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颛绪帝说道：“朕首先是个君王。再是父亲。再是夫君。”
太后缓缓闭眼。
“哀家明白了。”太后眼底，蕴着失落，说道：“可哀家也告诉你。哀家首先是个母亲，再是祖母，再是太后。”
颛绪帝反问，“母后心里难道没有苍生百姓？”
太后冷笑一声，说道：“苍生百姓，无需被任何人捆绑。这只不过是皇儿的借口。”
颛绪帝老脸带着一丝愠怒，却是压了下去。
“哀家累了，要去见见姐姐了。”
太后拄着拐杖，却是无人敢拦，一路从王府离开，奴仆陪着，直到去了长公主府。
楚云澜得知太后来了，便扶着祖母一起过来。
她见太后脸色不好，便知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来陪我祖母说说话吧。”
她微微一笑。
太后老眼里闪烁，很快的擦去了，笑着道：“姐姐，咱们是不是有几十年，没好好见过了？”
云太后与妹妹一起，回了房里。
两个老姐妹，相谈甚欢。
并没有因为两国以及几十年的隔阂，生了嫌隙。
“一晃数十年，你我都已子孙满堂了。”云太后道：“这是幸事。”
楚云澜缓缓听着。
直到太后说起时局之事。
她与祖母相视一眼。
太后缓缓道：“我劝不了他。他是皇帝，不再是我的儿子了。自从他登上皇位那刻起，什么都是会变的。他会权衡，会见利忘义，这是他为君的手段。我如何强求，都不能。”
云太后沉吟了一下。
“眼下的局势，的确对你们不利。妹妹，我能帮的自是会帮你。”
云太后说道：“嗣儿回归帝位后，我帮你一把。你不必太过难过了。”
太后看向云澜，“可是让谢宴下位，何其容易？”
楚云澜秀眸微动。
她说道：“云家的天下，是不必担忧的。”
太后深知不那么容易。
云澜是个好孩子，是在安慰自己而已。
楚云澜说道：“我去看看桃桃和其华。祖母，太后，你们聊。”
有些话，她在当场。
她们没有办法说。
她出了房门，刚走到长廊，便看见了谢宴。
谢宴微怔，他正要去找她。
他今日一身月牙袍，格外沉稳。
“澜儿，我今日来找你，不是为了私人之事。你……不必躲我。”
他神情温和，向她走来。
楚云澜脸容坦然，她缓缓走过去。
她开口道：“你来得正好，我也是有事要与你说。不是私事。”
谢宴听她这话。
他宁愿没有最后一句。
可不管是什么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他道：“你说。”
楚云澜侧身，看向长廊外头的荷池。
她感受着风儿，开口道：“我父皇回来了。但眼下的顾虑，是朝中已经倒向你的新臣，以及谢家军们。”
从一开始回来金国时，她便谋划了。
现在有云家军在，势力不算单薄。
朝中有许多她的人。
如今真相解开后，很多事情，她不必暗自谋划，明面上直言便是。
谢宴抿唇道：“昔日他们扶我上帝位时，那一年，没有我想的那么容易。顶着什么也不知情的脑子，听着他们的唾骂声，与我处处作对。谁会喜欢新帝呢？澜儿。”
楚云澜身形微怔。
她缓缓看向了他。
那一年，他意气风发，也是个温润的公子少年郎。
京城里，何人不称赞谢家世子爷。
如今三年过去，他脸上何时，也有了阅历，有了沉稳。
他的眼神，也含了许多。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楚云澜开口道：“大臣那边，我会想办法。谢家军那边，至少是你知根知底的。我想，对你来说，提醒一声，不是难事。”
她收回了看向他的目光，不愿再看。
每一个帝王，一开始，都只是少年。
谢宴哑声道：“这没问题。”
楚云澜转过身去，她应了一声。
她说道：“那三日后，我便带父皇归位。这几日，要劳烦你准备准备了。”
谢宴“嗯”了一声。
良久，两人再无话。
又一阵风吹来时，谢宴唤住了她。
他温润的眸子闪动，看着她道：“我把一切，都还给云家。但我想要的，似乎回不来了。”
无论是昔日的谢家世子。
还是后来的驸马郎。
是父亲和八万谢家军，还是她……
都回不来了。
他把自己，也被迫弄丢了。
楚云澜低声道：“抱歉。”
她知道，这很牵强。
可与他之间，似是只剩下如此了。
或许是有缘无分，也或许是天命弄人吧。
谢宴凝着她。
他声音沙哑道：“事到如今，我也只问你一句。你，可曾欢喜过我。”
他能感受到。
可却从来没有听到过。
他想亲耳，听她承认。
楚云澜沉默了许久。
她如今已是不在意，那便没有什么好拘束的。
“谢宴。”
她缓缓抬头，看着他道：“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爱过你。”
府邸的风，很是微凉。
谢宴的心口，仿佛被人用大锤，狠狠地捶打过。
他痛不欲生。
他心口仿若被人无情的拉扯，血淋漓的撕开。
不是欢喜。
是爱过。
她那样坦然的，面带从容的说出口。
证明，她早已经放下了。
他自嘲笑了，说道：“那时候，我也爱着你。澜儿……”
彼此相爱。
差一点，就成了夫妻。
只是差一点。
有时候，天意就是如此。
缘分不能多，亦不能少。不能快，亦不能慢。
恰恰好，就在那个时候，那一刻。那份爱。
楚云澜微笑道：“挺好的，不是吗？”
年轻的时候，爱过一个人。
莽莽撞撞，踉踉跄跄，什么也不懂。
等懂了的时候，已是真正会爱了。
谢宴嘴唇苍白，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
他身躯摇摇欲坠。
他说道：“若放不下呢。”
爱一个人容易，割舍太难。
楚云澜缓缓道：“放得下。只要你肯。谢宴，我希望你能踏出一步。”
她说道：“你瞧，我已经踏出了一步。我有了桃桃和其华，我们一家四口，日子过得很是不错。你也可以。”
长廊尽头，慕容烬侧身，在门边。
他墨袍纤长，唇抿着，看着他们。
他第一次，没有去打扰。
在听到她说的这话时，唇角缓缓勾起。
谢宴道：“或许吧。”
楚云澜感受到了自家男人的气息。
她瞟了一眼。
……他躲门后边听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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