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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念说这话的口气,虽然平静，但完全不像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
李潮音手中的动作僵住了,一瞬间,万千思绪在脑中飘过,却又留不下任何痕迹,顿了好久好久，点头：“...好。”
可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像自己了。
也是，爱上常念之后，她就没有自己了,常念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懂事得从来不会说不。
如同现在,常念说离婚,就离婚。
李潮音的心闷得发慌发悸,连呼吸都被影响了,她想自己难道不是爱常念的吗。
所以提起离婚,她最正确的不是该歇斯底里地反抗吗？
泪堵在眼眶里,堵得眼眶发红,可还是没有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爱她,就千般万般任由着她，哪怕自己体无完肤——已然成了一个入骨的习惯了。
常念见她答应,也顿住了,她想李潮音不是爱自己的吗？
为何连一声挽留都没有呢。
常念端坐在椅子上正视她，说：“我们离婚的事，暂且还是不要告诉爸妈了,我怕他们...受不了。”
“嗯。”可惜李潮音的目光在桌上，并未移到对面人的脸上。
常念见她不看自己，心里更愧疚了，说：“抱歉，这套房子，还有两辆车，都留给你。”
“嗯。”
常念一直盯着她垂着的眼睑，说：“我的行李，会尽快拿走的。”
“嗯。”李潮音仍旧用喉咙发出这个字。
常念皱眉，用眼神逼她抬头看自己，说：“...你，你难道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她仿佛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两个人的婚姻舞台，一个人的离别演出。
“要说什么呢？你都想得这么明确了。”说这话的时候，李潮音才抬起了头，迎上她的视线，那么娇柔却又那么深沉。
一对上她这双好似可以包容万物的眼睛，常念慌得避开，这次轮到了自己垂头，说：“抱歉，真的很抱歉。”
“...今天的碗，你刷吧。”李潮音沉默了几秒，擦掉脸颊边的泪珠，边说边起身回了卧室。
常念怔了怔，点头：“好。”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要求自己刷碗。
也是最后一次了。
整个过程，到现在，才仅仅过了十分钟，却处处是无声的压抑。
李潮音平躺在床上，头倏然间发晕，整个天花板都在旋转，听到外面传来刷碗时的流水声，更是晕得厉害。
晕着晕着，就睡了过去。
常念把厨房收拾干净，便进了卧室，看见那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心忽然一紧，来回观察了好几次，确定她不是做了傻事而是睡着了，才松了口气。
她清楚李潮音爱自己的那颗心，一直无比清楚。
可这份爱，她承担不起，每每都快被压垮了。
有的时候，枕边的人不像爱人，像机器人、朋友、家人、长辈、知己...唯独不像爱人。
甚至，也会任性地故意惹她生气，可每次都会被看穿，然后收到一个宽容的柔笑。
她十分地渴望李潮音能对自己耍耍小女人的脾气，而不是自持冷静端庄。
所以，离婚的年头才会愈发强烈，终于在这天爆发了。
伸手给她掩好被子，常念看着她，泪不受控制地洒了下来。
她不晓得自己在哭什么，总之，好难过。
其实，渴望爱的人，一直是她才对吧，她渴望李潮音能有血有肉地爱自己。
深呼一口气，把泪憋了回去，常念悄悄离开了。
门响了，李潮音的手指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她多想冲出去把那人给拉回来，给那人一巴掌，质问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可终究，良好得过于的修养让这份冲动克制住了。
妻子，真难当。
忽地，小腹痛得厉害，额头的细汗也出现了，李潮音咬了咬唇，拿起手机，扫了一眼通讯录，滑过自己的父母和常念的父母，还有常念。
最终，拨通了一个人的。
......
