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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抖抖袖子,散开身上的酒气,迈进王府便听到任骏哎哟哎哟的声音。
想必任骏听到的消息——钦天监挑选楚王与左澜月大婚日子变成楚王与左澜月即刻大婚了吧?要不然怎能笑成一朵花。
我微微叹口气,天底下最替我高兴地唯任骏一人了吧。
任骏跑到我身侧,鼻子动了动,脸上笑意未减半分:“王爷,您又喝酒啦?”
我挑眉:“本王喝酒还要向你报备?”
“老仆绝无这个意思。”任骏掐着声说:“只是王爷您这两日喝酒喝得太频繁了些,得注意身体啊。”
他小声嘀咕——喝酒伤身,老仆还盼着小世子小郡主。
我脸皮抽了抽,佯装没听见。
任骏又道:“方才收到宫里嬷嬷的话,王爷您的衣袍这两日便能织好。”
我脚步微顿,嗯?那么快?
任骏笑眯眯的,竹筒倒豆子般说起来:“王爷您是不知道,太后娘娘得知您跟左姑娘近日完婚,便命绣坊将储秀宫娘娘的衣裳放一放,百余位绣娘连夜赶制您的衣袍……”
听到这,我立时找个借口将任骏打发走了。
任骏甚不在意,笑意更深,爽快地哎了一声走了。
本王自认为楚王的婚袍比不过储秀宫诸位娘娘,太后如此大张旗鼓,无非就是在告诉本王,左澜月本王娶定了。
太后明晃晃地将本王放在烤架,翻身是烤,不翻身也是烤,无非一个均匀些,一个糊了罢了。
别的不说,太后真真煞费心思。
还未走至锦绣园,便听到一阵笛声,缠绵中带点凄凉,悄然入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楚王府出了些千回百转的风流韵事。
想到这,我本要离开的心折了回去。
进去便看到绿若倚靠朱红柱子,手握横笛,一身碧绿带青仿若轻轻点缀在姹紫嫣红中,那些绚烂绮丽便是媚俗。
小蝶正在沏茶,热气袅袅多了几分活泼气息,她当先看到我,眼里惊讶、疑惑、微微闪躲,还有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之色。
看来绿若‘偷人’着实吓她不轻,她没理正情绪,绿若先迎了上来,朝我福身:“绿若见过王爷。”
我本想跟她谈谈近几日吹得曲不够风雅,不符楚王府的身份,旁人听了还以为楚王整日搭台听戏,楚王府堕成旖旎靡靡之地。
话到嘴边,又转了转:“茶不错。”
绿若嫣然一笑:“王爷谬赞了,信阳毛尖采摘初春时分最先冒头的那撮嫩芽,九蒸九晒,再用特制的砂锅炒香……味苦回甘,茶香凝而不散……王爷要尝尝么?”
美人盛情邀约,怎能推却。
毛尖温得刚好,我轻嘬一口,先是苦,斜风细雨的苦,再细常,是香,烘晒干爽的香,入喉才甘,是雨后泥土芬芳洁涩的甘。
我意犹未尽,若是小蝶稍微收敛三番五次落在我身上的困恼、为难、欲言又止,又频频躲闪的目光便更好了。
绿若为我添茶,她衣袖携香,两眼殷殷望着本王,像极前来讨乖的小孩儿。
茶虽好喝,正事不能忘,我先呷了口茶,沉凝片刻,唇齿里辗转千回,到嘴边变成:“南疆是个什么地方?”
天禄阁那几年,经常外出处理政务,诸如淮南、丽水道富饶之地,再荒凉莫如幽州,倒没去过风情异于中原之地。
绿若不答反问:“王爷觉得是个什么地方?”
我细细回想地理志编撰的南疆风情地貌:“山陵丘壑,毒瘴丛生,狼窟蛇窝,多为细雨阴天,难得晴朗。”
话音刚落,便听到小蝶气急败坏:“胡说八道!”
似一阵地动山摇,我捧着茶杯抖了抖,倒能理解,不惜远上千里到举目无亲人之地,本就孤苦,又怎能容忍半点诋毁家乡的话。
小蝶气势不减半分,全然没有先前烦闷迟疑之色。绿若冷声冷气喊了声她的名,气势便弱了下来,顿时面生委屈。
绿若道:“小蝶自幼被宠坏,心直口快,实数无心之失,还望王爷看在绿若的面子上,从轻处罚。”
“人人艳羡中原繁盛,数不尽的华衣美食、琴歌酒赋,眼见的太平盛世在眼不见的地方粉饰太平,旁人笔下编撰的南疆是我未曾见过的南疆,谁能说真的?”
