紧蹙，微眯的眼中散发出一股冻人的寒意，言小言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于是，她咬咬唇瓣，不再多言。
“我们在医院汇合吧。”零治走到幻影车后座，李维意和岳管家正关切地注视着桑梓，他丢下这句话，也不管他们是否听到或者回复，便牵着言小言走向摩托车。
二人来到杜卡迪旁边时，岳管家、李维意他们也动了起来。
前者开车，后者留在后座照顾桑梓，躺在地上的五个人渣，那排保镖全给押到车上带走了。
“杜卡迪的实物比照片还要炫酷呢。”看到梦寐以求的东西，言小言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刚才是你开的还是李维意开的。”
零治把头盔递给言小言。
“头盔还是你戴吧，我要吹风看风景。”比起头盔，言小言更在意零治手中的手机，“尼玛，换一块屏幕要上千呢，又掉了钱！”
幻影掉头时，零治戴上头盔跨上摩托车，言小言紧跟着坐上去，双手自然地搂住了零治的腰。
载李维意来时，零治满脑子想的都是言小言，所以压根没感觉到腰间的力量和后面人的存在感。
此刻，后座换成想念之人，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了。
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零治受困于奇怪的感觉而迟迟没有发动车子，言小言趁机坐直身体，摆弄起了手机来。
屏幕上半部分虽然摔裂了，但功能似乎完好无损，她打开酷狗，点开了一首循环播放的曲子……《is》。
沙哑温柔的吟唱，正到高潮处。
Iwasstrandedonanisland
我被困于一座孤岛
whereisroamwithoutdirection
在那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Isthatthewindliftingmeup？
是风将我举起吗？
Spiritsflyingatthespeedoflight
让我的灵魂与光起舞，以光速飞翔
travelinglikeadreamonenight
在某一天晚上，游遍世界，像梦中一样
……
……
言小言是讨厌英语的，但这首歌的中英文歌词她却全背下来了，花了很长很长时间。
每当这首曲子响起时，她脑中立即会浮现出男主角带着女主角逃离世界的画面。
她并不厌弃这个世界，可年少时，逃离世界的桥段总能轻而易举地打动人心。
她一直都想试一次。
“Allen，能不能带我去见识一下世界的尽头？”和着渐入沉缓的曲子，言小言抱紧零治的腰，脸慢慢靠到他的背上轻声问他。
Iknowmyheart’smissingapiece
我知道我的心里少了些什么
butitstillbeats
但它仍在跳动
……
……
突！突！突！
引擎的声响带着汽油燃烧的味道将音符曲调全部卷入喧嚣之中。
车子启动，风从发隙间穿过，速度飙起的那刹，他回了她一句“好！”
言小言笑着闭上了眼睛。
人生真的好孤独，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想放学回家后有一个人能陪自己看番。
刚才那句中二爆表的台词，她不过是为了过嘴瘾，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说，不行，去医院这种话。
可是，他却成全了她的妄想，愿意陪她一起疯。
如果，未来她真的可能喜欢上某个人的话，那么那个人大概一定非他莫属。
……
……
注①：《is》出自《恐怖残响》OST，菅野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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