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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白语捷惊叫道，又飞快地捂住了嘴。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是真的吗？”她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数学老师，小声地问道。
李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昨天听陈羽说的。”
“喂！陈羽。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她冲陈羽喊道。
后者立马就应了一声，他转过头，用手拂开额前的头发，装模作样地眨了眨眼睛：“哎！——叫我干嘛？”
“昨天你给说的，十字路口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啊？！”女孩问道。
陈羽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哎？怎么可能不真，比珍珠还‘真’！”他眉飞色舞地说。
“我跟你说啊……当时我跟陈旭还有徐淼三个一起早上出去上网……”
————————
“……”
骗子吗？……不存在的。讹诈吗？……不存在的。
明明……可以帮得上忙的……结果就因为想着打游戏跑掉了，因为害怕被骗，害怕被我妈说教……
不不——我真是个很差劲的家伙啊！自诩“好孩子”，结果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型了呢！
……
“然后呢？那两个老人在十字路口干嘛？”白语捷问道。
“额。”陈羽挠了挠后脑勺，“他们两个在十字路口，要钱？”
“因为什么呢？这么大的岁数？”胡建军转过身，摆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问道。
“他们脚下倒是有个说明，徐淼还去仔细读了一会儿——好像是因为跟家里人闹翻了，离家出走吗？”陈羽不太确定地说。
——是这样么……
“唉……”白语捷叹了一口气。
“唉……”李新?摇了摇头，“真是两个任性的老人家~”
“嗯？”陈羽冲她们俩挤了挤眉毛，挤出一个很滑稽的表情。
“你们两个……好像老太婆哦~”他嬉笑着说。
“陈、羽！”
“喂！！！”
……
“后来怎么样了呢？”李新?问道。
后来……他们三个顺手给两个老人二十多元。准备去附近的网吧上网。结果在刚刚，就听到有人摔倒的声音……
幸好！有个富有正义感的大叔路过，他们几人忙着打电话叫救护车、安抚另外一个老人的情绪、询问家里人的电话……一直到把人送上救护车。
还好一点的是，目前两个老人的情况都还比较稳定。摔倒的老大爷也已经苏醒了。就是家里还是没有人来——不过接下来就是政府的事情了。
这些都是在我离开的短短的二十分钟内发生的。
最终帮助两个老人的不是什么优秀市民，不是什么三好少年。一个是下岗待业的大叔，几个早起去上网打游戏的中学生……
——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有人出什么事情……
如果，如果我在的话，反而会笨手笨脚的添麻烦也说不定啊。
————————
“昨天，县里又发生了一件事情。”数学老师说。
“哇，我知道！我知道！是十字路口那件事情吗？”李新?说。
周主任看了她一眼。
“没有人知道？”他审视了一下教室里面这些人，无人应答。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吧。”他说。
“昨天实验中学又淹死了一个学生。”老师说。
……
……
……
“所以，学校里才要三令五申不能私自下河去洗澡。”数学老师的眼睛瞪得跟牛眼一般大，脸庞上的褶皱和多余的赘肉微微晃动着。
“不是私自下河，组团去下河可以吗？”陈羽问道。
老师挪了下视线，盯着他：“同学，你们是高中生了！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他说。
——————————
“哎哎。又淹死一个呢~又是在龙水凼……唉，我前段时间还去过那里。”吴杰感慨说。
“你认识那个淹死的吗？吴杰？”李新?问他。
“我怎么知道……”吴杰摆了摆手，笑嘻嘻地说，“我只是随便说一说而已。”
“所以说。”女生盯着他。
后者被他看得发毛。“干嘛？”
“所以说！你们这些调皮捣蛋的家伙迟早要被淹死在河沟里！”
“喂！喂！我又没有做什么！干什么要咒我？”吴杰大叫道。
……
……
……
“昨天，看样子发生了好多事情一样啊~我昨天一整天都待在家里，完全不知道呢。”王娇娇小声地说。“徐巍你知道吗？”
“啊？不知道。”她的同桌摇了摇头，“前两天看乐山大佛去了。”
“哇~这么短两天你还去旅游。”王娇娇说。
“唉……”徐巍叹了一口气，“我妈觉得要去拜一拜佛祖，说是去感谢佛祖让我中考顺利过关，顺便求一求佛祖保佑我的高考也顺利过关……”
“……”
“喂！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啊！”徐巍慌慌张张地说。
“真有钱呐~”——苏醒的咸鱼。
“任性！”——黄磊。
“那个~~~乐山大佛那儿好玩吗？”某路过的体育委员说。
……
……
……
“吴新。你呢？你知道这些事情吗？”王娇娇问道。
“我……大概知道一点前面十字路口的事情吧。”
“诶？昨天你跟陈羽他们一起去了？”女生激动地问道。
“没……没有。”
“我昨天早上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看见过那两个人。……我有事……先走了。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这样啊~听说那两个人年龄很大了吧~你知道吗？”
