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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祈月静静的站在床边，目光痴了一般的定在床上。
床上的女子浑身被丝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仅露出一张脸，尚在昏睡中，她双目紧闭着。
她看起来很憔悴，整张脸都是苍白的，就连嘴唇也淡去了粉色。可这样的憔悴却掩不住她的美貌。
眉目如画、色如春花……
所有美好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觉得匮乏，这是一种淡不去的灵气，与生俱来深深的印刻在她的骨血里，美好得让人没有丝毫杂念。
伊祈月笑了笑，缓缓的道，“原来真正的三界第一美人在这里。”
司无界并没有留意伊祈月的反应，微敛着眸子看着昏睡的女子，许久他闭了闭眼，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对一旁的伊祈月道，“妖儿，你也先出去吧，我替贞公主看病。”
“我也要出去吗？”伊祈月惊愕的抬起头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然而司无界却漠然的点了点头，“嗯。”
心混混沌沌的刺了一下，伊祈月赶忙低头别过，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严肃的和她说话，在这位公主面前，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危机感。她长得那么好看……
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伊祈月转身朝门外走去，“我在外面等你。”
司无界再迟钝也看出了女子的不安，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浅浅的疼，不及多想张口便道，“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三件事，我很快就出来了。”
“嗯，好。”
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乖巧得过分的语气，司无界舒了口气，转头去看床上的女子。
传说中一直昏睡的那位贞公主此时竟醒了过来，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他。那一双眼睛美得让人心惊，好似世上所有的纯粹都集中在了那眼睛里面。
司无界好像早就料到一般，神容间不见一丝惊讶，走过去扶女子坐起，淡淡的道，“公主殿下醒了？”
那公主抿嘴一笑，轻轻的应着。“嗯，醒了一会儿了，暗地里看了月公主老半天，她可真是好看的很！”
一开口便道破了伊祈月的身份，这一路行来这公主还是第一人，想她正在大病之中却能够一眼认出伊祈月，似乎并非尘世中人。可司无界还是没有一丝惊讶，靠着床沿上坐了下来，他抱着手臂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哦，是吗？可是她和我说你也好看的很，当数三界第一美人呢！”
“那是月公主看得起我。”凤贞公主笑得眉眼弯弯，气色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憔悴，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殿下难得下凡走动，这回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凤贞的提问让司无界忍不住发笑，他伸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里带着戏谑。“我下凡为了什么，贞公主你难道不知道么？”
凤贞摸着额头，眼中的笑意渐渐扩散，散在整张脸上便带了些凄惶。“殿下这般温柔的眼神，这般温柔的动作，我几乎要以为殿下是为了我而来。”
“其实，本尊真是为了你而来。”司无界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黑色的眸子里却是冷冷清清的。
尚在病中凤贞公主叹了口气，憔悴从眉眼中的笑容里蔓延出来，声音也染了些落寞，似从胸膛里挤压出来的。“的确是为我呢，殿下是来取走我这最后一缕魂魄的吧。”
司无界微微一笑，这笑容浅淡，却将满室堂皇统统比了下去，凤贞目光一滞，几乎要被这一笑迷乱了双眼。
可男子的话却让她猛然一震，一个人居然可以带着这样优雅温柔的笑说出这样残酷肃杀的字眼。
是了，他不是人，他是至神之主。
