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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却因为这么一个梦而吓醒了。外面的天还不是太亮，他却已经睡不着了，披上衣裳出了屋子，去了外面那簇竹子下面的大石头上大刀阔斧的坐着。
带着凉意的晨风吹过，他混乱的脑子才渐渐清醒过来。
宝儿在诸葛木心手上，虽然他笃定诸葛木心是为了拿宝儿牵制自己，可是也难保诸葛木心不会因为某些事情乱了方寸波及到宝儿身上。
必如，傅昭衍的死。
所以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一个八音堂，胜算就大一些了。
李青阳说，诸葛祁祀不是中毒，而是中了盅。这种盅种在人身体里之后起初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待盅卵成型，盅虫破卵而出时身体就会发生异常。
必如说，不能见血。
一旦见血就狂躁不安。
再比如说不能动怒。
然而这个时候稍微一点点事情就会大发雷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张屠户自知不是诸葛祁祀的对手，可眼下却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不需要他出手，他只需要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
张屠户仰天叹气。
不是他心狠，而是他心里清楚，一旦让李青阳救了诸葛祁祀，诸葛祁祀绝对不会感恩，只会让七星堂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死了那么多人。
虽然他亲自动手的没有几个。但是这笔帐，都会算在他的头上。
屋子里，牛常山也睡不着，心里的内疚搅的他一晚上都不得安宁。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扯到伤口疼的他原本有点倦意也没有了。
好不容易熬到外面天亮，他就起身朝外面走去。
这是他梦寐以求要来的地方。
十方城，七星堂。
却没有想过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心里除了愧疚，再没有别的感觉了。走着走着就到了前院，远远的看着张屠户一个人在石头上坐着，心里就越发的内疚了，只觉得自己没脸去面对这个人。
正要转身回去，却听见张屠户喊他：“牛大当家，过来坐。”
牛常山抿了抿嘴，他离开了庞都岭，已经不再是庞都岭的大当家了，他只是牛常山而已。心里这样想着，抬脚缓缓的走了过去。
他身上伤了几处，虽然不致命，但是会疼。能行走，可是不敢动作太大，伤口表面结痂，微微用力就会撕扯开。
“裴堂主！”
张屠户指了指面前的石头让他坐，又摆了摆手：“什么裴堂主，你喊着别扭，我听着也别扭，就跟在山上的时候一样吧。”
他说的爽快，牛常山却觉得别扭。人还是那人，地方不同身份不同称呼又怎么能一样呢？
张屠户却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在，自顾的说道：“其实，在庞都岭挺好的，跟着我，生死难料。”
牛常山笑了：“这话说的，我牛常山要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也不会在庞都岭做土匪了。当年你救了我的时候我就想跟着你，只可惜阴差阳错的没有成，兜兜转转的，如今能跟着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至于庞都岭，我交给了燕邙，那孩子聪明稳沉，岭上的人跟着他会好的。哪日这十方城你待腻了，咱们再回去。”
张屠户点点头：“好。”想了想又道：“你跟燕绥好好休息，安静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牛常山不知道十方城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但是他却听说过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也明白这个地方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点点头。
打发走了牛常山，张屠户进了屋子，闩上门去了博古架边上，伸手取下一个一尺多高的彩陶花瓶。
瓶子取下来之后才能看见，那瓶子是没有底的，放瓶子的地方有一个黑漆漆的圆形桩子。伸手一拧，博古架边上一丈远的地方就响了一声，青石板铺的地面上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将花瓶放回原处，然后纵身从那洞口跳了下去。
这是个地窖，并不算深，也不算大，也就盥洗室那般大小，里头有一个架子床，床上扔了一些干草，干草上面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张屠户跳下来的动静不算轻，他也没有反应，好像死了一样。
张屠户掏出火折子吹了吹，将墙壁上的油灯点燃，豆粒大小的灯火跳了跳，总算是燃了起来。
张屠户摸出他腰间的杀猪刀，抬手就刺了过去，床上的人闷哼一声总算有了反应。
张屠户冷笑一声，掏了帕子出来将刀上的血擦干净，沾血的帕子就那样随意的丢在了地上。
“裴奉斓，有种你就杀了我！”
张屠户居高临下的看着如同丧家之犬的傅昭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七星堂和江湖上死了那么多人，你傅昭衍的命得有多值钱，才能抵得上这么多条人命？”
说完，看了一眼傅昭衍手上和脚上的铁锁链，转身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会每天都来看你一回，剐你一刀，直到你变成一具白骨。你也别想着寻死，没有我的允许你要是死了，京城傅家，一定是鸡犬不留！”
“裴奉斓，你这个畜生，江湖上的人都说你侠义，该让他们好好看看，你这般心狠手辣的人也配称之为侠义，一个个都瞎了狗眼。”
回应他的只有手脚上面锁链的碰撞声。
张屠户大手一挥，油灯熄灭，地窖除了出口那处还有些许光亮，别的地方一团漆黑。
很快，张屠户出了地窖，于是连那一点光亮也没有了。
留着傅昭衍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宝儿。
若诸葛木心真的拿宝儿威胁自己，有傅昭衍在手，自己总归会多一些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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