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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儿，不要怕，我就在这里……”
谁的声音这样温和，仿佛在身边又似乎隔得很远，我用力的张开已经迷离的双眼。
龙邪站在原来的地方吹着笛子。笛声还是温温和和的，如他看我时眼眸的底色。神猿掐在我脖子上的手似乎松了一些，我抬头看去，发现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好像被摄去了魂魄，眼神都是空洞的。鉴于刚刚的教训，我始终不敢再以法力相抗。
“凤凰，暂时封印你的法力！”
龙邪忽然转过身，对母亲这般说道。
母亲依言点点头，我看见她颦起的眉间有浅淡的忧愁。
我正在想她因为什么事情这般忧愁的时候，龙邪的笛声突陡然一变。
仿佛阳光乍然穿破云层直照进人的眼睛里，其烈其杀能刺瞎一双明亮的眸子；又像冲突的千军万马，刀戟相撞，发出凛冽的杀伐之声。
这是征杀之声！我眼光骤敛，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那笛孔里飞出来，直穿透身侧神猿的躯体。
那壮硕高大的身躯震了一震，我脖子上的束缚倏尔松开。我仰着头，清楚的看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那原本带着轻蔑的笑容的脸一瞬间就扭曲了，瞪着两只巨大的绿眼睛看着司无界，瞳子已经涣散了。“殿下的笛声还是和亿年前一样好听呀，也还是和亿年前一样要人命。”
他说完这句话就倒了下去，倒在我身侧，发出砰地一声巨响，震得我心脏有些疼痛。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为什么他最后一句话里我听不到恨意了呢，似乎还有一丝依依不舍的留恋。
“妖儿，你怎么样？”龙邪第一时间掠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上下的打量着我。
我摇头示意我无事，除了脖子上有些疼痛之外我确实一点事情也没有。倒在我脚下的那只神猿却永世也不能再重生了，想到这里我那该死的慈悲心又发作了，望着龙邪哀怨的问，“他就这么死了吗？”
龙邪低头瞥着他，眼中没有半分情绪。“不是死，是毁灭了，永生永世的毁灭。”
我心肝抖了抖，不知怎的升起一种恐惧感，面前的这个神，弹指间就能取人性命，而且杀伐之果决委实让人觉得心惊肉跳，他真的是龙邪吗，那个纵然冷肃却也纯粹的龙邪？
“你究竟有多么厉害啊……”我叹了一口气，说不出是喜是悲。
他似乎没听明白我的话，凝着黑漆漆的眸子望着我。“你当真没有事吗？”
我摇了摇头，抽出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有你这么护着我，我自然不会有事。”
“你这是在怪我？”他稍稍皱眉，面上闪过一丝疼痛。
我一阵心虚，低了眉目不敢看他。
我并不是怪他，我向来不是什么良善的神，对于杀伐也见惯不怪了。只是在这一刻终于对面前的这个男子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他不光是我的龙邪，他还是三界独一无二的主，杀伐果决让人胆寒。
“我没有怪你。”我低低的喃着，却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这种别扭。
母亲从他身后走来，望着地上的神猿叹了口气。“神猿的性子倒没有亿年前那么暴躁了，只是这寻仇的心思大得很，我真怕他伤了月儿。”
听她这么说，我不由有些感动，抬头望着她。却发现她的目光落在司无界身上。那深深而缱绻的目光，我分明的感觉到她说的那些舍不得那些担心都是因为司无界。
我不知所谓的笑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了。
“殿下，您受伤了……”
母亲的一声惊呼，连声音都变了调。若不是我看着她唇瓣开合，我是万万不能相信这声音就是她的。
这声音太让我震惊以至于我不曾注意话里的内容。
也正是因为这一瞬的震惊，让我经年之后依旧扼腕。然而那是后话，此刻我只是因为这变调的声音震惊着。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司无界已经到大殿门口，我看见他留在地板上的细碎脚步，每一步都掺着血迹，鲜血如红唇。看得我心头一跳，“你也受伤了？”
他身影一顿，却没有转过身来，开口也不是对我说。很多年以后我回忆起这一幕，才蓦地发觉那是他第一次无视我，也是唯一的一次。他对母亲说，“凤凰，把神猿的尸首处理了，让他永不超生吧，三界太让神绝望了。”
他这么说完就掠出了大殿，我看着台阶上凌乱的血痕，却始终没有追出去。我心里其实很想跟他出去，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暮色里，祸水潺潺，如幽怨的哭泣声。
“亿年前人界曾出现过人类，那是一群无比聪明的人类，能预知很多事情，也能创造很多东西。殿下夸他们比神还要神，后来这群人被灭族了，一个子孙也没留下，殿下当即就怒了，卸了神猿的一条手臂。神猿最易怒，他受不得有什么生灵比他强，即便他们只是不起眼的人类。殿下的惩罚他不服气，事后挑起过很多次纷争。几乎每一次都是殿下替他摆平的，而这一次殿下并无心取他性命，可他拿你的性命要挟，殿下就不得不出手了。月儿你是殿下的心头血，他拼去一切也要护你周全哪。”
母亲蹲在地上，手指按在神猿的眉心，我看见一缕雾气从神猿脑门心冒出来，我不确定那是否就是神猿的魂。“他怎么会受伤的，他怎么可能会受伤……”
“殿下刚刚吹奏的是召阴诀，召阴诀分为迷魂和噬心两段，迷魂者迷神魂魄，使之沉沦不能自救，方才你也被迷魂编织的优美假象迷惑了。魂魄被迷进而噬心夺命，殿下为了避免你受到伤害，摧动仙气护住了你的真身，他生生替你承受了噬心曲的伤害。”
是这样吗？那他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还不断问我有没有受伤？我心中好似被人用刀子割去了一块肉，疼得不能呼吸。
龙邪的眼神不断在我面前晃荡，那么哀伤那么沉痛，我问他话他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母亲，我是不是伤害他了。”我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紫衣女子，声音颤抖的道。
她抬眸看来，目光清冷忧伤。“你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从来不像今天这样，连话都不愿意同我说。”手指轻轻拂过月牙刀的刀刃，我落落漠漠的回答。
他最后那一眼，那么沉重而失望，想来我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他，那个我不曾参与的过往，我从来不曾问起过。他一定以为我不屑知道，他一定会觉得委屈吧。
不，我要找他说清楚，不能让他那么难过。
我不能伤害他，三界之中我唯一不能伤害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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