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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几根红线缠绕在她的右手腕上，红线的另一头指向某个方向。
易?顺着红线的指引循步而去，过了大约十几息的时间，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白雾在脚边缓缓流动，恍若和缓静谧的水流。不知名的花草成片盛放、摇曳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驱散那浓稠的黑暗。
雾气攒动，其中升起一直径大概两三米的白色圆石桌，桌上交杂摆着各式吃食，从现代化的零食甜点到古色古香的糕点汤羹，应有尽有。
“本体你来啦！”趴在石桌上的莫枕眠见到她，热情地挥挥手，招呼道，“你是最后一个到的，快过来快过来。”
“本体坐我旁边吗？位置一直给你留着呢！”莫枕眠仰头，充分利用了稚嫩少女的外貌，一双圆溜的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她，眼尾微微下垂，双手合十，拖着尾音撒娇道。
如果她真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天真少女，那恐怕没有人忍心拒绝她简单的小请求，生怕她会露出失望委屈的神色，像一只湿漉漉的小动物。
可惜她不是，且和在场所有人都拥有着一样的灵魂。
易?注意到，其他几个分.身似乎对自己童心大发的一面有些不适应，面色复杂。
唯有边迟月是与莫枕眠相处时间最长的，早已习惯她的举止作风，此刻只是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易?从善如流地走到莫枕眠身边，毫不客气地上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里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是我参观了原主创造的鬼市之后得到的灵感，‘莫枕眠’的白雾本就不仅仅是物质世界的雾气，它存在于现实和幻觉之间的缝隙中，”莫枕眠比划着解释，“以妖气为能源，它若上升，就会在现世显现，成为实体；它若下沉，就会转化为一种更抽象的、无形的形式，穿梭在一段段梦境里。”
“为什么鬼市能做到神出鬼没，踪迹缥缈？为什么它能够同时容纳普通客人和‘游梦者’？因为它是‘莫枕眠’利用白雾的特质打造的，一个夹在现实和梦境之间摇摆的特殊空间。”
“这个黑暗的空间和鬼市在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只是这里是一个更为粗糙、原始的雏形，所以我把雾气带进来初步改造了一下。”说着，莫枕眠眼中透出掩饰不住的得意。
易?忍俊不禁，用哄孩子的语气附和：“哇，真棒！”
入座，座椅是易?穿越前最喜欢的布艺靠背沙发，配着一只柔软的抱枕，与面前古朴的石制大圆桌格格不入。
一屁股坐下来，易?舒适地喟叹一声，有些怀念。
以前家里，这沙发摆在窗边。
下班后她常常缩在沙发上休息片刻，双眼望着窗外，户外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往的车辆串成七彩的河流，而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想静静地坐一会儿。
把抱枕抱在怀里，易?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同步过记忆了，那我们就直入本次会议的主题——”
“关于边迟月同志频频感受到的来自天空的注视，大家怎么看？”
“不只是注视，还有针对！”莫枕眠敲了敲桌子，表示自己对幕后者的不满，愤愤道，“明明我们在借鉴穿越之前文明的发展进程，因地制宜，尽力让如今动乱的魔界变得更好一点，但‘那位’一直在尝试阻挠，甚至降下天雷……”
身为比莫枕眠年长古老的前辈，邺烛专注地注视着她，银灰色妖瞳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慈祥和蔼，等莫枕眠气鼓鼓地说完，才缓缓说：“会不会是有些提议不太符合现在魔族的发展状况呢？”
“小说里不是会有这种情节嘛，世界对于外来事物的排斥清除之类的。”
“可是，最后要不是我撤掉了雾气，恨不得整个第一都都要被轰没了！”莫枕眠咬着指尖反驳。
“这听起来甚至像是泄愤……”星浔若有所思，“从枕眠的记忆里也可以看到，那天雷不是单纯的某种程序，它——或者背后操纵它的存在似乎是有思考的，甚至……”