小蝶小嘴一撇。
“王爷说的是,只怕绿若说个三天三夜也不够尽意,南疆的好,南疆的坏,王爷不妨亲自去看看。”
我微微叹气:“南疆远上千里,这一去,少则三年五载,再者,本王惯了这里。”
“王爷,人生漫漫,三年五年弹指一挥,算得了什么,想看便看,想走便走,偌大的皇城门关不住人。”
绿若两眼殷殷似灯火,我侧头回避望向亭外暮春的景:“早些年去过各地,江南的水,淮北的山,丽水道的荷,幽州遍地的柳,看山看水看荷看柳,景色极好,温一壶茶,一坐恍然过了半生,可越看越惦记着何时回京。”
绿若心思通透,话说到这,想必她懂,我放下茶,准备起身离开,又听见——
“王爷您啊——不是想回京,是惦记着京城里的人,便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景色再好又有什么用?”
她低低叹一声:“绿若何曾不是——”
古往今来,熙熙攘攘,人皆有欲,追名利,逐权势,唯独情意二字讲缘分,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何时成果,又何时归根。
讲不透,天底下便有痴男怨女。
我默然无语,往日平波无澜的心潮因此汹涌,那年救命之恩已用十年的日日夜夜抵平,你是你,我是我,你何至于此,搭上后半生?
还未走出锦绣园,便听到小蝶的声音,她犹自愤愤不平:“小姐,奴婢方才看明白了,楚王爷不举、性情冷淡、毒舌、小心眼、记仇,您啊,幽会实属情有可原。”
“楚王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奴婢知道,下次啊,尽管吩咐,奴婢定办得妥妥的。”
绿若伸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啊,好好想想。”
“小姐,奴婢想不出来,您指的什么事?”
绿若甚是俏皮:“喏,王爷耳朵灵着呢。”
听到这,我哈地一声大笑:“绿若说的是,本王耳朵灵着呢!”
小蝶脸色唰地变白,面带死色,唇瓣蠕动片刻:“小姐,您怎么不告诉奴婢呢?!”
绿若道:“让你长长记性。”
喝了两杯茶,酒醒了大半,连着脚步也轻快起来,彩凤问我是否用膳,我摆摆手——屋里还算亮堂,彩凤着褐色衣裳,腊梅描金线灰白立领,头戴木钗,低垂眉眼,嘴角绷直,与往日相同,又与往日不同。
我反应过来,彩凤已经掩门出去,又怕自作多情,榻上躺了片刻,心里始终放不下,遂找来纸墨,写好后,唤来安嬷嬷。
自上次安嬷嬷重金购买《鸳鸯传》委托彩凤转交,后被我发现对她略施惩罚后,安嬷嬷便暗地里想着法子将我掰回正道。
这些年我越发轻浮、放荡不羁,安嬷嬷越发觉得楚王爷变成这样,她难辞其咎,更是无颜面对我那九泉之下的娘亲,经常到祖祠烧香念经。
甚至早些年我说要娶彩凤的事,她点头称善,跪坐祠堂前流泪满面,尽是苦尽甘来的痛快——托老祖宗的福,王爷想开了。
哎,一把年纪,还操心这些事,真是难为她了。
“你照着药方抓药罢。”
安嬷嬷问:“王爷,您受了风寒了么?”
“没有的事。”
安嬷嬷快言快语:“是彩凤姑娘吧——”顿了顿:“王爷您一心惦记着彩凤姑娘,着她吃着她穿,可惜啊,她命里没有福气。王爷,您又何必——”
说着,她放回桌子上:“恕老身办不了这事。”
这些道理,我怎能不懂,明知彩凤不领情,何必?思来想去,大抵是我骨子里犯贱罢,这般想想,又瞧出些许端倪。
那日我与子玉遇险,回到王府朝彩凤说了些尖刁刻薄的风凉话,这几日都在书房过夜。
有些事我自己不能做主,她又能如何做,迁怒于她实属不智。
如今圣上下旨,不日左澜月便是楚王妃,彩凤跟我生出间隙,又失去安嬷嬷的庇护,下人们见风使舵,平日里便看不惯彩凤,这会定然变本加厉。
我暗骂自己不是人,抓起药方匆匆往外走,不料门从外面开,跟彩凤撞个满怀,她登时后退两步,她站定,异口同声来了句——
你(您)没事罢?
彩凤抿抿唇:“奴婢没事。”她瞧见我手里的药方:“王爷,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便是了。”
我悄悄掖回手里:“没别的事,想出去透透气。”
彩凤规规矩矩退到一旁,半天见我没动静,又问:“王爷,您还有什么事么?”
我张张嘴:“我受寒了。”
“奴婢这就叫郎中——”
我抓住她手腕,施施然塞药方过去,语气平缓:“你照着药方抓三副药,每晚饭后煎一次,每次煎半个时辰,趁热服用。”
“奴婢记住了——”
“今晚——你送到书房来。”
彩凤似乎笑了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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