“大概……是吧~他们的头发都全白了。”
女生好奇地看着我。
我不太自然地躲开她的视线。
“可能有，七十几八十岁了吧。穿着红黑色的袄子。我不太清楚。”
“啊！这么大岁数的人怎么会出来要钱呢？一般只有残疾人或者……年轻一点的吧~”王娇娇说。
“不知道。不是听陈羽说……是跟家里人闹翻了吗？可能有什么隐情吧？”
“老人嘛~有的老人脾气不是很好啊，我妈说越老越像个小孩。”徐巍插嘴说道。
——或许吧。不过，这么大年纪的两个老人。他们又是怎么走过来的？
还有……那张布告说明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什么人帮他们写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王娇娇气呼呼地说，“不是说，两个老人家被儿媳虐待过不下去了才到城里来求助的吗？什么老人的脾气不好啊？我奶奶对我就很好！”
“啊哈哈。我随便说说的。别当真。”徐巍赶紧赔笑道。
“那个、你那个婆媳大战的戏码是从哪儿来的？”胡建军眨了眨眼睛。
“那个……”女生低下头，“我是看电视里经常那样说……”
“……”
“不管怎么说。他们没出什么事情真是太好了……比较起来，那个淹死的初中生就太可怜了。”王娇娇说。
“是呀。没事真是太好了。”
很多事情大概都会朝糟糕的方向发展。
原本只是平平常常的下河洗澡，结果“会水者死于水”。谁又能知道呢？每年去河里游泳的孩子那么多，每年淹死的人也那么多。谁知道不是下一个呢？一旦事到临头，就再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那孩子的父母——就算是哭天抢地，又有什么用处呢？人死不能复生。
————————
“喂！有些同学，成绩不好，上课就更不要发呆了。你是在想你的女朋友吗？”英语老师盯着我说。
“啊？”
……
后面传来一阵的嗤笑声。
“哟？劳动委员，你什么时候找了个女朋友？”吴杰大声地喊道。
“……”
“好好听课，不要走神。”女老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
……
……
“喂？吴新。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胡建军笑呵呵地问道。
“……”
“哎？怎么不说话？”他问道。
王娇娇发出吃吃地笑声。
……
走在楼梯间。
“怎么了？上课又被英语老师抓住了把柄？”黄磊笑着问道。
“没什么。可能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吧~天气太热了。——坐第一排的‘护法’位置就是这点不好。为什么胡建军经常睡觉就没事呢……”
“哈——我也是这样想的……”黄磊说。
“中午好好睡一觉吧。我先去吃饭咯……”穿着校服的少年说。
“嗯。”
————————
“你回来啊。”我爸笑着说。“诶？怎么没有话说？”
“耶！”
我挤出一丝笑容。
“累着了？”我爸问。
“嗯。”
“那是应该的，就该好好收拾一下你！”我妈从客厅里闪出来。
一点没变呢。无论是老师、同学、我爸妈。但是……我做了难以被原谅的事情啊——自己不能原谅现在的自己。
……
……
……
“儿子。昨天发生了一件事情。你要引以为戒啊！”我妈拉长了脸说。
我抬头看着她。我大概可以猜到……
“昨天。溪木河里又淹死一个初中生。”她顿了顿说，脸上还带着一点惊悸。
“又淹死了一个？怎么回事？”我爸皱着眉头问。
“唉。听说是跟父母吵架跑出去，”我妈看了我一眼，“不停大人的劝告，非要跟几个混子下河洗澡。结果就淹死了。”
“听见没有吴新！”她盯着我，“不准私自下河洗澡！”
“看我干什么？我又没下河洗澡！而且我不会游泳啊！”
“我是说。”她深吸一口气说，“千万不要下河去洗澡啊。万一出了事情可怎么办？你知道的，你爸又不会游泳。”
我爸做了个鬼脸。
“哦。”
“唉……养这么大个娃，都读初二了。说没就没了。那家长得多心痛呀。”我妈感慨着说。
他们俩齐齐沉默了。
——我还不知道那个初中生是因为赌气跑出去的……不过，那两个老人也是赌气离家出走的。孩子的责任可以由父母担负，也只能由他们承担。那两个老人呢？
不——淹死的话，我们可以说是自找的！
……我也是自找的！
“昨天我看见的那两个老人……”
“嗯？”我妈盯着我的眼睛。
“被送去医院了……”
“听说……是因为跟家里赌气跑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今天倒是听同事说过这件事情。”我妈插话说。“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班上的同学正巧遇到了这件事情。”
“说起来，那两个老人也是可怜，说是精神有些问题……倒不是跟家
里人闹翻了。”她含糊不清地说。
“听说那老俩口六十多岁，就是附近的镇子上的人。吴世全，你认识的。就是你同学王富贵的二叔。”她说。
“哦。好久不见了，那个初中的同学。”我爸点了点头。
“但是看起来，他们绝对不止六十岁啊！”
“你听我说完嘛！”我妈不耐烦地说。
……
“三年前……那老俩口的独生儿子在外面跑车出了车祸——他们的儿子又没有结婚……”我妈说。
……
“老婆婆受不了打击，一度住院。而且从去年开始精神好像就开始变得不太正常了——老是认为自己的儿子还活着，还带着一个孙子回来了。唉……人老了。”我妈感慨说。
“所以说没结婚，没有孙子。没有一个精神寄托……”
“这跟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
“当然。”我妈眯了下眼睛，“你看你舅舅。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成家！还整天在外面晃！不知道在干什么？”
