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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愿和你年年岁岁 > 第 3 章 去南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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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帮你联系殡仪馆”,实习的护士看她一个人,想来也是什么都不懂的。

    陈岁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给沈梦打了个电话。

    沈梦和陈岁是小学同学,小时候家里住得近。她妈妈走的早,家里又是卖丧葬用品的,在学校总被人欺负,上学的时候只有陈岁一个朋友。后来念到高二,沈梦爸爸也去世了,她就不怎么来学校了,当初两个人约好一起去南城,陈岁没去成,沈梦也没回来。她说自己早就受够了被人明里暗里侮辱的日子,在南城一待就是四年,这次回来听说是交了男朋友,回来找舅舅舅妈拿户口本的。

    沈梦接到电话30分钟就到了,她来的时候陈岁在走廊靠着墙发呆,“岁岁...”,

    陈岁扭过头来,脸上两道泪痕,许是想笑,扯了扯嘴角:“梦梦,你来了。”她抹了把脸,“我妈她...,这些人情世故的,我都不懂,要麻烦你了。”

    四年没见,怎么也想不到再见是这样的光景,“咱们两个还说什么麻烦,怎么着我也跟我爸耳濡目染了十几年”,沈梦抱了陈岁,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尸体留到第二天早上就火化了,父亲去世后,生意场上的朋友都散了,母亲多年高调的作风早就引得众人不满,后面这八年除了邻居阿姨再也没有什么朋友了,此时陈岁抱着骨灰盒,只有沈梦和她男朋友蒋南升陪着。走进墓园天就开始飘起细雨。一坯一坯的土盖上去,慢慢形成一个小土丘,陈岁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八年前也是同样的地方,盒子里是父亲的骨灰,碑前站着的是戴白花的母亲和12岁的陈岁,现在土丘下是母亲的骨灰,戴白花的人变成了陈岁,墓碑上多了一行字。工作人员埋好土就离开了。

    “我去下面等你们”。蒋南升拍拍沈梦的肩。

    雨有点大了,两个人依旧没打伞,这个点没有人,抬眼望去像是像是去了一层薄薄的的雾,陈岁也看到了。“这样看着,真的有点分不清是人间还是梦境了。”

    沈梦没接话,问她:“准备怎么办?”

    陈岁摇了摇头,过了会说:“我爸走了以后,我妈带我搬家,供我上学,之前受过我爸帮助的人没一个帮我们的,知道我爸是染了赌瘾,学校里也没一个同学愿意跟我玩了,过去八年了,我还是只有你一个好朋友”,她蹲下来摸着墓碑上的字,新刻的毛边还有些剌手。“我有点不敢确信这是不是真的。”

    沈梦也蹲下来:“和我去南城吧,你上大学的时候不是就说好了,毕了业也能去南城发展,我和蒋南升定了这周六早上的火车票,你和我们一起,我给你买票。”

    “怎么这周六回南城”?陈岁转头来看她,“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不在家里过完年再去吗?”

    “还过什么年,年是跟家里人过了,我爸妈早没了,这次回来就为了户口......”突然想起现在的情境,沈梦适时截住了话头,“岁岁,对不起,我不是......”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说的对,年是跟家里人过的,我以后,也没有家了啊,我跟你们去南城。”

    “岁岁,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陈岁没哭,沈梦蹲在她后面哭得稀里哗啦。

    陈岁还是没哭,雨又大了点,蒋南升送伞上来,几个人没再留,各自回去了。

    陈岁回到家,只觉得恍如隔世,桌上还放着妈妈定的蛋糕,和几道做好的菜,有一条鱼,边上的油已经凝固了。暖气是冷的,妈妈省掉了这笔取暖费。陈岁摸了一包烟,是刚才在楼下买的,她第一次抽烟,估计是这两天水米未进加上巨大打击,第一口吸下去后劲太大,以至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才是周二,离出发去南城还有几天,她还是当天就回了学校收拾东西,碰见宿管阿姨,说来送蛋糕的人打她电话打不通,把蛋糕放在宿管室就走了,本来想数落她几句,估计是看她状态不对,也没多说。

