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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次和以往不一样，那条通话记录真实地存在着。
收拾完东西用了40分钟时间，确认没落什么必需品，她小心翼翼地拨出宋闯电话。
这会儿是通的。
并且她还没完全习惯这件事，电话就被宋闯接起，问：“好了？”
“嗯。”她紧张兮兮地攥着行李箱把手，手心出细汗，“可不可以提前来接我？”
“这么急。”他笑笑，随后是车被启动的声音，他似乎一直在车里坐着等，“那我再给你打电话你不用接，直接下楼就行。”
“嗯。”
“那可以不挂电话么？”她在觉得电话该被挂掉的时候问。
顿了两秒，宋闯依旧笑着说：“可以。”
同时听见他驾驶车上路的声音，以及车内放着的歌，她熟悉的歌。
等他的这一段时间于是不那么煎熬，两人倒没说什么话。她在公寓门口，轻倚在行李箱上，静静地听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哪怕是那边一丝一毫的细微响动都让她心安。
而这样的动静慢慢与她这边相重合，宋闯说：“还在吗？可以下来了。”
“好。”
倪雾昭最后看公寓一眼，也不清楚再回来会是什么时候，这是个完全不给她自己留后路的私奔决定。
而她也确实没什么好眷恋。卜媛媛那些朋友可以随意出国，只是江斯北，这会儿她真要背离他了，却没什么更好的选择，这是件走一步看一步的事。
忐忑地来到公寓楼下，脚步始终飘忽着，直到看见宋闯。
他同时从车上下来，她来不及看他有哪处细微变化。头发好像短了些，古龙水好像换了气味，但对于她而言哪里都没有变，还是他。
也不待宋闯反应，她没顾行李箱，率先跑过去一把将他拥住，跃起后以手环住他脖颈，面庞深深地埋进他颈窝，在小区夏夜铺天盖地的蝉声、树影与路灯光婆娑中闻着他熟悉的味道，感觉整个人都深深地坠下去。
他反抱住她，才让她落得实感：“你就这么想我？八个月1568个未接电话。”
又点评：“你好像瘦了。”
她笑了一阵，才从他身上下来，仰头与他对视。
他在她后腰上拍拍，低了些声音说：“走，我们要快点。”
“怎么了？”
他去拿被她落在后面的行李箱，她有些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后问：“是飞机时间太紧了吗？”
“不是。”他往车那儿走，“倪雾昭，你知不知道你小叔叔现在在北城有多厉害。”
“……”
“是吗？”她轻轻地答，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我不知道。”
“先上车。”宋闯把她行李放进后备箱，边坐进驾驶位边说，“倪雾昭，你真应该好好看看你小叔叔现在有多飘，觉得在北城他是第二没人敢第一了，偏偏我现在是最落魄的时候，你又是他的人。”
他顿了顿，看着已然坐上副驾驶、满眼天真望向自己的她，捏住她下巴靠近问：“知不知道我怎么出来的？”
倪雾昭摇头。
“让付怀开这辆车假装去家里看我，然后我再开他这辆车出来接你。”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倪雾昭垂眼说：“如果知道你要接我走，我小叔叔他难道会在路上堵我们吗？”
宋闯笑：“你是不是觉得他做不出来。”
他松开她，手搭上方向盘：“算了，我就知道你是他养大的，哪怕他把我杀了你也会觉得他有苦衷。”
“……”
“没有。”
倪雾昭视线转到前方，忽然又难受，捏着自己手指低声说：“别说这个了。”
“但我必须把这个跟你说明白，却又赶时间带你走。”他语气不浅反重，“而且我得让你明白，我身上没多少钱，这就是我现在的处境，被你小叔叔害的处境。”
倪雾昭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不这样，”他顿了顿，“你跟我去纽约住七天，如果能把这些事商量好，也能接受那边的生活，你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的话我再买机票送你回来，你继续待在江斯北身边，我也还是开始的态度，以后咱俩一点关系都没有。”
“……”
手指在安全带上来回地划，没忍住，又落了一大颗泪在衣襟前。
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今天说了两遍这样的话。”
“是，因为必须说明白，你不要回避这个问题。”宋闯声音沉下去，“我受不了身边带着江斯北的人。而且你必须清楚，如果江斯北知道你跟了我，以后无论对我还是对你，他不会有什么好心思，你继续对他信任只有被他玩死的份。”
倪雾昭张张口，想说什么，宋闯则对她那心思了如指掌：“你想帮他说话，是吧？”
“这就是我现在最烦的地方，倪雾昭。他能把我害到这地步，能和白芷有那么深的关系，而你依然觉得他是个挺温和的人。你就是一直这么感情用事，但又让人很没办法，因为谁都恨你这样但又忍不住特别喜欢你。”
最后几个字让她一下子泄了气。
“也有很多人跟我说过你不好，宋闯。”她一字一字地说，“但我只知道世界上只有你用心对我好。”
“那你呢？”她看向他，看着他专注于开车的侧颜，“我跟你出国，把所有都交到你手上，你是想以后报复我，还是真的因为喜欢我而要带我走？”
静了几秒，宋闯被逗笑了。
“那么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别有用心，我留你在身边做什么。抛开白芷不论，没有你我岂不是什么麻烦都没有。”
倪雾昭于是无话可说。
他又挺认真地问：“倪雾昭，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
她正回脸，想了想答：“高中吧。”