“我也不想，只是事已至此，你非死不可。”司无界如是说着，眼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床榻上的公主，嘴角的笑已然散去。
那位公主微微的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的目光，看不到她在想什么。良久，她笑了，清澈干净的笑声从那三千青丝间滑落出来，让人为之心神一颤。“凤贞听过人间的一句话，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流血漂橹。殿下这一怒，却要拿整个三界来垫背。当真是气派啊！”
“我要救她。”男子不避不闪，神色间一派淡然。
凤贞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想到那个女子正受到的痛楚，她的声音也不禁染上了悲伤。“死门被毁的苦痛是不死不休的，而若贸然寻死，他年为人必苦难重重永不能登仙界。而月公主的命运似乎更为波折，我预感到，她若寻死便会万劫不复，为什么呢？”
“所以我要救她，不惜一切。”
男子乌玉般的眸子依旧是冷冷清清的，但声音里却已然有了斩钉截铁的坚决。凤贞哑然，“凤凰至神对殿下那般好，这亿世亿年也不见您这般动容，殿下为何独独对伊祈月那么好。”凤贞稍稍抬头，刚好能看到男子的脸。
那张脸依旧带着万年不变的淡漠，睨眼看来，眼里没有半点情绪，似乎方才的决绝只是凤贞错觉。然而他却没有回答凤贞的提问，只是道。“裳绝，你掌天地之命脉，为何要擅离职守？”
凤贞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男子的问话，只是道，“寂寞是何种滋味，殿下应该很清楚。”
声音轻轻的，连尾音都几乎听不到，可司无界却禁不住心头一颤。寂寞？两个字连同女子方才的问题一齐绞进心里。司无界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在数以亿计的年岁里，他便独自置身于寂寞之中，那一段日子至今想来都是可怕的，好在他挨过去了。
他是如何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去想，那个几亿年里他只要一闭上眼往事便会一一浮现在他面前，红衣如血的女子、白森森的骨琴、花树下那浅淡得几乎不能察觉的一笑……所有的场景最后都会碎裂，记忆的尽头是那毁天灭地的一战。那是他作为神的第一战，没有敌人，战争的对手是能毁灭一切的天灾。战争结束时他浑身上下全是伤口，却奇迹般的没有死，然而他知道这不是奇迹。天幕一片混沌的黑色，这黑色一直延伸到尽头，黑暗中伏地琴发出最后一声颤音，余音未绝，在空中啼鸣如呜咽。能感觉到怀中的温软渐渐冷却，血腥味浓烈，他几乎不能呼吸。源源不断的疼痛感从心口涌出来，那种窒息的痛窒息的安静比经历了那一战更让他绝望。他以灵力拭开双眼，身体周围是红到绝望的红，怀中的女子神容安静，已死去多时。依稀间能听见那个清泠漠然的声音对他说，我最后为你弹一曲吧，等天再亮起来的时候你就不会寂寞了。
“殿下可是想起了什么？”
微弱的声音打断了司无界的思绪，对上那女子探究的目光，他冷然一笑，一句话说得没有丝毫回旋之地。“本尊决不允许她再一次离我而去。”
“殿下为此会不惜一切代价吧？”凤贞轻轻的笑，话匣子慢慢的打开。“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谁都道裳绝草掌握了天地命脉，高高的生长在三十三天之上，何其光荣何其幸运，然而寂寞却是我永远也逃不掉的劫。我独自三十三天经历了亿世亿年，目之所及全是一片昏黄，我渴望逃离这种劫，这渴望到最后就变成了孽，我的魂魄早已不由自己做主了。如若不是殿下此番出现，我可能依旧会以为自己是凤贞，便是昏睡时说的那些支离破碎的天机也会自以为是梦呓。”
“你该知道你的久病意味着什么。”
凤贞的吐露并没有赢得男子的好感，男子依旧冷漠。凤贞报以微笑，冷静的承认了事实。“我不能再继续呆在人间了。”
“你知道便好。”男子面上已有不耐之色，不时看向窗外。
凤贞自然知道他心之所系，想着那男子此番下界的主要目的她总算有些欣慰道，“殿下还能想到人间，裳绝也无话可说了，果真到了那一日还要感谢殿下，裳绝总算不用受那寂寞之苦了。”
“这些都是本尊的私心，本不想连累任何人，可……”
“殿下不需自责，顺其自然吧。您在我房中也停留一段时间，别让月公主久等了。”凤贞说着微微叹了口气，嘴角牵出一丝笑，这笑容映着那苍白的脸色愈发显得虚弱。
不知为何司无界竟有些心虚起来，手指在凤贞额头轻轻一点，以灵力驱散她周身的戾气，看着她脸色渐渐变得红润他道，“这是你在人间最后的时日，或许也是你在世上的最后时日，好好做一回公主吧。”
“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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