    宿管室暖气开的足,蛋糕上有几个切开的水果已经有点腐烂的意思了,陈岁有点反胃,把蛋糕扔了,宿舍是四人间,陈岁的宿舍住了三个人,一个早就找好工作搬走了,还有一个家在本市,隔个十天半个月也难见一次,本来想着这次面试上她也要搬走了,宿舍的东西已经打包的差不多了,这样一来一回,就折腾到晚上。回家打开衣柜,看到一排连衣长裙,各种颜色和印花,记忆如洪水涌来。

    以前在这小县城里,陈妈妈今天穿了怎样款式新颖的裙子,总是能被人拿到饭桌上讨论,她美而自知,最乐于打扮自己享受别人的目光,爸爸去世以前,陈岁觉得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潇洒的人,“我以后也要像我妈一样,天天穿着好看的裙子去逛街”,那是陈岁十二岁生日。

    “胡说,别跟你妈学,除非你能找到像爸爸这么好的男朋友”,笑声好像在陈岁周围回荡,爸爸去世以后,陈岁再也没见过妈妈穿裙子,衣柜里的裙子被收拾的整整齐齐,每一条都用包装袋包好挂着,占据着衣柜里一个小小的角落,陈岁才觉得有些崩不住了,之前蹲在墓碑前想哭哭不出来,只觉得眼睛发烫,此刻眼泪才开始大颗大颗往下砸,落在柜子最底下铺着的衣服上,是爸爸去世时妈妈穿的那套。

    ......

    周五陈岁请隔壁阿姨吃了顿饭,算是爸爸去世后唯一能和妈妈说上话的人了。南城距离这里要坐14个小时的火车,沈梦买的是周六凌晨四点的票临近春节,车票紧张,这是沈梦能买到的最早的一个车次,陈岁知道这座城市对沈梦来说像是一个噩梦,不是因为蒋南升她不会回来的,她回来借宿在舅舅家里,想必又跟舅妈明里暗里较了几次劲,沈梦也说,当然要早早逃离这里。这样也好,陈岁想,现在这里也是她急需逃离的噩梦。

    沈梦和蒋升在南城开了家清吧,她和陈岁说那边没有西北肆虐的风,现在的日子大家还穿着短袖在海边晒太阳,那就去南城吧!陈岁说,现在她孤身一人,去哪里好像都行,日子怎么过好像也都行。

    三个人在凌晨碰面,陈岁自己剪了短发,发尾参差不齐的落在锁骨处,这些日子没好好吃饭,本来就是个只长个不长肉的,现在越发瘦了,脸色也是苍白苍白的,眼睛显得越发大了,脸腮帮子都凹下去了。

    “跟个猴一样”沈梦说着嫌弃的话,还是把自己的围巾围在了陈岁脖子上。

    离火车站不远,几个人走着去,前半夜下了大雪,此刻雪停了,积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去了南城,就没有雪看咯”,蒋南升是南城人,这是第一次见雪,只觉得稀罕。

    陈岁听沈梦的,南城暖和,故而穿的薄,她挑了一条妈妈的裙子穿在里面,是老式的旗袍剪裁,黑色面料上绣着大朵的花,外面套了厚厚的羽绒服,仍然觉得没有雪落在身上,寒气像进了骨髓一样,密密麻麻的痛一丝丝蔓延开来。

    陈岁长这么大除了上大学没去过更远的地方,“去南城”,她在心里默念,尽管情绪来得不合时宜,陈岁还是带着一丝兴奋靠着沈梦睡一会。迷迷糊糊被沈梦摇醒,“走啦岁岁,检票了。”

    火车一路向南,窗外的风景从雪变成光秃秃的黄土,又变成郁郁葱葱蓬勃的树,“好像时光倒流了一样”,陈岁笑着和沈梦说。

    几个人没话找话,没有再提起陈岁妈妈的事了,陈岁也暗暗松了口气。

    车上的人先脱了羽绒服,然后是毛衣,陈岁也脱了外套,下车时只穿着一件旗袍,仍然被铺面而来的热浪拥了个满怀,周围人声鼎沸,南城的火车站比她来的地方大多了,有人从她面前跑过带起一阵有汗味的风,她紧紧攥着沈梦的手,只感觉出了一身黏腻的汗,脑子发懵,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时光好像真的倒流回今年夏天了一样,眼前的人都变成大学的校友,她还拿着书顶着巨大的太阳去教室占座位。陈岁没由来地心慌起来,她吸了下鼻子,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