“咳咳。然后呢？”我爸问。
“最近一段时间。王富贵他大哥把他们二叔接过去了，打算照看一下两个老人。说不准要帮忙送终——遇到这样的事情。结果……刚刚出门一顿饭的工夫，这两个老人就自己跑出去了。”我妈幽幽地说。“这是我听公司里的小郑说的。她是王富贵的侄女。”
……
“不是说跟家里闹了矛盾跑出来的？还有一张白纸黑字的布告说明。”
“哎。我怎么知道。那老婆婆的精神不太正常。也许是老爷子写的吧？兴许？”我妈不太确定地说。
“唉……”她叹了一口气。
……
“对了。那两个人昨天是在十字路口——你昨天去十字路口吃早饭去了？”我妈突然迫切地问道。“是不是跑去网吧上网去了？”
“……”
“是不是呀？”她步步紧逼。
“是呀！——你怎么以为都好了！”
——为什么！突然又扯到这件事情上来了？这种事情……
“哎！你这是承认了？”她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
“……”
“你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呀！”她用手指指着我的鼻子说。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诶！你就是这样跟你妈说话吗？”她说。
“等我老了走不动了可怎么办！现在就凶得不得了，以后怕是不会给我饭吃……”
“人老了。就送去敬老院。总会有饭吃的。”
“吴新！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我爸吼道。
“……”
——老一套了。每次吃饭的时候……她能不能安安静静的？让我也安静一点……
“我吃饱了。”
我放下筷子。
“诶。等等，吴新，你今天是不是又被老师教育了啊？”她在我背后笑着说。
……
那两个老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隐情，莫名的有些悲哀……但却不仅仅是为了那两个老人。
如果回家以后，他们除了责骂和提要求，没有别的。迟早……迟早我也有一天会跑出去……但是我不会被淹死……也不会在街头乞讨……
——如果有工作，我或者去搬砖头……或者扫大街……啊。我没有身份证，迟早饿死在某处，或者被逮回去吧~
————————
“再次强调一下安全问题！周主任应该都跟你们说过了。”班主任在讲台上说：“就是实验中学初二的一个学生下河洗澡被淹死，起因是什么呢？……”
起因是跟家里父母吵架跑出去，然后又跟几个狐朋狗友一起下河洗澡……
……
“我跟你们说，你们某些人那些所谓的‘朋友’，等到你出事的时候，看他们来不来救你嘛！”班主任气势汹汹地说，“所以，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我们班上有跟社会上的人来往的。你们都读高中了！如果整天想得都是和那些‘朋友’出去耍，那就干脆回家算了。想怎么耍怎么耍！”
……
……
……
今天，在最后工作完成回家的时候。我看见徐淼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前面……他还是那副样子。两条腿走起路来，似乎不太协调。有些时候用手掠过下巴，有些时候突然向前小跑一段。这个长相帅气的家伙，似乎也没有多少朋友……除了经常和徐巍一起回家，他似乎都是独自一个人走的。
——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吗？
“徐淼！”
他轻微地转过头来，用眼角的余光看了我一眼，稍微放慢了步伐。
“今天一个人回家吗？徐巍呢？”
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有什么事快说！”
——呃。
“那个、那个昨天你和陈羽他们在十字路口遇到的两个老人。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关你什么事情！”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凶厉起来。“那是别人家的事情！你就这么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吗？”
“呃……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我的语气越来越弱。——像我这种虚伪的人是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吧。
他打量了我一下，眼睛里或许有一分讶异。然后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知道！不要来问我。”
“……”
“你是这样的烂好人吗？”徐淼突然转过身用他深邃的眼睛盯着我说，“什么事情都要关心一下！来显示一下自己的‘博爱’？”
“……”
他加快步子，小跑着离开了。
我是这样的烂好人吗？
——我不是。我只是个虚伪的家伙。只有在过后才会去关心、去了解的愚蠢的笨蛋！甚至没有亡羊补牢和正面事实的勇气……
……即便是讲出来，也不过是强行找了一个悲哀的借口。
——你这个假惺惺的家伙！真让人恶心！事到如今，还有时间在这里纠结……可是，当初为什么不伸出援手！
……
我没错。自责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
——不过，我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而他……也许要比我这样的人好得多。即便总是表现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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