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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长卿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萧无妄伤得这么重，倒是让他有些意外。琢磨半晌，这才问道，“军营里可有传来消息？”
南书摇头，“还没有。”
“毕竟我们人在大梁，那边送信不方便。不过萧无妄伤成这个样子，他的南军也应该要撤了。如今这局面，咱们要不要对大梁帝出手？”
“大梁帝若死了，南军军心必定涣散……”南书心里是有期待的，但是祁长卿却否决了。
“等。”
他压了冲动，“厉王的人也在，我们静观其变。”
“好。”
南书点头，面色有些凝重。
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主子这么谨慎，不由道，“您……是不是在为绮萝谷主想？”
“……”
祁长卿白了他一眼。
为卫绮萝想？
他到是求之不得，可看现在那个女人一步步的布局，他不小心谨慎，谨防被她带沟里已经不错了。
还为她想？
事实上，他现在选择不动手，主要还是忌惮卫绮萝，不知道她下一步究竟会下什么棋。
夜色沉浮着。
卫绮萝睡了一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屋外台上有人唱歌，“……正因你曾被万箭加身，曾承蒙多少冷遇与质问，才成为如今这个有故事的人……”
“而你可否配得上你所受的苦难，身陷牢笼唇吻花瓣，泥浆中挣扎痛喊，也拥紧不屈的冥顽。你的灵魂，本就应该如晦暗中斑斓，渺小却照彻山河……”
耳畔，传来浮笙有些偏执的嗓音，“阿姐，我想……去一趟侯府。”
卫绮萝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他。
红灯笼微弱的暖光之下，他的眼眶有些发红。
“要我陪你？”
卫绮萝抬手，轻轻抹了下他眼角，“去可以，不许哭。”
“嗯。”
浮笙点头。
“走吧。”卫绮萝早就做好了准备，带着他离开天香楼，“是时候送他上路了。你要是下不去手，我来。”
“嗯。”
他点头，“我就是，想……”话说到一半，又觉得没必要，“算了，就当是彻底斩断过去吧。”
“阿姐，你……什么时候走？”
若她走了，他在京城，就又只剩下自己了。但他不能离开，他得留在这里，帮她留意大梁这边的消息。好在萝笙府也算是他们共同的家，搬进去能有些念想。
卫绮萝也有些不舍，但没得选。
宫桀很难缠，有关于这个人的事情，她一点点都想不起来。未知的敌人，这太危险了。
她有一种直觉，宫桀一旦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所有人都没有还手之力。
她必须要离开了。
卫绮萝深吸了口气，道，“再等一等。祁长卿这次来，是与大梁和亲的，肯定会等和亲结束之后才走。我……也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浮笙闻言，问，“你是要……对皇帝下手了吗？”
“嗯。”
卫绮萝点头，“皇帝想要立后，是个好时机。”
“皇帝若是死了，大梁就要彻底乱了。”浮笙的嗓音里，透出一股荒凉，“若是阿姐不走，这大梁江山很快就是你的了。只可惜……”
“你这一去，萧无妄重伤，乔三恐怕……”
“万一北齐和南楚进攻，南军北军被掣肘，大梁内部，恐怕很快就是一盘散沙了。”
“你害怕乱世？”
卫绮萝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他。
有些心疼。
“不要怕，我不会让局势变成那种样子的。浮笙，别多想。我走了之后，你就搬进萝笙府，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我的消息，不要动。”
卫绮萝抱了抱他，“往后，也不要让人知道我是阿姐。”
“阿姐。”浮笙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那个宫桀，你……对付得了吗？”他太担心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卫绮萝叹了口气，“浮笙，人生不是每件事情都能看到结局的，但是……我们必须去面对。”
“我相信我可以。”
她说。
浮笙抬头，迎上她肃然的眼神，突然感觉到了某种力量，“阿姐，你和这世上，所有人都不一样。”
“也许。”
卫绮萝笑了笑，“有时候，我也看不透我自己……等有机会了，我去九黎圣殿看看。”
“也许，那里有答案。”
“嗯。”
浮笙点头，也很想带她去。
两人说着，很快到了靖安侯府外面。
侯府的下人已经跑光了，就连白天守门的那两个侍卫也不见了，门口空荡荡的，只是从里面反锁着。
卫绮萝和浮笙对视一眼，两人翻墙进了大门。
卫靖的院子里亮着灯，但是院中一个人都没有，屋里传来隐约的哭声，有些诡异。
卫绮萝推门进去的时候，卫靖手上正拿着一条白绫，看样子想要上吊，却始终下不去手，于是坐在地上哭。
在看到卫绮萝和浮笙进来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
回神便咬牙切齿道，“卫绮萝，你把本侯害成了如今这个样子，难道你还不满意吗！你来干什么？带着这个贱人滚出去，不要脏了本侯的府邸！”
“我来，当然是，送你上路。”
卫绮萝眼底没一丝丝的温度，看着他的表情，跟看死人一样。
她进屋坐下来，慢条斯理的翘起了二郎腿，“浮笙啊，让这个蠢货看看，你到底是谁。”
嗓音很淡，但是杀意却很明显。
卫靖有种直觉，他活不过今晚了。
“你到底是谁？”他盯着浮笙，突然有些紧张。
浮笙缓缓，拿开了脸上的面具。
那张脸温润如玉，只是双眸格外潋滟，似有万种风情蕴于其中。
像极了萧氏！
“你、你、你是卫子亦？”
卫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不是被人牙子带走了吗？你怎么……”
“我没死，你很失望对吧？”
浮笙蹲下来，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我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禽兽才会杀妻卖子。卫靖，生为你儿子，我感到耻辱。”
“小的时候，你总咒我死，骂我是短命鬼。长大了，你骂我是贱人。”他的嗓音那么轻，听起来却那么痛，“但是卫靖，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很清楚，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还有，我不是卫子亦。”
“我是萧浮笙！”
“你的姓氏，配不上我。”
他丢开卫靖，起身来，“来的时候，我想亲手送你上路。但现在，我觉得有些脏。”
他背过身去，印着月色的眼底一片泪光。
身后，传来卫绮萝温柔至极的嗓音，“浮笙，我们回家。”
手起。
剑落。
卫靖的脑袋从脚下滚了出去，她头都没回，上前牵起了浮笙的手。
浮笙紧紧攥着她的手，身子轻轻颤抖着。
“阿姐，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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