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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北风飒飒，天空布满铅云，未几，飘起了薄雪。
严凌风站在屋檐下，看街上路人冒着寒风，不约而同皆把双手塞进袖口里，行色匆匆。
如此寒冷天气，她今日更不可能过来了。
撑开伞，缓步迈进风雪中，他垂眸专注脚下的路，和匆匆疾行的街人一对比，格外显眼突兀。
风夹起雪斜飞，身上大氅随着步行前后微动，落雪沾附上白色氅衣，静悄悄消融，渗进布料里，很快就看不出一丝痕迹。
回到严府，他裸·露撑伞的手已经冰得有些发麻。
门前停了一辆马车，车夫尽量蜷缩着身体躲在车辕蓬下躲雪。
严凌风收伞时抬眸一瞥，看见车舆外的悬挂的饰牌，不由愕然住。
那不是她的马车么？
阍人迎出来，手中的伞，严凌风敛息，声线淡淡问:
“府里来了访客？”
“是。”阍人恭恭敬敬答:“镇南将军三小姐造访，这会儿该在正厅内。”
阍人话音才落，倏觉一阵急风掠过，面前之人已大步流星踏上回廊。
严凌风心跳颤抖，埋在胸腔底下的灰烬仿佛又悄悄复燃，正伴随他此时剧烈的心跳，一闪一闪点起微弱火星！
初雪来府里找他！
严凌风大口喘息，寒风灌进口鼻，还有几步远时，他已经通过敞开的正堂门扉，看见里面坐着的熟悉身影。
长腿三两步跨过门槛，动静克制不住过大，正堂内的人蓦地通通转头望来。
对视上她投来的视线，严凌风一双凤眸仿若缀进漫天星河，闪闪发亮。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胸膛，笑了。
“风儿！”坐在上首的人蹙起眉峰，轻斥一声:“做什么莽莽撞撞的？”
严凌风转脸望向上首，脸上笑意刹不住，就这么咧嘴笑着施了一礼:
“父亲，母亲。”
严母摇摇头，对安静坐在一边的宋初雪道:“宋三小姐，别见怪，这孩子性格就是这样。”
“无碍。”宋初雪坐姿端正，娴雅一笑，注意力便回到严父身上，道:
“严老太医，我祖母旧疾从前就是您给治好的，多年来一直安好无虞，最近几日北风乍起，实在别无他法才求到府上，还望严老太医能……”
“三小姐，非是老夫摆架子。”严父捻须摆手，答道:“老夫如今早已不是太医，也曾在列为祖先面前立誓退隐杏林，不再问事，老夫实在爱莫能助。”
说罢，不愿再多谈，缓缓扶着椅手起身。
“严老太医！”宋初雪急忙起身，上前两步，言词恳切:
“我也不愿为难严老太医，祖母这两天夜里实在无法安寝，吃了府医的药也完全不起作用，我才厚颜登门，不求严老太医能出手，我带了府医开的方子来，求您帮我瞧一眼……”
说着，她急忙拿出早已备好的药方，展开，双手奉到他面前。
严父表情为难，沉吟片晌，目光望向呆愣在一旁的严凌风脸上，道:
“三小姐，我家凌风如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夫帮不了你什么，若是不嫌弃，可让凌风代老夫去将军府一趟，为老太君看诊。”
话落，严母对身边丫鬟略一抬手，丫鬟会意，接过宋初雪呈在半空的药方，转送到严凌风面前。
“少爷。”丫鬟见他脸色木然，征忪似在神游，不由轻唤了两声。
严凌风回过神，缓缓扫视一眼屋内众人，视线最后垂落在药方上。
他接下药方，垂眼审视片刻，嗓音微微发干:
“我随宋小姐去一趟。”
宋初雪看了看严老太医，见他坚决不为所动，知晓无法请动他老人家，便唯有退一步。
抱着试试也无妨的心态，她转身面朝严凌风施礼:
“那就有劳严大夫了！”
事情已定，严老太医和严夫人互相搀扶离开。
正堂内除了两名侍女，便只有站在正中央的两人。
严凌风垂眸注视她眉眼，心里酸胀得难受。
原来，她并不是来找他的。
方才在回廊疾奔的心情，如一只飞上高空的鸿雁，正满怀期待奔赴南方，殊不知中途一支利箭射来，他整颗心顷刻间经历从高空坠到谷底……
被他突然定眼看着，宋初雪有些莫名，疑惑回视了片晌，忍不住开口:
“严大夫，严大夫？”
严凌风艰难调开视线，手中药方一下被抓他五指抓得发皱。
“我的药箱没带回来。”他声线平缓，似没有起伏，问:“稍等片刻不介意吧？”
宋初雪急忙摇头。
严凌风便招来一府卫，让人快马去药铺里取药箱。
随后，他又回到正堂，表情有些疏离客气，抬手一指座椅:“坐。”
宋初雪缓缓坐回椅上，旁边侍女添了新茶。
两人面对面而坐，中间相隔宽敞过道。
他一改往日性格，只低头盯着那张已经变得皱巴巴的药方，肃然不语。
室内一时变得有些过分沉默。
屋内烧了地龙，脚下毯子暖融融的，宋初雪喝了两口热茶，望了望外面飘洒的薄雪，又转头觑了他身上未取下来的厚实大氅。
他不热么？亦或是随时准备跟她走，便懒得解氅衣……
“严大夫，不如我先和你说说我祖母的病情？”
受不了室内的安静，宋初雪试探着开口。
“嗯。”从喉间溢出一声回答，严凌风头也没抬，沉声问:“病了几日？”
是因为祖母病了，所以她才一直不去药铺看那两只小猫吧？
他胸口因为这个猜测，稍稍回暖了少许。
下一瞬，便听见她回答:
“大约三日了，吃了府医开的药不仅没好，没想到反而加重了，我实在着急，才来叨扰严老太医……”
“刺啦——”药方在严凌风手中裂成两半。
宋初雪声音一滞，表情疑惑。
察觉出自己失态，严凌风手指一松，发皱的碎纸掉在靛青色地毯上:
“这无用的药方，撕了吧。”
“嗯。”宋初雪微微征忪一下，点点头:“你是大夫，你做主吧。”
这药方确实不可能再拿去抓药了，撕就撕了。
屋中更漏发出滴答响声，未时二刻了。今日太阳藏了起来，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北风一卷，空中薄雪隐隐变密了几分。
严府门口。
“严大夫，雪下大了，不如坐我府里的马车吧。”
严凌风拎药箱的手紧了紧，放开缰绳，沉默步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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