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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落冷冷清浅，坐在她的对面。
她轻轻放下酒坛，撑着桌面缓缓起身，眼里倦怠，虚浮的声音无力道，“我吃好了，倦了，你留下来慢慢吃。”
说完就转身，要往门里的床走去，眼底却是绯红。
苏落孤坐在矮座椅上，面色苍白消受，一连几日的赶路疲惫，让他似乎看起来更加地清寂孤冷。
叶予走路不稳，扶着墙前进，走到门帘处时，没等她掀开帘子，就颤了颤眼帘，脚下轻飘飘一软，不受控制地就往门里倒去。
苏落见着她，顿时过去，终究比叶予快了一步，在她倒下去之前，拦腰就把她抱起来，搂入怀中。
他越过门帘，把叶予就抱了进去。
“你太累了，歇息一日，明日我们再出发，睡一觉，把该忘的都忘了！”苏落将她放下，起身就走。
叶予半坐在床沿，起身看着她的背影，“你不承认，你不觉得，你利用了叶明珠去齐梁和亲，是强人所难吗？
你借着叶明珠去齐梁和亲，引诱王氏来刺杀我，又赔上了流年的性命，这么多无辜的人，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感吗？
若不是你引诱了王氏来刺杀我，流年何至于被王氏一早就下了药，被王氏威胁，以至于惨死？”
苏落缓缓道，“我从没想过，要让你受到伤害。”
叶予闭了闭眼，是她太狼心狗肺了吗？“可我不希望你，为了替我周全一切，去赔上别人无辜的性命！”
“丢在我手上的性命，早已数不清了，我无法回头了，我要做的，是保全你，若是能将你保得周全，手上多沾几条人命，我也会去做。”苏落话语平和，良久添道，“没能做到你想要的，还是让你失望了。”
叶予听到这里，蓦地心里转动似的痛楚。
“我手段很辣利落，想周全一切，只让你看到我好的一面，却终究没能瞒过你。”苏落一早也知道，叶予如此聪明，只从丫鬟流年身边，就能看出端倪来。
他利用叶明珠，骗了王氏做事，然后让流年在其中周旋，最终一网打尽。
“我做惯了坏事，也做惯了狠辣利落，日后从齐梁回来，你是高高在上的送亲郡主，我只是走在黑暗之中，许多事情，你不能下手，只能我做！”
苏落的话，听得叶予压抑得喘不过来气。
她以前以为，她很清楚苏落，即便在黑暗中行走，依旧会顾及自己，可如今看来，她才知道，她从来就没有体会过他的盘算周全。
她不知道，苏落替她周全，一个人行走在黑暗中，是多么地孤寂清幽。
“你能下得去手，可我接受不了，没有人生来就该死，尤其是流年，我做不到，要你为了我，陷那些无辜的人于死地。”
“可是，要得到什么，总要失去些什么，我手段狠辣没关系，你平安无事，日后还能安然回府上，与你的幼妹父亲团聚。”
叶予那一刻，蹲在地上，任泪水肆虐，今日，她的泪水跟泄了的洪水一样，泛滥成灾。
以前，她从来没让眼泪流出过眼眶，这是她第一次，泪水如此肆虐汹涌。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苏落是在为了她，才去边境，替她父亲解围，替太子周全政事，替她李代桃僵，换了叶明珠去和亲。
人，没有一开始，就是彻彻底底的坏人，也不是一开始就会苦心经营盘算的。
若是不因为她，苏落何至于如此辛苦谋划，又何至于如此费尽心机？
究其根本，是她，是她才让苏落这么做，才至于流年于死地。
叶予心底紧得难受，似乎压抑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哭没有声音，只有断断续续的喘气。
比起害怕他是个坏人，害怕他的可怕，她更多的是心痛与愧疚。
苏落从未见过叶予如此伤心，慌得他想抱她，却又害怕她拒绝，生怕自己最终离她越来越远，两手空空。
“叶予，别哭。”
她蹲在地上，眼睛埋在膝盖上，“好像到最后，我不是该怪你，而该怪我自己，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苏落最终还是慢慢靠近了她，温然道，“你什么都没做，怎么坏？地上凉，我抱你去床上，可好？”
叶予被他堵住，她不想让她瞧见自己哭得狼狈的模样，却没有动，终究是苏落一点一点靠近她，将她全然抱入怀里，再起身往床边走去。
“叶予，睡一觉，明日再起来时，把一切都忘了，只留下愉快的记忆，往后的日子，那就都开心快乐了！”苏落停了停，哑声道，“也可以忘了让你这么难过的我，只要你高兴。”
叶予身子僵直地愣在床上，抬头看着苏落，“你让我忘了你？”
“你是郡主，我是臣子，你将情分看淡，看成君臣关系，就不会那么心痛了。”苏落眸色深邃看着她。
她仰着头，伸手就拉了替他揩眼泪的苏落的手，再环上他的腰间，“让我忘了你？你以为你是这么好忘记的？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
苏落愣了愣，顺而将她收紧，“我见你难过，不然你以为我想？”
叶予蹭在他衣襟边上，轻轻道，“你以为我那晚为何哭？”
苏落眉眼微动，“难道不是因为我亲手将你送往齐梁和亲吗？你伤心了？”
叶予嗤笑了，“从前你为了我，可是可以连命都不要的！生活总有些跌跌宕宕，起起伏伏，若是没了信任，如何走得下去？比起那么多人，苏落，我才知道，你的比我的命都重要。”
她也不希望他孤军奋战。
苏落一时眼底窄了窄，身形颤了颤，看着叶予模样清浅，两行清泪依旧挂在脸颊，他替她将眼角的泪都擦净。
她从来没担忧过苏落会落下自己，让她独自去齐梁，也没担忧，苏落会与侯府背道而驰。
若是没了那份坚信，叶予就不是叶予了，苏落也不是苏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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