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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这条短信是周三早上，梁西沉刚刚醒来。
他的身体素质好,但这两天难得少见地发烧了，原本并不在意，只是其他的情况有些反复,于是昨晚吃了药就昏睡了。
他垂首,倦怠的眼眸盯着字里行间透着生疏客气的短信，眉心颇有些烦躁地拧了起来。
笔记是让谢汶给的。
他想过亲自给她,这样就能见她一面,但周一一直没有机会，等放学想去找她，班主任找他有重要事，而谢汶当时在催笔记,瞧见后二话不说就拿走了。
床头柜上，那盆最终没送她的仙人掌安安静静地呆着。
梁西沉瞧了眼，忽地想到昨天谢汶说，他把他的手机号给了岑雾，并告诉她如果笔记哪里不懂就问他。
道谢的短信这么生疏，她有不懂的会问他？
薄唇紧抿，烦躁似顺延着堵到了胸腔,指腹在手机上划过时,一句句如何回复的话也在脑子里掠过。
最终，他压下了恶劣,只是顺着她的客气回——
【不客气。】
她没有回。
大概有十分钟,梁西沉扯了扯唇,收起手机准备起床,想到什么，又顿住。
他盯着她的手机号码。
片刻后，他保持至通讯录，脑中赫然闪过她喝奶茶的可爱模样，鬼使神差的，他给她备注——
小奶猫。
出门时天仍是黑的。
梁西沉靠着站牌，身姿懒散随意，只不过呼吸莫名的紧绷，就像莫名的有预感，今天能在公交车遇到岑雾。
事实是，预感成真。
抬眸的刹那，透过人群，他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背影，面向南面，低着头，露出塞在耳朵里的耳机，在认真地听着什么。
车厢里偏吵，她像是唯一的例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梁西沉走在最后上车，目视前方，只不过余光里是她。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站到她身旁，看她会不会认出自己。
最后没有。
他站在了她对面，面向北。
马路两旁的路灯一盏盏的亮着，昏黄光线掠过，车窗玻璃上隐约倒映出她模糊朦胧的身影。
眼睫低垂，梁西沉喉结轻滚了滚。
很快到了七中。
他率先下车。
身后有很多提前来校的学生，他能感觉到她也在其中，只不过始终没有认出发现他，哪怕他有意停下来在早餐摊前买了早饭。
他仍有些低烧，那天的早饭他没有一点胃口，全扔给了蒋燃。
意识到某些情况像是要失控，后来的三天梁西沉有意让自己重新骑车上车不再等那班公交车，只是终究还是败给了想见到她的念头。
周一，视线从公交车开始减速进站台就装作不经意地看向了车厢里，但没看到她，以为她不在，却在上车后，在最后一排看到了睡着的她。
梁西沉心跳倏地漏了拍。
她的身旁有空位。
两秒，他迈开长腿又刻意放轻了脚步朝她走去，见她没醒，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这才坐了下来。
此时公交车转弯。
惯性使然，她的身体跟着晃动，而后……朝前摔去。
完全是本能的动作，他抬手虚搂住她，托着她的脑袋让她变成靠上了他的肩膀。
她很瘦，也很轻。
但这一刹那，梁西沉恍然有种肩膀沉甸甸的错觉，沉到竟让他的身体和呼吸都不受控地紧绷起来，更夺走了他所有的思绪。
低眸，她依然没醒，睡得很乖。
嘴角情不自禁勾了勾，有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浅淡笑意漫开，想到什么，他往下动了动，好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
不经意掀眸，车窗上，两人“依偎”的身影模糊倒映。
只是这样的相处太短了。
到站了。
“到了，”尽管不舍，梁西沉还是叫醒了她，“岑雾。”
她的脑袋动了动。
而后，她毫无预警地转头仰起脸，柔软的唇几乎差那么一点儿就要擦过他的喉结。下一秒，她猛地坐直身体急急后退，脸上血色尽褪。
“对不起……”她很害怕。
胸口骤然被沉闷塞满，不想听她说对不起，不想看到她害怕自己的眼神，梁西沉蓦地打断了她，起身率先下车。
但他没走远。
下了车后立即转身，借着和谢汶打招呼的掩饰，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
他约了谢汶吃早饭，如果谢汶看到她，一定也会邀请她一起。
最后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样。
包括，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在谢汶身边坐下。
她不吃葱花。
心中记住了这一点，他倒了碗热水，拿过她的餐具烫了烫，怕太惹眼，索性又拿过谢汶的也烫了烫。
她说了声谢谢，很小声。
她和他之间说的最多的，似乎就是谢谢，不客气，对不起，没关系。
但她和别人就不会。
这顿早饭梁西沉吃得滋味难言，最后在分别时，听到她说有问题问了同学沈岸，他一时烦躁，忘了和谢汶一样和她说声加油。
但说不说其实一样。
她不在意。
当晚。