    她靠着沈梦,听到沈梦跟自己说话,但就是打不起精神听不清。

    这样一冷一热,陈岁病倒了,这次是发烧。酒吧旁边就有一家诊所,老医生拿着温度计跟蒋南升寒暄,“小蒋呀,你这几天没开门我这诊所的声音都少了一半,绝技无处施展呀”。一抬眼看手里的体温计嗬了一声,“40度8,再烧下去人都要傻咯”。

    陈岁坐在椅子上靠着墙,等医生来扎针。此时意识倒是没由来地清晰起来。问诊室的顶灯直直打下来,照在她惨白的脸上,因为发烧眼角泛起两坨红晕,这样子实在有点恐怖,有个护士来头顶的射灯关了,转而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吸顶灯,短暂的黑暗里陈岁眨了下眼睛,再睁眼时和灯光一起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喝的东倒西歪的身影。

    “张医生,快出来,给他扎一针醒醒酒。”张医生的绝技就是醒酒,不然也不能把诊所开到这酒吧一条街来,两针扎下去,再吐一通,什么毛病都没了。

    这些人看着就没少喝,门大开着,一股酒气就飘过来,陈岁没忍住咳了几声,刚才嚷着张医生的男人顺着声音看过来,眼睛就一动不动地攥住陈岁了。

    咳嗽一时没停住,逼得陈岁眼泪都掉了几滴,她随手一抹,眼角就泛着亮晶晶的水光。

    吴章野一直记得这一幕,穿着老式旗袍的的女人靠在椅子上,裙子上的花在昏黄的灯光下泛出一丝朦胧的意味,裙子下面露出一截小腿,细的跟自己的胳膊一样,胳膊也细,手腕像是能捏断。头发像狗啃一样参差不齐地,却衬得一张脸五官越发精致了,有眼泪顺着流到下巴上,吴章野有些喝大了,愣是看出一股子春花秋月风情万种的味道。

    “松璃!快看,松璃。”他指着陈岁就喊起来。

    同行的人拍拍他,“吴导,穿越了不是?哪有松璃,松璃今天不被你请走了么”。

    “那不嘛,我说的是松璃,不是今天那个,你朝那看”,吴章野的手顺着陈岁点了几下。

    陈岁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觉得在讨论自己,一时有些恼怒,皱了眉头瞪着他们,正好和吴章野旁边的人打了个对视。

    “我k,真是松璃啊,吴导,我是喝大了吧!这松璃,怎么从剧本上跑下来了!?”

    “哎哎哎,别喊了,张医生配药呢,你们几个去那边坐。”

    护士指的是对面的房间,吴章野偏偏丢下一行人跑来陈岁旁边坐着“初次见面,你好松璃,我是吴章野,请问怎么称呼。”吴导喝了酒有点上脸,本身就黑,现在一张黑红的脸更透露出一种社会的感觉,陈岁只觉得头疼。

    “我不叫松璃。”蒋南升去陪张医生拿药了,沈梦去厕所还没回来,陈岁无奈开口,起身坐远点。

    吴章野可是个没皮没脸的,又往近坐了一步,“我知道我知道,请问怎么称呼,我跟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呢,是一个导演,我叫吴......”

    沈梦一回来就看见这一幕,吴章野此刻的行为确实不像好人,她上去就对着吴章野扒拉两下“干嘛呢,喝了酒随便撒酒疯啊,赶紧滚,别他m在这犯病。”

    吴章野突然冲过来的沈梦被吓得打了个酒嗝:“不是这位小姐,你误会了,我是吴章野,我......”

    “我管你叫啥呢,出来泡妞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快滚,不然我喊人了。”沈梦说着就上手去拽他。

    “不是,我没泡妞,你听我解释,我是...我是...”,喝了酒的吴章野舌头实在不利索,结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被沈梦连推带踢地赶了出去,砰地一声眼前的门关上,我怎么就不像好人了,吴章野有些郁闷地想。

    “你怎么样,没事吧。”沈梦回过头来看陈岁。

    陈岁看沈梦发脾气把人赶出去,想起两个人上学时候的事情,心情竟然好了一些,“没事,估计是认错人了,叫我松璃。”

    “什么松梨苹果的,最讨厌这种仗着喝了酒乱搭讪的男人了,渣男。”

    正好蒋南升带着张医生回来了,扎好针沈梦就举着吊瓶带陈岁回去了,大厅里没再见刚才那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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