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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不耐烦地问Jane还需要多久才能给他洗头。
沙发上的中年人接话道：“你现在回家把田里的棉花摘完了再过来，就轮到你了。”说完中年人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黑人耸肩“哼”了一声，拿起理发镜台上的一面圆镜，一边不经意地整理着头发，一边把他那凶悍的目光通过圆镜投射到背后那个中年白人的脸上。中年人被他瞅得很不自在，起身坐到另一张理发椅上，和黑人并排。
薛曜这时从厨房端了一盘粽子出来，在Jane身边把粽子剥好，用一根筷子插着交给Jane。Jane说不饿，转手递给了那个女孩。女孩也不带客气的，接过来就吃。
“喔——喔——喔——这是Chinesericedumpling，我起码有五年没吃过这个了，我能尝尝吗？”黑人兴奋起来。
“除非你知道这种食物用中文怎么讲。”薛曜冷冷道。
“What？”黑人眉头一皱，他又转身拍拍中年人的肩膀问道：“你知道吗？”
中年人压住怒火，一字一顿骂道：“闭嘴，你这黑臭狗屎！”
黑人爽朗大笑，他站起身来，向薛曜伸手说道：“这叫‘zongzi’，拿来吧。”
薛曜小吃一惊，拿了一颗给他。黑人提着粽绳，提溜到中年人脑袋上晃了两下，表示炫耀，然后坐下边剥粽子边说道：“有一股芳草的清香，闻到了吗，粽子蘸糖更好吃。”等他咬了一口，更是表情夸张地称赞道：“Ohmygoodness！超级好吃！我的整个牙齿都是香的。”
中年人吞了一口口水，向女孩嚷道：“小美人鱼，你过来！”
女孩不情愿地说道：“急什么，还没弄好呢。”
薛曜试着在美人鱼和女孩之间寻找共同点，他注意到女孩下半身的皮短裤和渔网袜，这让她略显成熟。尽管有烟熏妆和涂成紫色的嘴唇，女孩因为年岁小而特有的青涩还是被薛曜看穿，薛曜猜想她还是个学生，只是因为一时荷尔蒙的躁动才出来寻求刺激。
这时Jane对黑人说道：“你快点把东西吃完，我这就先给你洗头。”
“这么好的美味，应该慢慢享用。”黑人不慌不忙地说道，然后他又吧唧着嘴问中年人：“嘿，白鬼佬，你知道粽子的由来吗？”
白人扭过头去没理他。
黑人迫不及待地说道：“什么？这你都不知道？让我来教教你吧。古时候的中国，有一个诗人，他太爱自己的祖国了，以至于承受不了祖国灭亡的悲痛，抱着一块大石投江自杀了。这位诗人十分受人崇敬，人们担心他的身体被江里的动物吃了，就用粽子先喂饱那些鱼虾，后来每年初夏，包粽子便成了传统。真是感人的故事，不是吗？不过——人的肉体，啊哈——不能被食用，这是什么道理？上帝操的蛋！生物圈从来就是个食物链！”
薛曜忍不住抢话道：“道理很清楚，人不能吃人，这是文明的表现，对自己同类的尊重就是对自己的尊重。人是最宝贵的，可以思考，这有别于动物。人有人的规矩，动物也有动物的规矩，互不想干！”
黑人表情惊讶，用他粘着糯米的手指点着白人的手臂，说道：“你看，这小哥说得多好。我年轻的时候要是有这见识就不会那么烦恼了。说个不好意思的秘密，我从小就嘴馋，特别是看到有肉的人……你没听错，那时候，如果让我吃一回人肉，我死都愿意。你想想看，羊吃草，狼吃羊，而人什么都吃，所以人最好吃。可是就像这位小哥说的，我也是人，怎么能吃人肉呢？我不得不把这个烦恼告诉妈妈，我伟大的妈妈这样劝导我：首先，好人不能吃，这是绝对的，但是如果有坏人不把你当人看，那你就可以用动物的规矩对待他，可以吃了他，因为是坏人先把你当动物对待的。所以——后来，我终于得偿所愿！”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黑人伸手在白人的脖子上拍了两下。
白人霍地一下站起身来，脸上肌肉颤抖着，他径直朝女孩走去，强壮的身体撞翻了一个敦实的矮木柜。“我叫你过来，你聋了吗！”白人嘴上嚷嚷着，一把抓住女孩的头发，把她从椅子上拽下来，在地上往门口拖行。女孩像小鸡一样扑腾，双拳挥打着中年人的手臂，却没任何效果，她口中轻呼道：“Frank！Frank！”
薛曜刚反应过来要上前阻止，黑人已经堵住中年人的去路：“别走呀，我还没吃饱呢！”
中年人丢开女孩，一手揪着黑人的衣领，把他拉到面前，一手捏住黑人的一只耳朵，吼道：“我刚才就叫你闭嘴，你是不是耳朵也坏掉了？既然坏掉了，信不信我把它拔下来？”
