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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火执仗
——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禁止转载。
第1章：
雨夜，晚十一点半。
教室里的灯还没有关，明妍抱书从后门口出来，关上灯，小心翼翼地，踩着小皮鞋往楼下走。
这个时间点，教学楼里几乎没有人了。
有风不断从开着的窗户里灌进来，明妍抱紧了手臂。
一直等下到最后一层，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视线内。
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他浑身被雨淋湿透了。
蓝白色的校服外套浸了水，颜色变得模糊，黑湿短发下的，是一张线条明晰的少年脸。
就是有些苍白。
明妍顿住了脚步。
记不得是第几次撞上了。她模糊记得对方是楼上二十四班的，他们高中花大价钱挖来的高材生——
清冷、寡言，不苟言笑，成绩更是好到天怒人怨。
本来这种类型，跟她绝不会有任何交集。
也是拜他所赐。
这学期她经常被风纪扣分，导致放学后留校查看，渐渐地，就发现楼上的灯，每天会在固定的时间点亮起。
他在校外打工。
那家店明妍去过，十块钱吃到饱的炸鸡奶茶小店，因为他，生意比从前火爆了好几倍。
一小时十五块，他会一直做到晚上十一点，然后回来拿书本，回去继续学。
明妍向来对这种品学兼优，沉默寡淡的类型提不起兴致。
何况，这学期他手下的人，可没少给她安排“作业”。
明妍抱紧怀中的书，擦肩而过时，凉凉地提醒道：“楼上教室的门锁了。”
少年顿下脚步。
半晌，偏了偏脸。
他实在生了一副过分好看的脸孔。
皮肤冷白，睫毛浓密地像两把小扇子，晦暗的灯光下，俯身朝她看来时，瞳仁漆黑，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寂寥。
明妍想到了很久之前听来的小八卦。
听说他就住在学校后边那条旧巷子里，独身一人，从没人见过他的家人。
高一下那场轰动全市的化学竞赛颁奖，他分数高出第二名一大截。这样的场合，家长席间，属于他父母的位置照旧是空的。
也是从那时候，很多人笃定他是孤儿。
在二代云集的一高，孤儿，意味着食物链的最底端。
“嗯，我知道，”
视线之内，少年淡淡地收回眼眸，嗓音有些哑：“我是去天台。”
说着，绕过她准备朝前走。
明妍重新挡在他面前：“你手臂流血了。”
细细的血流顺着他小臂位置蜿蜒而下，染红他森白的手腕。
地上有一小片被染红，混合着雨水，触目惊心。
而面前的人，却像是没有知觉，就那么任由着血不停地淌下来。
“我叫我家司机送你？”
明妍低头去看表，声音有一丝恍惚，“我回去的路上，正好有一家医院。”
嗯。
私人医院。
二十四小时营业，还不用挂号。
她爸爸是注资的股东之一。
这家医院每年为他们家创造上千万的利润，可以供她纸醉金迷、随意挥霍，寒假飞法国巴黎、暑假美国西海岸……但，那也只不过是周家众多的产业之一。
跟他是两个世界。
“不用了……谢谢。”
男生目不斜视，嗓音很淡漠。
他气质本就偏冷，此刻浑身湿透，脸蛋冷绝，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态度，整个人更是冰凉到了骨子里。
明妍怔怔望着那抹跟她擦肩而过的背影。
一直等到他们级队里这位传说中的“品学兼优”，身形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她才若有所思地扭过脸。
片刻，抱紧怀中的书本，头也不回朝校门口方向去了。
.
十分钟后，荒凉的天台上，靠墙的位置有道身影。
他身形很高，半靠着墙壁席地而坐，雨水顺着顶棚滴落到他衣领，在后背印出湿漉的纹路。
手半搭在旁边椅背上，眼神空洞地盯着远方。
漫天雨幕中，校门口方向，那里有一点亮光。
那是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
一个多小时前。
男人就那么半靠在奢华的真皮座椅上，冲他开口。
他让他叫“爸爸。”
“爸爸”——
这个词汇几乎缺席了他一整个年少时代。
中年男人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斯文儒雅，姿态却是高高在上的。
他冷漠沉静的眼神透过镜片，提起他母亲，也只是淡淡地陈述：
“死了也就算了。”
那语气，随意地，像在说一只蝼蚁。
也对……裴倾默默地收回眼。
跟他相比，他们的确是蝼蚁。
如果他不是他唯一的儿子，而是一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子，大约会是同样的宿命。
更别说踏进季家一步。
“野种”、“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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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垂眸，看向染血的掌心。
血顺着明晰指骨滑向指尖，最后落进水坑里，跟脏污混合成一片。
灯影在他眼下覆上淡淡的阴翳。
所以，他出手教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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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没有带着那群打手的话，他大可以全身而退……
.
