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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水龙头开了闸，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被倾吐了出来。
“我早就喜欢你了，你别喜欢谢祁了，你、你喜欢我吧……”
“谢祁他不喜欢你……你每次送他东西，他们都要把你挂在男生群里嘲，他还说是你把阮意推下去的……”
他眼神贪婪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明妍，你好漂亮，你跟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我……我不会嫌弃你。”
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四下无人，杨树森挣脱了平日里“老实沉默的班级边缘人物”这个人设的束缚，彻底暴露本性。
看到眼前少女不断后退、目露惊恐的模样，男生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动作，也由刚才的试探、变得不容拒绝——
现在班级里，乃至整个教学楼，就他们两个，她还能跑到哪里？
杨树森神情逐渐癫狂。
如果能搞上周明妍，她以后是不是也会送自己那么多的礼物？是不是也会天天跪舔自己？那群男生，是不是再也不敢嘲笑他看黄漫了，还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不要过来……”
明妍发出低低的气音，腿脚发软。
趁男生盯着自己，她扭头朝后门口跑。
小腿碰倒摆放凌乱的桌椅，她头也没回，一路往外。
走廊上的灯不知道被谁关了，四周黑漆漆的。
风声呼呼地在耳边刮过，黑暗中，远远地，她听到教室门被关上的声音，“彭”地一声。
然后脚步一下一下，回荡在走廊里，逐渐迫近。
“明妍……”
一级。
两级。
……
十五。
十六。
不知道跑过多少层阶梯，明妍“啊”地顿住。
同一时间，灯被打开，亮光重新出现在视线内。
明妍摸着被撞痛的额头。
“什么情况？怎么不开灯？”
纪程安诧异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他低头看表，“快十点半了，您这是……在摸黑写作业？”
啧。
好用功。
明妍抬了抬眼。
视线之内，除了纪程安，还有另一道身影。
.
是他。
他们看起来是一起的，都带着风纪标牌，身上干燥清爽，不知道是不是刚从隔壁电教教室回来。
他站在靠窗一侧，照旧是白日里那副冷淡模样，随着纪程安话，朝她看过来。
明妍扭头看向楼上。
应该是刚才出来时，教室跟走廊的灯一并被杨树森摁灭了，现在，除了一楼这点微弱的光亮，整幢楼黑漆漆的。
明妍站在原地，理顺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似乎她所有狼狈的场合，他就没有缺席过，明妍想了想过往不多的交集，黯然垂下脸。
杨树森没再追上来。
纪程安站在她身侧调笑，“我寻思我们学生会最近也没给你布置作业啊，你怎么也能搞这么晚……学校里有宝贝吗。”
“不对，有宝贝你也不至于搞这么……”
他忽然注意到面前的女孩眼睛好像有点红，“你……”
明妍抬起了一双兔子似的眼。
她想到了下午时那番针对的言论。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她明明也很努力地在不辜负妈妈的期望、好好地长大……
“要、你、管！”
安静了半秒，一直低垂着脸的女孩忽然委屈地吼了一句。
几个人都是一愣。
就见女孩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片刻，扭头跑出去了。
“这……”
纪程安僵在原地，讷讷半晌，“我们最近也没招她吧。”
“没……吧。”
“她心情不好？”
“听说跟谢祁掰了……拜你所赐。”
“去你妈的，拜你所赐。”
“诶，你说，”蒋错忽然特八卦地压低声音，“她就那么喜欢谢祁吗，被拒绝了就这么伤心。”
他又好奇，又有点摸不着头脑，“谢祁到底哪儿好，是脸？身材？成绩？这总不能是身怀绝技，被周明妍发……”
纪程安咳了声。
蒋错生生将到嘴的话咽下，那股诡异的沉默里，他缓缓回头。
身后，薄白灯光下，规矩戴着风纪标牌的男生视线径直从头顶压下。
“裴哥……”
男生眼神平淡无澜，半晌，淡淡开了开口，“你怎么不开个有奖竞猜？”
蒋错，“……”
蒋错看着面前的男生。
他脸上神情很淡，话里微末的嘲讽跟面无表情形成很激烈的冲撞，其实挺符合这位一贯沉凉的性子。
但他就是下意识后脖颈一凉，“我……”
——“走了。”
.
