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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巴掌像窗外毒辣的太阳狠狠甩在闻月脸上,留下今年最刺眼的红。
“我很久没打你,你皮痒了是不是,嗯?闻月……你怎么不去死啊……!”池芦芝双眼通红死死的拽着闻月的头发,她被池芦芝从沙发上拖到地下,头皮疼的发麻。
“周围人那些难听的话你听不听得到?那死老头子死了,他亲侄子都没掉一滴眼泪,你倒是哭的比死了爸妈还惨,我池芦芝的老脸都给你丢光了!”
“全天下男人死光了吗,你跟一老头子搞到一块。”
又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池芦芝像个疯子卷着闻月的头发。
闻松不在家,池芦芝打她,闻池贺就拿个橘子站在一旁怔怔的看着。
“你哪怕读书厉害点我都懒得管你了,书不会读,小小年纪就知道乱搞,养条狗都比你听话!”
老向刚过头七,花知和岚琴来人口普查的那天是她和老向最后一次见面,那天她就察觉到老向不对劲了,许雾打电话告诉她的时候怎么说的?老向心肌梗死,没救回来。
她们第一次见面,闻月给老向讲了一个莴苣姑娘的故事,老向问她为什么喜欢这个故事,她说,因为她喜欢莴苣姑娘的头发。
她和老向说:“我本来想剪短发的,因为我妈老扯我头发,理发师问我的时候我犹豫了。”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很糟糕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吹风筒是个好东西,吹风筒可以掩盖住她发泄、难听的歌声。
老向听了心疼,往她的豆浆里多加了一勺糖,告诉她:“不要害怕,女孩子长□□亮。”
后来她大一些,她问老向:“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
老向安慰她漂亮的孩子容易被孤立,“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你很优秀的,小闻。”
中招考上池川,老向送了她一本书,里面夹了一张自制书签,书签上有一行话,是老向送给她的:小闻,你不是遗孤,是遗珠,要好好生活,会有人爱你。”
她忽然从地上挣脱起来,也不管池芦芝拽得有多狠,她直视眼前的女人:“我没日没夜地学习考进池川的时候,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你还记得吗?如果你忘记了那我来告诉你,你说,也不知道你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真的考上高中了。闻池贺小学考个九十你就大鱼大肉伺候着,每次家长会只要老师表扬我进步了,你就会当着全班家长的面说我是不是去偷答案了。”
池芦芝还会说:运气这么好?等会儿带你去买彩票。
总之闻月的好成绩一定不能是实力。
闻松正好回来,母女俩双眼通红站在客厅里对峙,儿子安静的站在一边当看客,丝毫没有上前劝阻的意思,巧了,闻松也没有。
到这一步她还在克制自己,注视着池芦芝的眼睛,说:“从考上的那一刻开始我没有一天放弃过学习,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从这个家里脱离出去。”
“床底下堆得全是我写过的卷子和看过的书,那些皱巴巴的草稿纸上全是我流过的眼泪。我是让人讨厌,但我远没有烂到你说的那种程度。
我没那么不要脸,我也不是你说的不会学习的垃圾,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提醒你们,闻松,池芦芝,你们不是只有一个孩子,我也需要爱的。”
说最后那句话声音轻的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池芦芝终于平静下来,问她:“闻月,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对吗?”
“那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对吗?”
争吵戛然而止。
家里骤然清净下来,有时候甚至会忘了彼此的存在,平时贱兮兮的闻池贺也收敛了许多。
闻月每天学校和家之间两点一线,连超市都不去了,她不想知道花知带着那群人如何议论她。
年末,许雾找了一次闻月。
闻月正坐在餐桌上吃饭,闻松不在家,是闻池贺开的门,冷空气趁机钻进来和家里冷清的氛围混在一起。
“找我姐?”
“嗯。”
池芦芝懒得管,去厨房里端汤。
对面的闻月像是没听见一样舀了勺排骨汤,慢条斯理的剥了两只虾。
闻池贺不止见过许雾,还知道他是池川的学神,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才说:“我去喊她。”
闻池贺走回餐桌,拿起筷子,“找你的”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闻月抢先道:“天那么冷,你开什么门。”
闻池贺:“……”
池芦芝端着砂锅看了眼玄关处的许雾,一看就是跑来的,头发被吹乱了也没整理。
“摆什么脸色,有什么就去跟人说清楚。”
池芦芝吭声,闻月才从位置上起来,刚剥的两只虾还在蘸料碗里。
月明星稀。
闻月靠在电线杆上,许雾站在左侧挡住风,“你们要搬去檀市了?”
她懒懒的,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和你有什么关系。”
几年前闻松在檀市买了房子,前年年底交房后开始装修,现在可以入住了,池芦芝本来打算等闻月高考完再搬的,现在看来是等不到了。
池芦芝没给闻月办转学,而是给她请了一学期的假,高考她想考就回来考,不想考拉倒。
不过这事在学校里除了老师和教务处没人知道,大家都以为她是转学走的。
“志愿你打算报哪?”