她再一次地出现了他梦里。
在梦里，公交车的那幕延续，她抬起头时真的不小心擦过了他的喉结，以至于在醒来后他不得不冲了个冷水澡。
之后，他又抽了支烟。
这晚他睡得很差，导致隔天在公交车上，她不小心踩了他一脚，又听到她生疏地道歉时，心情难得极差。
他用谢汶当借口请她吃了早饭，却到底没遏制住骨子里的那股恶劣，第一次用言语欺负了她，逼问：“我长了张杀人放火吃人的脸？”
他想知道，他就真的那么惹她害怕？
可捕捉到她眼底并不明显的惊慌后，他又后悔了。
算了。
他想等明天早上遇见的时候或许应该和她好好说话，然而接下来他都没有在那个时间的公交车上再看到她。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如此，哪怕他把前后段的时间都试了遍。
甚至，他特意试过在燕尾巷的前一站坐公交，有那么几次倒是很幸运地遇见了她，但她不会在意周围的人。
更不论是他。
而他，也没有出声叫她或让她发现。
其实他也在学校里远远见过她几次。
有一次是在校外吃午饭回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她，身旁是周思源沈岸，大概是讲了什么好笑的事，她弯起眉眼在笑。
那天阳光甚好，她笑得好看。
让他看一眼就在心里藏了很多年。
意识到她真的很喜欢明深是在平安夜那天。
梁西沉知道她要去港城参加梨花杯比赛，于是几天前他就和班主任请了假，特意在那天跟着去了港城。
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想看看她，陪陪她而已。
哪怕她不会知道。
而后，他看到了明深，看到她在转身看向明深时脸上明显的开心笑意。
那种笑容，是对周思源对谢汶都不同的。
甚至在比赛结束后出来的第一时间，她也是走到明深面前和他说话，大概是明深有事不能一起吃饭，她的情绪分明有些低落。
她回北城了。
他没有立刻走，而是默不作声地抽完了最后一支烟，将手里的苹果扔进了垃圾桶。
那晚，他发现她住的大概位置，有间房间的灯亮了一整夜。
平安夜后梁西沉有意地克制着自己，没有再想法设法和岑雾在公交车上偶遇，也不再在校园里搜寻她的身影。
怕忍不住，怕会伤害到她。
只是喜欢这种东西，似乎从来就不能控制。
在知道她进了决赛后，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去了港城，没让她知道。
那天唯一的意外大概是撞见了夏微缇对一个冷淡的男的撒娇，他只看了一眼便不在意地收回了视线。
那天是元旦，2011年的第一天。
没人知道，梁西沉在那条国庆撞见她的河边呆了很久，一条祝福短信几度想要发给她，不想手机却在他摸出烟盒时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离开时，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梁西沉自认控制力极好，但只要是岑雾，却轻而易举地能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他还是忍不住去找了她。
谢汶说想生日请吃饭，他佯装随意地说了句可以一起，又在放寒假那天，特意让谢汶邀请周思源，而他去了二楼找岑雾。
因为想见她。
她在看书，看得认真。
她对什么事都很认真，跳舞时是，看书时也是。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插在裤袋里的那只手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怕吓到她，怕她拒绝，他带上了谢汶。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一刻自己神经有多紧绷。
但她没有给确定答案。
于是1号前晚，他很没出息地失眠了，直到天亮后才勉强睡了会儿。
幸运的是，她来了。
他关了门，不疾不徐地走在她身后，目光克制着却也贪婪地看着她的身影，导致谢汶说了什么其实他并没有听清楚。
听清楚的，是谢汶跟在他身后进了卧室，瞥见那盆仙人掌随口问怎么买这个在房间，又笑着说送给他吧。
“做梦。”他踹了谢汶脚，不许他碰。
卧室出来后他第一次给人倒水，第一杯递给了岑雾，怕她看出什么，转而又顺手给周思源她们几人女生一人一杯。
她低头小口地抿了口水，和那次喝奶茶一样，像小奶猫一样可爱。
梁西沉忍不住，嘴角微勾了勾。
看她喝水，也能开心。
闹了会儿，蒋燃提议玩牌，他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就站在一旁看他们玩，直到她被周思源按着在椅子上坐下。
没有丝毫犹豫的，他眼神示意身旁人起来让他。
她就在他对面。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她，可以输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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