黑人默不作声，盯着中年人看了两秒，突然张嘴一口咬住对方的鼻子。黑人像恶狼一样低吼着，摆头撕扯牙间的那块肉，等他推开中年人的时候，中年人脸上正中间已经血肉模糊，他的鼻子正在黑人嘴里被咀嚼。中年人身体僵硬地立在那里，没有配合他面部痛苦的表情，他大声喊叫，脑袋拼命摇晃着，像是想从身体里挣脱出来。
薛曜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等他缓过神来，发现Jane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把店门关上了。那扇大门十分厚重，薛曜曾怀疑过它的用途，现在看来主要是用来隔音的。薛曜这时才闻到了从女孩和黑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眷社成员特有的气味，薛曜读得懂气味中的讯息，这是进攻和杀戮的信号。
中年人的喊叫声弱了一些，但一直没停过。Frank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又拿出一瓶喷剂，朝中年人脸上喷了几下，“嘘……马上就不痛了。”
Jane拉薛曜一起到沙发上坐下，女孩也爬到沙发边，她坐在地上捂着头皮一脸嫌弃地斥责道：“Frank！你怎么老是屁话这么多！跟快死的人讲故事，你是有病啊？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被你害死！”
Frank解释道：“你不懂，Christine，猎物越是恐惧，味道才会更加鲜美，所以营造情绪很重要。”
女孩一脸难受的样子，骂道：“操！眷社里就数你最恶心。”
Frank哼声一笑，然后朝地上的那人舔了舔带血的嘴唇，“跟我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杀人？”
中年人满脸血污，哭丧着说：“求你，别吃我！我叫Felix，是个残疾人，我很可怜的。”
黑人安慰道：“好吧，我不吃你，你也冷静一下，跟我说说你干过哪些好事。”
“去年我妈死了，我又住不惯福利院，这都得怪我妈妈，她没给我安排好，她把我生下来，生成这个样子，却不负责到底，我悲惨的人生都是我妈造成的。”白人说话的方式近乎昏乱。
黑人把喷剂瓶子砸在中年人头上，“我问你为什么杀人？怎么杀的？别给我扯淡！”
Felix唯唯诺诺地答道：“是干爹让我这么做的，你最好去问他。怎么杀？就是直接掐他们的脖子。那个经济学家，他好像练过拳击，我被他揍了一拳，所以很生气，我把他手脚都扭断后，再把他掐死。本来经济学家的老婆我也要掐死的，可惜她那时候刚好不在家。”
Christine嚷道：“不止一个，你杀了两个人！”
Felix赶紧回道：“第二个是那个宠物医生，他就没怎么反抗。不过，我刚掐他的时候，整个诊所里的猫狗都疯了一样在笼子里乱窜乱叫，吵得我心烦，我就把那个医生的脑袋往桌角一撞，看他脑袋挂在桌角上，应该是死了，我就赶紧溜了。不过真奇怪，每次我都是晚上干的，没有其他人看到我，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你们是警察吗？”
“就你的臭味，我隔着整个布鲁克林都能闻到。你力气这么大，哪里残疾了？你干爹又是谁，快说！”黑人咬牙切齿，看起来着实凶神恶煞。
Felix缩着头说道：“我之前也不认识干爹，是他挑选了我，让我有了新生活，他从来不说他叫什么名字，只是让我叫他‘干爹’。你们真应该认识一下干爹，他能帮你们实现梦想，只要你别吃我，放我走，下次我碰到干爹，让他给你们所有想要的。”
黑人冷笑一声道：“你谋杀了两个人，还想活命？你不但要死，而且脑子还会被我掏出来送到地狱去，在那里受几百年惊吓和疼痛的折磨，比被我吃掉痛苦一百万倍。你现在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把事情交代清楚，这样到了地狱还可以少受几天罪。这回我可真的没有吓唬你。”
Felix摇头道：“不不不，我不相信有地狱，脑子离开身体就死了，这怎么可能。”黑人正打算发火，Felix突然冒出一句：“咦，干爹，你来啦。”像是在跟空气说话。Felix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我不行的，干爹，他刚才把我的鼻子吃了，我怕他怕得要死。”Felix一边说，双手却突然掐住了黑人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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