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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后洪荒纪事 > 第10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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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捆在无妄海的宫殿内,没有收到青鸟之翼焚烧的讯息,我也就稍稍放心了些,但心中难免会做些稀奇古怪的假设。

    若是龙邪伤了要如何?若是龙邪不肯用那青鸟之翼又如何?

    我没有再尝试将绳索挣开,我很清楚这绳索的威力,捆仙索,神界唯一能制得住神的法器,一旦被他绑住,除非有人解开,不然只能永永久久的遭他束缚。而且越挣扎绳索越紧。

    我总算知道了母亲为何那般生气,因为魂出体之后,我的念力根本无法集中。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在空中凝成幻象,无法窥探龙邪的情况。

    我就那样在宫殿里呆了三天三夜,睁眼闭眼都是一些旧事。

    一千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师尊,犹记得那天是个极其晴朗的日子,而我堪堪一百岁。

    我躲在荷花池里,田田的荷叶遮住了我的脑袋。

    都说污水出青莲,无望海的荷花池却不是这样。也许因为母亲是花神的缘故,无望海的荷花池水比无望海的荷花还要洁净。池水清澈见底,人站在池边上可以清楚的看见底下荷花的根须,幽幽的荷香从池面一直散落到水里,整个池塘都是清新淡雅的香气。

    天气热些的时候,我就喜欢泡在那荷花池里,一面闻着荷香一面想着事情。

    当我还是一个一百岁的小孩子的时候我便会想很多事情。我会想为什么我不能受人间香火,我也会想为什么我的父亲——炎帝不要我。

    我自然是找不到答案的,所以想多了便渐渐的困了,困的次数越多对这件事的心思也就越发的淡了,我开始排斥想这些事情了。

    师尊就是在我将睡将醒的时候来到我身边。我还记得那时天上的日光投照的荷花池边,一半光在岸上一半光在水里。我躲在荷叶的阴影里,一个青年男子轻飘飘的出现在岸边的阳光里。

    我无法理解,究竟要太阳神抬爱到何种程度才会像对他那样,用光线在他身上交织出那样的光环。

    人类都说一个人的美好,就是站在日光里让日光的辉煌都黯然下去。请容许我是一个神,我不能理解这样夺目耀眼的美好,我见过最最的美好,便是那一日,当阳光照在无望海的池边,当那青年男子恰恰出现在无望海的池边的时候。

    一个又一个的光环在那青年男子的身上汇集闪耀,将他的面容模糊,甚至将他的身躯也模糊了,天地之间只有那阳光与他,不冷不暖,若即若离,美好得恰如其分。我原本惺忪的睡意顿时消失了,愣愣的看着那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无望海很少来陌生人,我活了一百岁,见过的人也就是母亲、莲心还有几个小丫头。

    “本神听闻花神养有一女,是那炎帝的小女儿?”他突然对着身后说话了,我这才发现他身后的母亲。

    母亲从阴影里走出来,看着他微微一笑。“确有此事。”

    “却不知炎帝家的小公主现在何处?”

    炎帝的小公主?我几乎从来没听过这个称号了?心中哀哀一叹,我小心的将身子缩了一缩,试图将自己藏到那荷叶的正中心。

    荷叶摇晃,水声索索,那青年男子和母亲的目光同时望了过来,我避无可避的成了那四道目光的靶子。

    “这便是那小公主么……”男子的声音早已没有方才的沉稳,颤颤抖抖的,似乎心脏被人捏住一把,不堪重负。

    母亲的表情有些尴尬又有些懊恼,但最终还是向我伸出了手。“月儿,快上岸来,见过苍荼战神。”

    我表情一僵,整个人被母亲拖了上来。

    我站在男子面前,身上的衣服还在滴答淌水,我嗅到衣袖间的荷香亦看见了男子眼中的我的投影:一身雪白的衣裙,湿答答的贴在身上,乌黑的发黏在脸上,脸色白皙透着些水汽。我从来不知道在别人眼里看自己的样子比在水里照出来的还要好看。

    “你真的是天界的战神苍荼么?”我歪着头看着他问。

    “嗯。”他淡淡的回答,依旧能听出气息不稳。

    “战神就是长这个样子的么?”我不明白一个战神怎么可以长得这般好看,一直到后来我依旧不明白。在我心里战神就应该是威严肃穆的,光是站在那里便可以吓到鬼魅。

    母亲不知何时已经离去,荷花池边便只有我和那男子面面相觑。他冲我笑了笑道:“你这丫头,那你觉得战神该是什么样子?”

    他的语气有一种莫名的宠溺,我一时间无法适应,低头道:“我不知道。”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很轻却似乎心中有事,慢慢的走到我面前,我看见他的黑色靴子以及深蓝的衣摆。

    他拍了拍我的肩,似乎在拍去上面的灰尘。“你为何从来不和外人说起你是炎帝之女,为何要和摩西罗生活在这荒凉的无望海?”

    我听着他问,却不说话。许久他幽幽叹了口气道:“我收你做个徒弟可好?”

    “你的徒弟?”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听母亲说你从来不收徒弟,却为何要收我做你徒弟?”