次日早自习，明妍姗姗来迟。
昨晚被罚在学校补作业，晚上回去时吹了点冷风，她有点感冒。
同样生病的还有裴倾。
二十四班里，一早就有人注意到，他少见地请了病假。
直到下午，少年再度出现。
他破天荒地没穿校服，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下面是黑色长裤。眉眼之间，是遮掩不住的病态。
赵乾经过时，没忍住将人喊住。
“裴倾，你没事吧？”
少年顿下脚步。
“我没事。赵老师。”
他似乎一直是这么冷淡。
作为二十四班的班主任，赵乾之前也动过帮他融入集体的念头。后来发现，这股漠然大约是少年的保护色——
年少时吃过太多苦，承受着来自底层社会无底线的恶意。
那样恶劣的环境中，他都想不出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裴倾十二岁那年，被一群醉酒闹事的壮汉揍到人事不省。
没有医院，没人看护。
深夜街道上，小小的少年就那么麻木地拖着快断掉的腿，回到那个不能称之为家的破屋子里。
之后就是整日整夜地在床上躺着。
等死。
也不知是生命太过顽强，还是这个世界觉得对他的折磨还不够。
少年熬了下来，但一条腿却从此有了残疾……
下雨天，会锥心刺骨、深入骨髓地疼。
每当此时，为了不被人发现残缺，小小的他都会悄悄躲起来。
赵乾视线从少年身上挪开，脸上隐有心疼：“如果不舒服的话，就过来我办公室……”
“我带你去医院。”
.
楼下十班。
明妍靠着窗，漫无目的回忆起昨天下午的一幕。
昨天她跟谢祁告白了，当时正好体育课下课，一群人起哄，她捧着小熊花束和礼物盒，红着脸蛋站在操场上。
他看起来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明妍追谢祁有一段时间了。
从谢祁高一下转学来，她就留意到了他。
男生成绩很好，生地清秀，入读楼上的重点班。
在明妍看来，重点班那群人都是神仙——
竟然能从鬼画符一样的椭圆曲线中，解出一道数学题。
明妍想想，就觉得很不是人。
当然了。
如果重点班不是人的话，那二十四班，简直是变态一样的存在。
——那群考试狂魔们，牢牢地占据着榜单最上面的一小撮位置，不论题目怎么变，分数都没有很大的波动。
尤其是第一名。
要不是顶头这位足够的穷，明妍时常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地买了答案。
想到这，她脑海中鬼使神差地晃过昨晚楼道里那抹清冷的身影。
穆安安说的没错，除了穷，裴倾简直称得上不给其他人活路——
他身形很高，睫毛特别的长，就那张脸蛋，放在女孩子里面都算的上上游，还拿一手学渣们望尘莫及的成绩单。
但他又是冰冷的。
听说有一起入学的贫困生在追他——偷偷给他打盒饭、占图书馆位置，他毫无例外地拒绝了，一点都不懂怎么不伤情面地拒绝女孩。
“想什么呢。”
教室后门被人推开，蔺容抱球走进来：“谢祁还没来吗。”
蔺容是周明妍发小，两人一块长大，她追谢祁的主意，大部分还是出自他手。
明妍回了回头，“没有。”
“我他妈……”
撞上她的眼，蔺容把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了回去，“我真是服……”
他半嘲半讽道：“您看中的这位，也真是很能稳得住啊。”
这可是周明妍。
不知道他们圈子里多少人想追，只可惜，周明妍愣是看上了一个谢祁……这算是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诡异倒贴？
视线之内，小美人果然低落地垂下了脸：“蔺容，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蔺容把玩着打火机，“你今天才知道的吗。”
要是真喜欢，哪需要女生主动？
何况，周明妍这是主动吗？
这是精准扶贫。
他是听说谢祁家挺穷的。
不过，就按周明妍这个砸钱的速度，估计不到明年，也就能成功脱贫攻坚了。
好家伙，扶贫办没你我不干。
教室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嚷：
“周明妍，有人找——”
明妍从座位上起身。
海边城市冷调的阳光铺洒在走廊上，男生一身校服长裤等在栏杆边。
他手里拿着个礼物盒，脚上的鞋洗到有点发白。
——赫然是昨天下午那场轰动告白里的男主。
明妍走出教室，小步跑过去。
“谢祁——”
“明妍，十一假期前的校运会排练，你是不是最后一个走的？”男生后退，跟她拉开距离，在她困惑的目光中，他补充道：
“……就是阮意摔下楼的那天。”
“你什么意思？”
明妍懵了懵。
“没什么。”
“你以后，还是别来找我了，”谢祁径直开口，目光并不直视她，“礼物还给你，我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还有……”
他视线看向另一侧，“也请你不要再拿钱侮辱我们”
“……这次的事，就当是还你家之前资助我们的恩情。我们班，以后还是别来了。”
这里的“我们”，指的是谁，明妍并不是很清楚。她抬头看向他，脸蛋微微泛白：
“你是觉得，是我把推阮意下楼的？”
谢祁皱了皱眉。
“我没有这么说。”
“那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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