楼上，追下来的杨树森目睹这一切。
他把身子悄悄背过去，藏在楼梯转角。
是纪程安他们。
应该是刚从隔壁楼回来，纪程安手里还拿着办公室的钥匙，旁边是抱书的蒋错……至于那个个子最高的，没有人会不认识。
裴倾。
他是二十四班的第一。
那群尖子生们拥有着别人难以仰望的成绩，但这个第一名出名，倒不是因为成绩。
他生了一副很讨女生喜欢的脸。
就算冷地拒人千里，宛如一个没有感情地考试机器，他也不止一次地，听班上的女生小声地议论他。
那样子，跟面对他们时截然不同，脸蛋会发红、眼神会躲闪……
但，他似乎家境一般，还会打工，可是……杨树森身形又往墙边稍微靠了靠，扭过头朝楼下看。
他跟纪程安那群公子哥们相处，却丝毫不见不自然，或者说……纪程安跟蒋错，倒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捧着他。
晚上的雨势不减，四周冷意浸入骨髓，在人皮肤上激起一片战栗。
杨树森躲在转角，默默地等楼下那几个身影走远。
不过，即使被他们撞破、或者周明妍说出来，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就周明妍那个成绩，没有人会相信她。
在学校，他是规矩的好学生，读重点班；而她，天天倒数挂科、还纠缠谢祁。
学生会也会站在他这一边。
他倒是不觉得裴倾怎么样，不过纪程安大概是早看她不爽了，不然能一直查她吗？
“……”
楼梯口，裴倾率先转身。
他眼尾余光扫过屋檐下淅沥如注的雨水，仿若没注意刚才上面一层拐角处的杨树森。
片刻，抬腿朝一旁的安全出口走去了。
寂静的夜里除去雨落的声音，只剩下了脚步声，前方传来虚无缥缈的嗓音——
“……不只录分数，连走路也这么慢的吗。”
“……”
草。
还站在原地的蒋错在心里骂了句，他抬头，跟一旁的纪程安对视一眼：“行、吧——”
大晚上在隔壁电教楼搞这么晚，就他妈为了连夜统出一份月度计分表。
怎么着，晚一天宁就要被罢免了是不？
然后就在他火急火燎统到一半时，这位又要回去了。耍着他们很好玩？
“走吧？”
纪程安清清嗓子。
蒋错认命地抬起腿跟上。
他无语地盯着前面的那抹身影。
从这学期开学起，就阴晴不定的，还真的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真不愧是季家出来的啊。
.
周一。
跟杨树森预想中的不同，一整天格外地风平浪静。
没有老师谈话，周明妍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不过，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他还是故意一大早就在男生堆里胡扯，说周明妍周五晚上还骚扰他，问关于谢祁的问题，甚至拽着他不让他走。
男生们哄堂大笑，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
除了谢祁。
食堂里，谢祁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在听到“周明妍”名字时，冷淡地皱了皱眉。
似乎是对她做出什么，都不感到意外。
杨树森嘘了一口气。
“这下我们谢祁终于解脱了哈——”
有男生出声调侃。
杨树森勉强一笑，“是吧，谢祁心说我可他妈熬到这天了，我太难了。”
男生又开口，“诶，阮意是不是今天出院？”
谢祁点头。
旁边的人看了他一眼，“不过，我觉得周明妍没那么容易打发。”
众目睽睽下，开口的男生下流一笑，“你想啊，她都缠谢祁大半年了，上周五甚至还……”他暧昧不明地看了一眼杨树森，“骚扰了老杨，对吧，哈哈哈，估计不能善罢甘休。”
男生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怪笑：
“那也太惨了吧。”
“这么痴情的吗。”
杨树森就这么忐忑地度过了一整天。
一天时间里，少女只是安静地看书，自己就像是一团空气，被她视而不见。
但，又跟往常不大一样，他说不上来女孩哪里不一样了。
阮意跟谢祁公然出双入对，她无动于衷。
阮意悄悄来后门口找她，她无动于衷。
她背地里被人议论——“她肯定还会对谢祁死缠烂打”——她无动于衷。
就连传言“阮意是被她推下楼的，因为她嫉妒阮意……”她都没什么反应。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
“快，看，周明妍下楼了。”有人从教学楼外跑进来。
杨树森扒头去看，身穿制服的送餐的人员等在楼下，半晌，周明妍的身影在楼下出现。
“好家伙，国贸顶楼那家米其林三星，好大的手笔。”
早上吃饭那哥儿从后头搂住他，“这是给祁哥安排的吧？”
杨树森抿唇，“日经了。”
男生喊，“祁哥祁哥，快来——”
楼下，女孩的脸蛋埋在外套温暖的绒毛里，呵着热气。
她从送餐人员手中接过外卖礼袋。
入夜了，会有些凉，加上她最近发烧，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是我定的那几样么？”
明妍检查了一下。
送餐人员开口，“都是挑的招牌，错不了。”
“好，”明妍点点头，“那就再定半个月的吧。”
“诶？好，好的。”
送餐人员没有想到往学校送给餐，还能接到这种半个月的单子，慌忙点头。
明妍进去了。
她沿着扶手一步一步朝楼上走。
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追随而来。
今天是阮意出院的日子，半个月前，她从楼上摔下去，有很多传言。其中就有指向周明妍。
少女看着是比上周苍白，神色恹恹，手里拎着饭盒，脸蛋很有些冷艳。
她脚步顿在了十一班。
“卧槽，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她的爱心夜宵走来了——”
“竟然还亲自过来送，祁哥准备好接招吧。”
“怪不得她今天一整天都不声不响的，原来是憋了个大……”
“咦？”
视线之内，少女的身形在十一班的门口稍顿，半晌，拎着餐盒继续朝楼上走了。
“她走的方向好像不太对……”
“她怎么还往上面走，再往上可就快到顶了。”
“等等，她到底是想去哪儿？？？”
半晌，被派出去放哨的扫把头回来了。
“周明妍她去了楼上的二十四班，”他咽了咽口水，“尖子班上下来的人说，她看上裴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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