“有情绪。”边迟月与她异口同声地说。
边迟月补充：“最后面对那道天雷时，我几乎能感受到一种愤怒。而差一点毁灭整座都城，不顾旁人性命的行为，或许是泄愤和迁怒吧。”
“这确实不像是正经天道之类做得出来的事情。”邺烛点点头，赞同道。
“所以，我和边边暂时把这个存在称呼为‘那位’，”莫枕眠说，“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连接近烛龙神状态的边边都感觉有致命危险……”
边迟月：“另外，这个世界的‘飞升’机制一定出了问题。还记得简?硅?嫠吖?颐牵?焙＝Ｗ谠?幌茸婢?妗?灰?缮??穑空獯挝掖ゼ胺缮?辰缰?保?膊??嗽じ校?绻?≡穹缮??嵊泻懿缓玫氖虑榉⑸?！
“不知道这个与‘那位’是否有联系？”
沉吟许久，易?心中有了定夺：“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非必要情况还是避免与它交锋……‘那位’吗？我们暂时就用这个代称，尽量不要引来它的注意和监视。”
“那，那我怎么办？”已经被重点关注过的边迟月小心翼翼地举起手。
“没办法，”易?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是明知对自己无益，却必须做的。你是魔界主宰，于情于理应该带领魔族发展。”
“由于个体之间天赋、血脉、力量的巨大差异，魔族的阶级只会比我们穿越之前的古代更加固化，一些改变只能由你利用绝对的力量和权威推动，在至少近五百年之内，这些事情除了你，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
“去做吧，始终记住‘克制’。”易?眸光柔和，鼓励他。
首次获得肯定，边迟月刚刚目露感动之情。
“但是——”易?话锋一转，无情地说：“你最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魔界，不要和我们接触了，有事心声联系，或者来这个空间见面。”
边迟月：“……”
“听到了吗？”
坐在边迟月身侧的星浔偏头，嘴角带着看好戏的笑意，似乎在欣赏他凝滞的表情，还特意火上浇油般地戳了戳他。
边迟月：“……听到了。”
“那大家还有什么想讨论的吗？”身为本体，易?自觉地承担起主持会议的工作。
邺烛端坐着，摇摇头。
这个傀儡周身一向萦绕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感，扮演他的分.身自然而然显得比较沉默寡言，发言不多。
而莫枕眠的心思，已经转移到桌上虚拟的食物上，她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励志尝遍这些古今中外的美食。
“那么，没事的各位可以先退场了，”易?同情地看向边迟月，“你们魔界肯定还有的忙呢。”
想到自己坍塌的魔宫，边迟月立刻坐不住了，起身时还不忘拉上莫枕眠一起。
“诶？让我再吃几口嘛！”明明已经顺从地跟在边迟月身后，莫枕眠嘴上却不饶人，嘀嘀咕咕地抗议。
“你答应帮我重建魔宫的，”边迟月豪气地承诺，“等回去，我吩咐御厨给你做遍魔族特色美食，你想吃什么，尽管提出来。”
“那我要每天不重样的……”
笑意盈盈地目送他们一边拌嘴，一边离开，邺烛也很快告辞了。
“我还有一件事。”星浔抿了一口奶茶，淡淡道。
易?疑惑地问：“什么事？不方便让其他分.身知道吗？可是……”
可是他们归根到底是同一个人，虽然看似散落在各地，但实际上常常共享记忆和经历。
真有什么事，就算瞒得住一时，不久之后也会暴露。
“我知道，”星浔放下杯子，笑容灿烂，“但这件事，我想找机会让迟月大吃一惊，本体你可要为我保密啊。”
“到底是什么事？”易?不禁有些好奇，心里像是被几根羽毛挠了几下，痒痒的。
“就在会议之前，我收到了‘星浔’亲传弟子的纸鸢传书，请我回去一趟。”
“邀月宫开山老祖，侍剑峰上一任峰主，我的师尊——她大限将至，作为弟子，我要回去送她最后一程。”
“你猜，我师尊的名号是什么？”星浔顿了顿，俏皮地对易?眨了眨眼。
易?一脸疑惑。
“世人都尊称她为迦楼老祖，而很少提及她的名讳——谢抒薇。”
谢抒薇。
易?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在山河卷里遇到的那个渔村少女吗！”
“是啊，”看着她惊讶圆睁的双眼，星浔满意地笑了笑，又喝了一口奶茶，“或许她与我们之间，确实有些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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