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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九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将离也是这般年轻俊逸，几千年不曾改变的面孔，蹲下身，笑盈盈地叫她：“来，到师父这来。”
他那么那么高，她那么那么小，被他托在臂弯里，上街看杂耍，他给她买饴糖吃。
将离人如其名，一惯凉薄，只对她一个人笑，只对她一个人好。
她想起那一天将离坐在树梢，背景是一轮圆月，紫色的长袍披下来，宛如一只巨大的蝙蝠，开口，嗓子凉细，却有伤：“不走不行吗？”
“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能和他在一起了。”
“那我呢？你真要为了他，离开方音山？”
“师父，对不起，我来世还你好不好？”
“你明明……你明明知道你……好，好，只要你今天踏出这个门，我就再也不是你师父。”
方九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再相见，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明明知道将离的性子，也在心里演绎过无数遍再相见的场景，也不是没考虑过他的故作不相识，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眼睛酸涩。
将离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袭紫袍，依旧长发及腰，只不过眼尾的弧度更加妩媚，既然已经改走妖魔道，那便在岁月里日复一日地妖娆下去。
方九爬起来：“师父！”
“当不起，还是叫一声将离吧。”
削尖的下颚出现在视线里，将离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方九一边感叹即使是这个姿势师父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赘肉也还是那么好看，可见颜值这个东西的重要性，一边听将离问：“这个人比起肖起来，如何？”
方九的嘴唇动了动：“不用比，他就是肖起。”
“呵，执迷不悟。”将离笑道。“肖起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白枫。他们就算有着同样的灵魂，但是有着不同的记忆，前世今生，终究是两个人。”
方九的眼睛忽闪忽闪，一滴泪水顺着眼尾滑落到鬓角：“可他说了，来生娶我的。”
“呵，他的话，你也信。他还说一辈子对你好，好了么？”说着拉起方九的手，慢慢用力，方九就疼到五官扭曲，一股紫色气息慢慢萦绕在两个人的手间，方九感觉到很热，手心里面的胀痛似乎正在慢慢消退。
将离终于忍不住叹气：“你说你，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方九低下头看脚尖，像是个认认真真听老师训诫的孩子：“容妃也挨打了，我不吃亏。”
“你就不怕白枫记恨你？”
方九笑得凄凉：“他要记恨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之间的账，终究是他欠我的比较多。”
“你什么时候办事才能利落一点？你这样，让我一个外人看了都着急。”
“师父！”方九眼里有亮光，“师父，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那一天将离高高在上，眉间点浓妆，是连女子都不能企及万分之一的美与媚，听到方九在树下问他说：“师父，你今天来了，就是原谅我了，对不对？”
将离就笑不出来了，这个他亲手带大的小徒弟，一千年前，为了一个男人，私闯阴司，去了三百年修为和半条命，因为逆流而上，魂魄被冲散，将离努力了五百多年，才将她四下散落的魂魄捡回来，但是终究没捡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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