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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他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他。
他猛一睁开眼，原来不是厉鬼，而是萧阙。
天刚亮没多久，街上还没多少人，他就被拉着去找成衣店。
郎君带的衣服虽然不算多，但也够换了，怎么非得这个时候、在这种小铺子买衣服？
直到成衣店开门，看郎君买的东西，顺子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是他还是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萧阙换完衣服出来，脸上略有些不自然，手上还拎着一个布包，
“拿回去，到后院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
说完就抬起长腿疾步离去。
顺子小跑追上，欲言又止。
憋了一路，眼看快到客栈时，顺子欠欠地问了一句，
“花小娘子问起怎么办？”
一提到花琅，萧阙立马顿住了脚步。
“你、你不会避着她烧吗？”
顺子没反应过来，直不愣登地撞上了。
他捂着发酸的鼻尖，瓮声瓮气地说，
“我是问一会回去花小娘子问咱们大早上去哪了，该怎么办，又没说那个。”
萧阙语塞。
顺子接着又贱嗖嗖地问了一句，
“郎君梦见谁了啊？”
“你——”
“我去后院，去后院！”
顺子在萧阙发火前提喽着布包就跑向了客栈后院。
花琅感觉好像听见了顺子的声音，就出门下楼，果然，在大堂看见了萧阙。
“回来啦？”
买衣服这事，是萧阙的私事，花琅没问。
回来了——
萧阙又想远了。
“正好，一起吃早饭吧。”
一起吃饭——
萧阙越想越远。
花琅看萧阙魂不附体的样子，心下纳闷，怎么去买个衣服，人就变得呆呆傻傻的？
“萧阙，萧阙！”
萧阙醒神，盯着花琅一张一合的樱唇，嗓子忽然就有些干，
“嗯？哦，你、你吃吧，我不饿。”
“不吃怎么行？咱们一会还要赶路呢，中午还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吃上饭，早饭得吃好才行。
还是，你在外面吃过了？”
花琅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可听在萧阙的耳朵里，就好像是小娇妻管束不爱吃早饭的丈夫一样。
“那、那就吃点。”
“对嘛，走吧。”
花琅去柜台那边让掌柜的上菜，萧阙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看着她的侧影，思绪越飘越远。
今天的花琅穿的是在麟州揭发假乞丐时的那套翠衣。
深翠色的袄裙，天青色的窄袖，腰间束着同色的腰带，一边坠着一个竹青的荷包，另一边系着两个小巧可爱的香囊；
发式也与那时相同。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花琅在他眼里全身都笼罩在一片柔光当中，跟偷偷下凡、游戏人间的仙女一样。
花琅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莫名其妙地加了一层圣母滤镜，她拿起筷子给萧阙夹了个馒头，
“刚出锅的馒头，趁热吃。”
萧阙下意识接过馒头放到嘴边——
馒、馒头，软软的馒头——
想起后半夜的梦，萧阙一个甩手，馒头就直直地飞了出去。
花琅都怀疑萧阙是不是昨天被黑店吓着，然后被其他鬼魂夺舍了。
明明一个端方君子，怎么现在的举止这么不正常。
“我筷子还没用，是干净的。”
她放下筷子，起身到一边捡起馒头，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就出了客栈，把馒头给了街角的小乞儿。
“我、我不是——”
萧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书院论辩都没有输过的他，突然变得笨嘴拙舌。
“先吃饭吧，一会还要赶路呢。”
一上午，花琅除了翻着马车上的书，基本没怎么说过话。
萧阙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在一直寻思对策，手里的书册一直停在第一页。
“我并不是嫌你用筷子给我夹馒头。”
中午，附近并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落脚，顺子只好找个背风的山洞，让萧阙和花琅下车歇歇。
下车后，萧阙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花琅侧着身，无所谓地耸耸肩。
每个人的性格习气各有不同，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相处融洽的。
早上确实是她思虑不全，直接用了自己的筷子给萧阙夹东西，萧阙不习惯也正常。
但是，直接把馒头扔了就有点反应过度了吧。
大唐虽然日渐繁盛，可还没到人人都吃得起白面馒头的地步，她见不得浪费粮食。
萧阙绕到花琅面前，郑重地说，
“我说的是真的，我真不是嫌弃你。
我只是因着某些事，有些心不在焉、心绪不宁。
把吃食扔在地上是我不对，阿琅原谅我可好？”
花琅微微仰头看向萧阙，对方的脸上除了认真，似乎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郎君不必同我道歉，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
花琅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下了，
“罢了罢了，我也不跟你装了，我是很生气。
一大早我饿着肚子等你回来吃饭，结果呢，你先是拧巴拧巴的说不吃，然后又是扔馒头。
就算你家富甲天下，也不应该随便浪费粮食，你知不知道没有东西吃的滋味有多难受！”
萧阙略略放下了心，能这么直接说出来，总比一直憋着、对着他冷言冷语的要好。
可随即他又忽的一窒，
“你饿过肚子？”
花琅也不想多说，
“饿过啊，今天早上刚饿的。”
“今早是我不对，可你刚刚说没东西吃——”
除了睡土堆、进黑店，难道还经历过食不果腹的日子吗？
花琅把火发出来，心里舒坦多了，言语间也没那么带刺了，
“小时候被拐过一次，有小半年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
“被拐？”
“嗯。不过后来我装死，被他们扔了出来，然后四师兄找到了我，带着我好好地收拾了那群拐子。”
虽然过程有些血腥，但是花琅觉得很解气。
“他们该死。”
萧阙生平第一次放狠话。
花琅被他这个眉头紧锁的样子逗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样子和我二师兄把菜烧糊了的表情一模一样。”
她不在意那些过去了，因为她有宠她的师父和一众师兄弟，还有大胡子拉碴却多愁善感的堂叔，还有董——
“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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