她这才掀了下眼皮,看清了许雾的脸,他们好久没像现在这样近距离交谈了,许雾和别的男生不一样,他不粘人,但特别会抓时机,给你猛的一击,让你怎么都忘不掉这个人。
“没想好,考哪算哪。”
他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顾枝蔚给你的。”
那天超市门口,许雾给顾枝蔚支了一招,让她有什么想对闻月姐姐说的话就写在纸上,丢到他家院子里,然后拍拍铁栏杆,他就会收到信号。
闻月低头看信,许雾伸手替她把掉落的发丝挽到耳后。
他像是雨后的青山,在朦朦胧胧的雾里若隐若现,声音沁着安抚人心的凉意,说:“闻月,今天我生日。”
“哦,”闻月看他一眼说,“我这人太倒霉,就不祝你了,你记得吹蛋糕许愿。”
闻月说完就走了。
月光从厚重的云层身后浮现出来,他看着女孩的背影说:“闻月,许雾祝你万事顺意。”
二零一九年一月二号,茗市连下了三天雪,寒风横冲直撞,狠狠拍在铁门上,闻月穿戴整齐戴着羊绒手套推开结霜的铁门。
啪嗒,一小坨雪落在她的帽子上,头顶那根光秃秃的树枝如释重负,高傲的上下晃着。
她摘下手套比试了一下,地上的积雪差不多有两个指节的厚度。路灯的光束下还有雪絮飞舞,闻月的记忆里,茗市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雪。
她们下午就走了,她想把上乌巷走一遍,看看死人巷墙边的红梅,看看被几个唾沫横飞的婆娘坐过的长椅。
街上空无一人,她路过旧电箱拢了拢围巾,许雾的房间黑着,她踩着松软的雪往前走。
“滚出去!”
闻月猛然回头,什么人也没看见,听那声音像是花知的,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又没声儿了。刚打算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她再次回头,看到了逢镜。
她人栽进雪里,手上抓着几张纸,眼泪顺着冻红的脸颊往下流,天比刚才亮了些,逢镜的头发上全是雪,她仰起脸,十分委屈的看着闻月:“她不要我……”
逢镜又来求助了。
闻月蹲在她面前,脱了手套拨了拨她凌乱的头发,“这么冷的天你妈妈还出来卖菜吗?”
逢镜没说话,光顾着哭了。
她把逢镜从雪里扶起来就走了。
后来听人说逢镜是花知的女儿,还不足月的时候被表姐抱着玩摔在地上磕到了脑袋,后来送去医院医生说得了某种不太好治的病,花知就把孩子丢到火车上了。未曾想逢镜找回来了,上乌巷婆娘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变成了花知。
闻月挺同情逢镜的,但花知总算遭报应了。
时间比想象中过得快,一眨眼就春天了,闻松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好,池芦芝开店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不再每天盯着闻月。
闻池贺白天去学校,她就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池川那边依然是许雾的时代,闻月偶尔会刷空间,看到同学发的动态发现许雾经常被表白。
高考前一周,池芦芝问闻月要不要回去高考。
“你让我回去吗?”
“腿长你身上还是长我身上?”池芦芝顿了一下又说:“童老师打电话让你回去考。”
“知道了。”
六月八号高考结束。
闻月躺在一米八的新床上久久未能入睡。
好久没听电台了,塔的电台不知道有没有换主播,闻月刚打开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欢迎这位先生,今天是我们的暗恋专场,请问你有什么暗恋经历分享给大家呢?”
“我记得你们有个主题叫,我喜欢你时风速每秒几米。”
“哦,是的,这是我们半年前的主题了。”
“请问我还可以参与那个主题吗?”
“看来这位先生是我们的忠实听众了,当然可以参与。”
安静几秒,主播问:“请问这位先生,你喜欢她时,风速每秒几米呢?”
“六点六米。”
“为什么是六点六呢?”
“比起她喜欢上我,我更希望她万事胜意。”
主播小姐姐总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接着说:“还可以参与我们今天的暗恋主题哦。”
“我希望四点四小姐在没有我打扰的未来日子里,万事胜意。”
主播小姐姐:我想起来了!
*
江大,熄灯后的女生宿舍,三个人抱在一起听谭银讲闻月的故事。
“她第一年是没考上还是没去考?”
谭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反正她最后来我们学校复读了。”
“不过我问过她为什么要装学渣,她说......”谭银搂紧怀里的抱枕,继续说:“每次她因为我考砸了骂我,我就会告诉自己,她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学习不好,而不是因为她重男轻女从心底里觉得我烂。”
中间的女生忍不住抽泣,“我好想心疼她。”
短发女生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在檀大。”
三个人都发出感叹,打心底里佩服闻月。
热水停了,隔壁宿舍洗澡的女生一边骂一边尖叫。
短发女生说:“如果是我,我肯定会喜欢上那个男生。”
中间的女生说:“我有种直觉她是喜欢那个男生的,可是为什么要说的那么绝。”
谭银替闻月解释:“男生说过他想读飞行器制造那一类的专业,而她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檀大,她怕多靠近一步,男孩子会放弃梦想。”
短发女生后知后觉:“她竟然会选择檀大,她不是想脱离那个家吗?”
谭银摇了摇头,最右边的女生一句话也没说话,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那天晚上,许雾祝他万事顺意的时候,闻月转身留了段话,那是闻月和许雾说过的最坚定,最直白的话:“你就应该一往无前,成为航天界的领军人物,健康的为祖国工作,不要被这些鸡零狗碎的情感所影响,这才是我眼中的许雾,而闻月也有她的梦想。”
她有她的羁绊,她有她的首要任务,她有她的旅途,所以即便她想脱离那个家,最后还是选择了檀大。
他们都是赤忱热烈而又坦荡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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