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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总算醒了，总算醒了。”
眼帘掀开的那一刻，一张脸跳跃的进入眼帘里。面色白皙、五官精致，是个极为雅致的女子。她正凝着一双金色的眸子看着我，眼里攒着满满的笑意。
我看见她伸在我面前一截衣袖，橘红的艳如天边晚霞，而这么艳到俗气的颜色加诸在这个女子身上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不妥，她依然高高贵贵的在那里，一颦一笑都是风景。可这混沌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我便想起来之前的事，想到九重天下的恶战，想到龙邪受了重伤，我不顾喉咙干哑，张口便问，“无界殿下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她依旧淡淡的笑着，末了理了理我额前的乱发，温和的道：“孩子，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是谁呢？”
我懒得和她贫嘴，生平第一次这么听一个陌生人的话。看她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该是有些资历的神仙吧，可能也是个至神。“那么，请问您是谁呢？”
她笑完了眼睛，“我是你的外婆。”
“你……”我费了好大定力才将胡说八道四个字吞了下去，这下所有的迷糊全部散去了，我撑着软榻就要坐起来。
她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了我，面上还是那温柔无害的微笑，可联想到她说的那个外婆，我又觉得无比的惊悚。她仿佛看出了我的不安，金色的眸子敛了敛道：“我乃七重天的火焰至神，寂湟缝隙的天火化成的肌骨，你的母亲凤凰是寂湟缝隙的火焰托生的神体，所以我算的上是她的母亲。你叫我一声外婆，你不吃亏的。”
“您就是火焰至神？”她这神容说是火焰化身的，倒也有几分恰当，火焰者，焚烧也，她能将万物都化为灰烬，所以万事万物都入不了她的心，生也好，死亡也好，她都不会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传说果然是没有错的，火焰至神当得起一个美字。
她似乎并不乐意我这么唤她，眉头皱了皱轻声的反问。“嗯？”
我老老实实的认栽。“外婆。”
她满意的点点头，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倒像是一只千年狐狸。“嗯，乖外孙女——”
我心中气岔却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假意乖巧让她开了怀高了兴好告诉我龙邪的下落。“好外婆，您知道天上现在的情况如何吗，您知道殿下他现在在何处吗？”
“这个啊，殿下……”
她才笑眯眯的开了个头，一个声音就截断了她的话，我听到这个声音便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好了，你可以去看看下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里有本尊就行了。”
熟悉的声音让我热泪盈眶，我看着蓦地出现在面前的红衣男子久久的说不出话来，不敢眨眼怕这一切是假的，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会梦醒。
火焰至神笑眯眯的转过身，不顾辈分不知死活的道：“外孙女婿你总算回来啦，我差一点就顶不住了，这里交给你，我就闪人啦！”
龙邪眼角颤了颤，却终究什么也没说，看着那以下犯上的女子大摇大摆的从他面前走过。
“再会，外孙女，外孙女婿！”
龙邪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起来，瞥着那道背影冷冷的道，“真是反了你了。”
我定定的看着他，没等他走过来，便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阿邪，不要抛下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抛下我。”
他一动也不动的任由我靠着，我听到他沉稳的心跳，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才忍住的泪水再一次决堤而出。
“伊祈月，谁允许你吐血了？谁允许你昏倒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下巴靠在我头顶上。
劫后余生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觉得上天无比的眷顾，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这个角度看去，是他刀削一般的侧脸，为何只是一会儿我就觉得他瘦了很多呢？“阿邪，我不是故意的，我听水色至神说你受伤了，我很担心你，所以才……”
“那个冒失的水娃娃！”他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将我的头重新按回他怀里。“也亏得你没有事，要不这事情我会和她没完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只是他回来了，这一切事物一切人物都变得如此美好，我只能用笑来感激着一切。目光从高高的窗台扫出去，殿外的血焉花已经被重新救活了，和我第一次来九天殿一般生机勃勃。祸水潺潺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敲在大殿壁上，舒适而和美，像最美的仙乐。
“九重天又重新亮起来了！”我确信自己没有施用开天诀，九天殿是重新有了光明，一切都回到了它原来的样子。