但从这个“吧”就知道，她那时候对他多没有印象。
宋闯也不意外：“所以我只知道，在前年万圣节看到你，你还是在哪儿都那么抢眼，明明该给人分糖，却反收了一大堆，最后分给了那些围着你转的小孩子。”
回想到那一天，倪雾昭脸滚烫，攥紧了手听他继续说：“然后你亲了我，大概觉得这是个挺成功的把戏，结果我对你什么都看得透，又偏偏对你什么都吃，哪怕是乱臭美、自以为是和跟人吵架吵得分毫不让都觉得你特别可爱。”
“……”
她低下头。
“我甚至喜欢你喜欢到，最后拿我手里的所有东西去赌你到底会不会那么做。”他顿了顿，“因为只有是你做的，我才甘心沦落到现在这地步。因为如果你肯那么做，我真觉得我要那些东西都没有什么用，你能不能明白？”
倪雾昭半天没吱声，只是嘟嘟囔囔地说：“我什么时候乱臭美了。”
宋闯没理她，继续说：“所以别再问我喜不喜欢你了，很蠢。”
忽然从前方照来一片明晃晃的光，车驶入机场，宋闯也像是有些说累了：“倪雾昭，我就是想带你走，以后跟你一起好好过，所以才一定要你做这个决定。但现在决定不了就算了，今天确实很突然，因为付怀他们也一直在帮我盯着江斯北的人。他用什么办法阻止我无所谓，但我现在不想跟他扯出那么多无聊的事。”
“所以就按我说的吧，和我去美国待七天，这七天我会像最后七天一样对你，然后你决定留不留。”
“你别怪我狠。如果你不跟江斯北彻底断掉，无论出于底线还是对未来的考虑我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所以宁愿没认识过。23岁也不算晚，之前那些感情都当作打水漂，我做得到。”
“第三次。”倪雾昭跟他竖手指，“事不过三。”
“行。”宋闯明白她意思，“最后一次说。”
“那么第一天从哪天开始算？”
“后天。”
回答完，车停稳。宋闯下车，从后备箱搬下两人的行李。倪雾昭一手拉过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拉住他手说：“那不要再说那些话了吧。”
“好。”
“付怀的车他会自己来取吗？”
“是。”
经过简单的安检，进入航站楼，宋闯才顾得上俯首好好看看她。
大厅里光线特别明亮又通透，照得一切都清晰，包括她眼角因为沾过眼泪而晕染开的一块黑。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他含笑给她擦了擦。
但因为不那么容易擦干净，不得不多擦几下，两人慢慢地从并肩走到停下脚步。
倪雾昭还带着刚才的情绪，两边嘴角轻轻地向下弯着。
“没有下次了。”他说。
重新被他拉着手往取票处走，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有下次把你弄哭了。
不得不说，他刚才那些话杀伤力太大，又的确是还没解决的问题，她被折腾得不轻，现在才好一些。
找到登机口坐下来，宋闯说去买瓶水，回来后给她带了支冰淇淋。
她才忍不住笑出来。
吃着冰淇淋的时候，她说：“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宋闯在她身边坐下，喝了口水问：“什么样？”
极其浓郁的奶油甜味在口中铺开，她看着周围或来来往往或一同等飞机的人，轻声说：“比坐你的飞机有意思。”
“……”
话落的下一秒就收到宋闯一响栗，它毫不客气地落在她脑袋上，以致她半受惊吓地缩了缩：“你干嘛！”
他说：“看爷没钱你是不是挺爽。”
她咯咯咯地笑了一阵，说：“没关系，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工作。而且我带了些值钱东西，实在不行就在纽约卖掉吧。”
“……”
沉默一会儿，宋闯忽然在她身边笑了。
真觉得特别好笑的那种笑。
倪雾昭看他一眼，抿了抿唇，握住他手。
她是真不介意。毕竟食不果腹和被江斯北供着的生活都过过了，她真觉得和宋闯在一起认真生活特别好。虽然这位大少爷显然还不怎么能接受。
“可我真觉得，”她尽力真诚地说，“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很开心了。过普通生活很好，一起工作赚钱养家也很好。”
“嗯。”他也不再笑，反握住她手，挺认真地答，“但你不用那么累，在家画画就好。也别说什么卖东西了，倪雾昭，真的不至于，卖我的也不至于卖你的。”
她认真想了想：“嗯。”
又小心地问：“那你……已经没事了吗？”
他看她一眼，抽出手替她捋了捋头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没事了，但没全结束。不过我现在去哪儿都没关系，去纽约住也没关系，所以不用担心。不然我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地公然买机票出国啊，你说是不是？”
倪雾昭点头。
又想问，既然没事，你之前是不是被冤枉的，其实你根本没做那些事……那既然没做为什么不公之于众？
想到这儿又顿了顿。
如果宋闯是被冤枉的，公之于众也只能勉强挽回他名誉。而经过之前那么一番大动荡，他手里产业该查查，该丢丢，要合作的人该跑跑，各种合约该受波及的受波及，被影响个彻底，说是整个人被彻底掏空了一次也不为过，又怎么是沉冤昭雪能够挽回损失的。
怪不得他那么恨江斯北。
但这只是她猜的。
宋闯说这事还没完，厉辛洋也说这事复杂，凭她自己大概想不明白。
脑袋乱乱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人到登机口处排队。宋闯拉着她手起身说：“走吧，爷要把你拐去美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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