    “你肯不肯呢?”

    “肯,当然肯。”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我虽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要收我做徒弟,却知道战神的力量是不可一世的。

    “果然聪明的紧呢!”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直到我自己开始了解我自己。我才知道他所谓的聪明是我太会趋利避害了,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什么对自己最好。

    于是我就成为了苍荼的徒弟,跟着他习武修行。

    他很少与我亲近,但是偶尔在练功的时候他会呆呆的看着我,那眼光空洞而涣散,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人。

    他从来都是教我自救,教我可以为了自己的生存做出一切努力,哪怕为世人所不容。当然这些话是他私下里跟我说我。我很是不能理解,我不解一个诛魔除妖的战神,一个维护天界安宁的战神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可我听着受着,不敢有丝毫忤逆。做苍荼徒弟的日子,我学会了自救,摔倒了自己爬起来,受伤了自己包扎,流血了自己止血,难过了躲着哭泣。我很少拉着师尊撒娇,他太疏离了,容不得我靠近。

    修行的日子里,我常常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是摩西罗的女儿,忘记自己是苍荼的徒弟,甚至也忘记自己本身就有的好资质和根基。

    让我真正的将师尊刻在脑海的是因为那一次。

    我一百五十岁的时候,将天帝最喜欢的一匹战马弄死了。那时天帝并不知道我是谁,便将我关在了天牢里。

    我小小的法力哪里逃得出那罗网密布的天牢,便本本分分的呆在牢里。天帝见我不哭不闹,便更是确定了我只是个没来头的小妖。

    我在那牢笼里受了半个月的刑,师尊赶到的时候我已经形销骨立。

    我听到师尊叫我,声音急切而慌乱。一贯来听得最多的便是自救,在遇难的时候听到师尊的声音,于我来说太过惊奇。不知是梦是真,我便使劲的撑开眼皮看他,天牢密布的网在师尊的剑下实在不堪一击,我在八重结界之后,师尊走来却不过瞬间,手中剑一起一落便穿过了一道道门。

    师尊走得太急,鬓角的发散落在肩头,乱了。我被锁了一只右手,便用左手轻轻的拢他的乱发。“师尊,我不是故意的,这结界委实太过厉害了。”

    这是一个徒弟对师父的认错,若是在正常人看来实在没有道理,可作为苍荼的徒弟,我不需要为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认错,我需要认错的只是没能逃出别人的追捕。

    师尊出乎意料的没有责骂我,一只手搂着我,另一只手执起剑一阵风似的走出了布有八重结界的天牢。

    天牢的门口我们被天兵堵住了,天帝的声音凛然而威严。“苍荼卿家,你这是做什么,这小妖货与你有什么渊源么,你要这么护着她?”

    “她是苍荼的劣徒,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陛下,陛下要这样惩罚她?”师尊目光望向那重重天兵,望着那不露面的声音的主人,语气一贯的冷漠,丝毫不顾及面前是他的陛下。

    我看见面前天兵哗啦啦一下子就分开两列,两列队伍的正中心一身龙袍的中年男子皱眉看着我,眼神中有不解有鄙夷。

    我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眼神,那样不可一世。我听到他笑,那种目中无人的嘲笑。“这小妖货好生厉害,要不是斩止战神出手定会被她逃了,她一掌劈死本帝的战马,本帝只能将她困在这结界之内。”

    我看见师尊眼底浮起的笑意,他的声音也因此变得柔和起来。“果然没让为师失望,能让斩止战神出马,倒也不冤枉。”

    天帝面色一沉,厉声警告道:“苍荼,你这是何意?”

    师尊用握剑的手执起我的右手,一面查看一面道,“陛下的战马骄纵嚣张,天界人人知道,光是被它踢伤的马倌便不计其数,天界草场内只要有它在就容不下其他的马匹。试问陛下,这样的一匹马和臣这个一向老实巴交的劣徒,究竟是谁更能惹事?”

    私以为师尊将我形容成老实巴交有点欠妥,但是与那匹马一比我委实是很老实的。想起来它差一点将我的脸践成肉酱,我就觉得我那一掌实在没有劈错。

    天帝真怒了,一双环眼死死的盯着我,良久才明知故问。“那苍荼卿家是一定要将这小妖货从这里带走了?”

    “陛下英明,苍荼确有此意。”

    “哼——”

    天帝冷笑,看着师尊手中的剑,又看看自己身后的那帮士卒,“你就不怕毁了你的道行?”

    我心中一震,茫然的看向师尊。“有这么严重么,师尊?”

    师尊看也不看我,望着天帝道:“不怕。”

    天帝眼光越发的凌厉,面上的寒气几乎可以将整座天牢都冻结住。我想着接下来势必有一场恶斗,便琢磨着如何在这恶斗中保全自己。可天帝却笑了起来,“也罢,难得见苍荼卿家这么关心一个人,本帝也觉得欢喜的紧,不过一个畜生,不必伤了和气,你走吧。”

    我预想的恶战终究没有发生,我不知为何天帝这样就放过了我们,后来才知道那一日斩止不在天界。而这一次的矛盾也成了日后师尊受排斥的一个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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