“你是她妻子吗？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怀孕早期忌情绪大幅度波动，你难道不知道吗？幸亏送来的早，要再来迟一步，孩子没了，你们找谁去哭！？”
医生指着单子，劈头盖脸地朝着柳如玉一顿骂。
柳如玉一声不吭，听着医生的话，时不时看一眼病床上的李潮音，还暗暗俏皮地给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李潮音嘴唇有些发白，见此，收回视线，心下好笑，可又想起腹中的胎儿，嘴角的笑意被收了回去。
“呼——医生都这么会骂人吗？我差点儿都要哭了，我去，不行，我得原封不动把这些话都还给你家常老师。”好不容易结束，柳如玉扶额，坐在病床边，说着。
李潮音微微侧头去看她，语气平静，说：“...我们离婚了。”
“啊？”柳如玉被惊到的同时，带着股窃喜和激动，白皙细腻的脸上泛起红来。
她就知道，她和潮音的缘分不会这么浅的。
李潮音没注意到她脸上的深情，只是自顾地说：“明天就去办手续。”
“那她知道你怀孕吗？”柳如玉捋了捋身上的旗袍，把自己快抑不住的激动给强按住，问。
李潮音轻摇头，说：“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她。”
粗心的不只常念一个，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况且，都要离婚了，她不能凭借着孩子来留住常念的身。
柳如玉接着小心翼翼地问：“你都想清楚了？”
“嗯。”
柳如玉叫她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潮音。”
“嗯？”
把到嘴边的“和我在一起吧，我来照顾你”给咽下去，柳如玉说：“...别怕，有我呢。”
“谢谢。”
柳如玉不喜欢听她道谢或者道歉，说：“咱俩谁跟谁啊，谢什么谢，要真想谢，就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叫我干妈。”
“好。”李潮音眼里多了笑。
柳如玉挑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同意了？”
要晓得，除了常念，潮音不会那么顺着别人。
唯对常念，潮音从不懂拒绝。
“嗯。”李潮音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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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暗红色本上的离婚证三个字，常念的心缩了又缩，忙塞回到包里，看到副驾驶上脸发白的人，出声问：“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只是有点冷。”李潮音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紧紧地握着离婚证。
常念点头，说着把空调调高了些：“那就好。”
说完，又补充道：“...以后，要找个...找个适合的人。”
原是想说，要找个你爱的和爱你的，可这话，怎么想怎么不对。
“嗯，会的。”李潮音嘴角动了一下，说。
常念转头，问：“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除了嗯好的。”
这个嗯和好的，一如既往地令她厌恶。
“不想。”李潮音的语气没变。
常念忍不住说：“潮音，你不要赌气，有什么想说的，哪怕是...你都对我说好了。”
不管好的坏的，她想李潮音对自己多说一些。
因为持续两人之间的这份安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一般，让她害怕。
“我从不会赌气。”李潮音回头去看她，平淡的眼里带着几丝讽刺。
常念又一次道歉：“对不起，是我负你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突然心烦，李潮音说着，就准备开车门下去。
常念忙说：“我送你。”
“不用，有人来接我。”李潮音看了眼对面车里的柳如玉，说。
常念也看到柳如玉了，眉目间的厌恶一闪而过，心底隐隐发酸，点头，说：“...好吧，路上小心，再见。”
可即使厌恶，以后，也阻不了李潮音和柳如玉之间的瓜葛了。
注视着她上了车，常念才启动，离开了，只不过，心烦意乱，尤其想到是柳如玉接走了李潮音。
柳如玉对李潮音的心，除了李潮音，人尽皆知。
或许，李潮音也知道，所以，去找柳如玉疗伤吗。
常念的恶意揣测一发不可收拾，车速也跟着快了许多。
......
李潮音坐在了后排，一上车，泪就止不住了，掩面啜泣了起来。
柳如玉忙开车门，坐到她身边，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哄着说：“不哭了不哭了，我知道你难过的，可你现在是孕妇，是准妈妈，哭对宝宝不好的...”
李潮音一哭，自己的心就扎得生疼。
想她柳如玉哪儿哪儿都无可挑剔，风情万种家境殷实人品优秀，怎么这辈子就栽到李潮音手里了。
李潮音靠在她身上哭了一会儿，才平息了下来，见自己哭湿了她的外套，不由脸红，哽咽着说：“对不起，哭脏你的外套了，你脱下来吧，我给你洗。”
“真的？”柳如玉听这话，心里狂喜，问。
李潮音擦了眼角的水渍，说：“嗯。”
柳如玉按捺住自己的喜悦，真把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狐狸眼睛亮晶晶的。
李潮音接了过来，可刚到手边，就听柳如玉说：“想什么呢？你要给我洗，我还不想咧，你一个孕妇的，洗什么洗，我可没周扒皮到要两个人洗我的外套，还有一个连手都没长出来呢...”
被这话逗得破涕为笑，李潮音看了一眼柳如玉，没再说话了。
柳如玉见她笑，很是得意地扬了扬眉，她有预感，这次潮音会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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