“嗯，九重天终于恢复了平静，一切都过去了。”明明是应该高兴的一句话，从阿邪嘴里说出来却有些悲凉，我从他怀里挣出来，抬头去看他的脸。他脸上的表情果然很悲伤，自相识以来，我见过他愤怒、喜悦、痛苦，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悲伤，似乎将所有的愁苦都堆积到了他的眉梢眼角，他已经不堪重负。
“这一次的代价很惨重，三界又回到了混沌之初。”
他幽幽的说着，目光透过窗台落到了殿外，他太高了，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地方，也许他什么也没有看，这一刻他的目光一定是没有焦距的吧。
“都怪我，这一切罪恶的缘由都是因着我，我不该还在九重天呆着，我该入阿鼻地狱。”我不敢问他究竟是如何的代价，只是觉得自己成了这祸的根源，我深深的自责，他为我伤愈做出的牺牲太大了，三界为我的伤愈做出的牺牲也太大了。
“不许胡说！”他目光缩回，严厉的看向我，这是他极度生气的预兆，我立时不出声了，任由他将我圈在怀里。还好他的怀抱依旧这么温和暖洋。
我们彼此依靠着，沉默着，谁也没有先开口。劫难之后我们都还活着，这就够了，我伤感的是他为了我背负的那些责任，从此以后无界殿下怕是成了三界的罪人了，再也不会是那个众神敬仰的王。
很多时候人和神是一样的，神也好，人也好，你为众生谋福祉，为众生做善事，那么众生感恩戴德的歌颂你，无论何时都想到有你这个靠山。你做得越多他们月感念你也就越依靠你，可只要你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有违天下大义，那么你之前所有的好便成了枉然。
人类所说的，一步错，步步错，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
“苍荼死了……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带些迟疑。
我一怔，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他就死在我面前，死在烽芜怀里。他可以死在他心爱的女子怀中，这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他……死前说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问，显然对师尊的死很好奇。
我虽不怎么愿意去回忆这些事情，但既然他好奇，我便将当时的情形复述了一边。“虽然我一早就知道师尊喜欢烽芜，烽芜也喜欢师尊，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的情根在最初见面的时候就种下了，他们就是人类说的那种一见钟情。只是这么美好的一见钟情却被两方不同的立场扼杀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师尊表白，那么深情的对烽芜说，我被你诱惑了，我喜欢你之类。”
“哦，你也被他感动了吗？”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再一次落到了殿外。
他这神情我便知道他又是要吃醋了，我感动吗？“我确实挺感动的，可是比感动更多的是可怜，我觉得他真可怜，后知后觉，两世都为了那个虚名而活着，为了神界的利益而活着，最后连自己喜欢的女子也要受那虚名的羁绊。不过好在他醒的不算晚，也许灰飞烟灭对他而言，是一个很好的结局，至少他不用再背负这那样的枷锁活着了。你说是不是？”
他似有似无的点点头，“啊，原来，你也被他感动了呀。”
“……”
我目瞪口呆，我说了这么多，他竟然之抓住了这一句无关紧要的开场话。万世万年之后人类进入了现代，语文考试中有了所谓的作文，关于考试作文的写作，先生们总是教诲他们的学生，文章开头一定要点睛，开门见山的陈述自己的观点。此刻我并不知道文章开门见山的重要作用，只是捶胸顿足的想着，该死的开场白！
我想着我要怎么和他解释，刚刚那一大段话完全是平心而说，说的什么过后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我想不起来也不愿再说。想阐明我要表达的重点并不是我被感动，可又不知道用一个什么样的开场白，又误会了去，可怎么是好？
“他的死，你难过吗？”他没有纠结，只是轻轻的问了这么一句。
我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不能将开场白用烂了，可开口时还是，“难过……”
“难过就好，应该难过的。”
“我还没说完呢。我是难过，可我……”被他抢去了话头，我一看解释不清楚就急了，手脚并用的开始澄清。他云淡风轻的笑，末了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头。“你若是不难过，便对不住他这么执着的庇护三界，庇护你我。”
“庇护你我？”我一口要在舌头上，望着他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他终于肯回头看我，眼光中的认真让我很是害怕，我望着他许久颤颤的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该知道，魔族与神界几万年前的那些仇怨，神界因为忌惮魔族的势力，随口编了个借口就屠了魔族一座都城，魔族到最后只剩下了烽芜公主。这笔血债太深了，烽芜活下来的唯一心愿就是报仇。找神界的人报仇，甚至毁了三界。你可能不知道我为何居身九天殿，裳绝草掌着天地命脉，九天殿坐拥三界肌骨，九天殿若毁了，三界就会崩塌覆灭再无法子可以生还。烽芜是三界中少数知道九天殿秘密的神之一，她见神界与众妖魔混战势均力敌，担心心中大仇不能报，所以想毁了九天殿。我当时在七重天抽不开身，凤凰又不知九天殿的秘密，我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求助苍荼。当时苍荼正跟踪烽芜在天庭，我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他。我们赌烽芜对他的情谊，结果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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