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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言下意识顿了一下。
黎镜挡在前面，对表情不一的两个男人道：“谁拦我我就杀了谁。”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水果刀。
明宋的表情一瞬就变得焦头烂额，黎镜对他的威胁是有效的，他同样不知道该拿眼前的人如何是好。
相比之下，柏占渊倒是淡然得多。
“要回黎家？”他朝两人走了一步，黎镜的刀猛地对上他。
他没有在意半点，而是走上前，把外套替黎言披上。
他深深看了黎言一眼，退开几步，淡然叮嘱道：“黎镜小姐，麻烦你。”
麻烦你替我照顾好她。
黎言低着头，没有看他。
黎镜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揽住黎言，径直离开。
眼看两人走远，柏占渊的表情愈发凝固。
明宋刚要抬脚去追，心里烦闷异常，“诶，柏……”
刚要搭话，柏占渊也径直抬腿离开。
黎镜带着黎言离开的动作一气呵成，自始自终都护着她。
黎言想起爷爷，眼泪又落下来。
黎镜也哭着，却伸手安慰她，“别哭了，会好的。”
两姐妹紧紧抱在一起，安静倾听着对方的啜泣。
许久后，黎镜率先平静下来，替她擦干眼泪，又柔声哄着她。
黎言哭完，这才想起自己有多久没见过黎镜了。
“没事的。”
黎镜还在宽慰她，但黎言看到了黎镜的肚子。
她脸一白，讷讷道：“你……你怀孕了？”
黎镜下意识看向自己肚子，双手瘫在一旁，叹了口气：“是的，怀孕了，快四个月了。”
“四个月……为什么，你都没告诉我们？”黎言揪着眉心。
说起怀孕的事，黎镜又想起了明宴，但此刻明显已经平静多了。
她自嘲一笑，终于肯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肚子，“本来想打掉的，但是……回过神来，已经这么大了。”
黎镜眼神里有着复杂，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舍不得打了。
已经在这条路上深陷。
黎言脸色愈发苍白。
黎镜安静了一会儿又抬眸看她，伸手擦去她鼻尖垂落的最后一滴泪珠，“没事的。”
黎言伸手紧紧抱住她，失去爷爷的无助和沉痛又像海啸一样袭来。
每想到一次心脏就会抽痛一次，“姐，我们回家吧……”
回家，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柏占渊并没有走远，而是开车远远地跟着，直到看她们的车开进黎家。
黎家的大宅仍旧巍峨气派，但此刻却透着一股苍凉的味道。
老爷子不在了，黎政又身陷囹圄，属于黎家的时代消失了。
柏占渊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像失去了一个敬重的长辈和对手，又像失去了一块横在他和黎言之间的大石头。
但总的来说唏嘘多过轻松。
在黎家门外停了许久，柏占渊最终还是驱车离开了。
黎镜和黎言回到黎家时，灵堂已经布置好了。
仅剩的黎家人都沉浸在哀痛和麻木中。
灵堂里摆放着许多亲朋好友送来的花篮和挽联，就像老爷子过去人生中获得的无数鲜花和掌声，都汇集于此刻。
“黎镜？黎言？”于澜泪眼婆娑，看到一双小女儿，心中更是悲痛难抑。
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感受亲人身上的温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于澜不断低泣。
老先生的送别会是在三天后举行的。
柏占渊跟许星过来送了花圈。
“节哀。”他面色凝重，对站在一边的黎家人说道。
老爷子的离去已经让黎家人痛得肝胆欲裂，谁都没有力气再计较跟他的恩怨。
只是麻木地同他鞠躬回礼。
黎言站在后面，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眼神里也没有光，似乎都没有发现来人是他。
只是跟着长辈机械而麻木地向来的客人鞠躬。
柏占渊很想同她说些什么，可终究是没伸出手。
虽然众人并不知道，但他事实上已经是黎家的女婿，接下来老爷子的葬礼他也该待在这边尽量帮着操持。
而且，黎言的状态很不好，他并不放心。
送别会结束，客人们逐渐离去，柏占渊终于有了单独跟黎言说话的机会。
她麻木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心事重重，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柏占渊在她面前站定，迟疑着伸手摸她的头发。
黎言身子一颤，眼泪像溢出来的雨水，轻轻的波动似乎就要淹没一切。
柏占渊伸出双手，捧住她的头，将她按向自己。
“哭出来会好受一些。”柏占渊轻声告诉她。
黎言破碎的哭声终于从他腰腹间传出，柏占渊喉头滚动，从她的哭声里听出了痛不欲生。
跟他从前见过她的所有痛哭都不一样，那种痛直抵他内心，让他也痛得厉害。
他好像更加明白什么叫挚爱，而失去挚爱又是怎样一种痛彻心扉。
于澜在远处见到这一幕，却没有上来制止。
此后，直到葬礼结束，黎言都没有再流一滴泪。
不过葬礼结束后，黎言却突然消失在墓园。
柏占渊站在远处，撑着一把黑伞，隔着无边的雨幕，看着她朝墓园另一端走了。
他知道她要去哪里。
她父亲黎涉正躺在这个墓园的另一端，他来过。
抬步跟上，她果然在黎涉的墓前站着，连伞也丢了，跟上次一样。
黎言瘦削的身体伫立在墓前，雨很大，但她仍旧对照片上的人尽力地笑着：“爸爸，我陪您和爷爷一起淋雨。”
许久后，柏占渊走上前。
上一次，他替她挡了雨。
这次，他毅然丢开伞，站到她身后，陪她一起淋着。
黎家人从老爷子的墓过来，看到的就是两人伫立在雨中这一幕。
黎隽之下意识抬步要过去，黎镜却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众人又沿着墓道返回，发现老爷子的墓前站了另一个人。
明宋放下花，朝黎家人走过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怎么来了？”黎镜神色疲倦，也很冷淡。
明宋难得显示出稳重来，“伯母好，黎大哥好，我是明宋。”
尽管不是合适的时机，但明宋还是以黎家准女婿的身份过来祭拜。
“你回去吧。”黎镜不想再跟他说什么了。
明宋表现得足够稳重得体，“我知道爷爷的过世是家里的痛，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不是要催你回去。”
黎镜望着他：“我不会去明家了。”
回去？
她回南城才叫回，去平京，那叫主动入笼。
明宋眼里明显有急切，但他到底是那个明家教养出来的子孙，纵然平日里再有不靠谱，但此刻都压了下来，沉稳谨重。
明镜望着他，透过他那双深邃眸子，看出了些明宴的影子。
或者说，两兄弟本就是相似的，不管是长相，还是骨子里的强势。
明宋不再劝说她，而是转头对于澜和黎隽之展开攻势。
“伯母，隽之哥，黎镜心情悲痛我也感同身受，她怀孕后一直情绪不佳，是我做得不好，平时忙着工作没有顾得上陪她。如今她不想回去，请让我留在南城陪在她身边，也好为家里尽一份力。”明宋话说得诚恳，看起来不像是小她几岁的人。
听说他要留下来，黎镜拧着眉激动道：“你说什么？”
明宋伸手去拉她，却被她一把甩开，明宋也不恼，温柔答道：“我也不回去了，咱们就留在南城，回到最开始的模样。”
明宋不后悔用明家的笼子囚住她，只是恼明家家里还有一个赏鸟之人虎视眈眈。
如今他们远离明家，也远离了那个危险之人。
而且黎镜不是一直闹着要回南城吗，这样倒是破局的绝佳选择。
明宋把黎镜带走了，他们需要一点空间来好好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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