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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为那是原主美化过的画面，又怀疑原主的绣技是前世悲剧的导\/火\/索，所以，打算过几十年再翻开那本疑似出自宫廷的绣谱，却不想有一天会看到梦里的绣图会真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郁老太君会和余氏的身世有关吗？
心念百转，现实不过一瞬。
郁老太君笑容亲切，说：“快抬起头来让我瞧瞧到底是什么玲珑心肝人，叫她藏着瞒着这么多年。”
章小年抬起头来。
今天过节，她穿得很喜庆，银杏色的长襦裙，绛红的广袖外裳，裙摆袖摆上绣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花，珠光色的绣线劈成十分之一头发那么细的丝线，绣出来的花样繁复却无一丝匠气，外行只道这件衣裳贵重好看，内行却能从中看出巧夺天工般的技艺。
若是旁人，可能会被衣裳夺走光彩。可她身材高挑，容貌?丽，不仅没有被夺走光彩，反而彼此衬托，越发相得益彰，共显玉彩。
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美人，可郁老太君却像是见了鬼似的，脸色大变。
赵老太太被她吓了一跳，说：“怎么了！”
到底是七十几的老人，一惊一乍最要不得。
郁府的丫鬟们一拥而上，“太君……”
郁老太君只惊了一下便恢复了神智，立手阻止她们靠近，“无碍无碍，就是被茶粉末子呛了一下。”
见她已无异状，大家便以为是虚惊一场。只有章小年将她每一个动作神情都收在眼中，确定这老太太在说谎，她很怕自己这张脸！
赵老太太说：“瞧你这气色，怕是说桃李年华都有人信，哪像是快要做丈母娘的人了。”
章小年柔柔地笑，“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都是托您的福。”
赵老太太说：“哪是托我的福，明明是托了镇北王的福。现在谁不知道你们家和王府一起做生意，还联了姻？可别再像以前一样谦虚了，否则别人会拿你的谦虚当卑微，白白带累了镇北王府的威名。”
这话……几个意思？
是在影射郁老太君么？对方有事要为难她？
章小年看向郁老太君，却发现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发直，见她望过来才急急收回，捧起茶碗说：“瞧我，活了几十岁，看个人还能走神。只能说，这小娘子长得太好了……”
她很快镇定下来，仿佛之前的异状是意外似的，“以前不见老夫人带你出来，莫非不是京城人？”
章小年道：“我夫家是小无相山人，近来才入京的。”
看向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说：“前几年你不是送了我一幅观音像吗？老太君一直惦记着。可这几年你总不得空，我也没好打扰，便一直拖到现在。今儿正好碰上了，叫你上来叙叙。”
五年前赵老太太七十大寿，章小年花了半年时间给她绣了幅观音像，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不过，为免被人当成绣娘，她除了给自家人做衣裳之外，再没有露过绣艺。
“那幅观音像我绣了大半年，绣完养了好久的眼睛，便很少再动针，早就生疏了。”
郁老太君失望地说：“今年是皇帝整寿，他想要一幅佛像，找了许多绣娘都不满意。我便想起你那幅观音像来。没成想，这么不巧。”
若是旁人一听是皇帝想要什么东西，怕是求着赶着露脸，可章小年却无动于衷，甚至想逃得远远的，因为皇帝是个昏君。不仅荒废朝政，苛待百姓，还痴迷享乐，宠妾灭妻——就拿“承恩候”来说，自古这个爵位就是太后或者皇后的父亲或兄弟的专属。可眼前这位承恩候老太君，是郁贵妃的老娘。
皇后无子，却有贤名，受朝臣百姓拥戴。郁贵妃声望不及皇后，却有宠有子。光是想想就是一片修罗场。
她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想不开，往那个圈子钻。
“天下能人不知凡己，老太君定能得偿所愿的。”
这是拒绝了！
郁老太君脸色顿时不好。
赵老太太笑容不改，拉着章小年的手，和蔼地说：“你都是要做老人的人了，是该享福了！”又对郁老太君说，“小余两个女儿才定亲，好多事情要操心。你可别想累着她，不然我可不依的。”
章小年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没领悟错。
就说嘛。
赵御史在监察院一蹲就是十数年，显然走的纯臣路线。作为他的老娘，赵老太太又岂会不知道其中厉害。想必也是想躲着郁老太君的。
郁老太君深深地看了章小年一眼，端着杯盏不语。
赵老太太和章小年对视一眼。
按道理，话说到这份儿上对方就该顺着梯子下来，可她这是什么意思。
赵老太太握着章小年的手微微发紧。章小年知道，她这是在犹豫，毕竟郁贵妃正得圣宠，虽不好结交，但也不能得罪。可她不愿。她屈服一次，就有第二次。说不定真要沦为绣娘了。为了她的尊严，儿女的前程，绝不能同意。
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赵老太太暗暗叹气，也不再出声。
空气安静得仿佛结了冰。
郁老太君脸色越发地沉。
郁府的丫鬟们看着余小年眼神越发不善，仿佛在指责她不识抬举。
赵老太太也来了气，今天是她做的东，凭什么给她的人脸色看？郁老婆子真当自己是皇帝的岳母，谁都该捧着她啊。
当她御史府，万家身后的镇北王府是素的？
对章小年说：“孩子都在外头看灯吧，没个大人看着可不行。你去吧。”
章小年起身行礼，“那晚辈就先行告退了。”
郁老太太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说：“路上好走。”
这话说得……
呵。
章小年心中冷笑，脸上堆起假笑，说：“老太君的话，晚辈记住了。”
四双相对，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冷意。
郁老太君气堵，双手微颤。
真是好久，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了,果然是贱人生的贱种。
章小年说完，行礼告辞。礼数周全得谁都挑不出理来。等出了门，连忙让丫鬟去叫小蔡。
小蔡听丈母娘召唤，忙不迭地跑来，“母上有何吩咐。”
章小年对明珠说：“你跟掌珠去找找红豆芸豆，咱们该回去了。”
掌珠和明珠知道母亲这是有事要跟小蔡谈，说：“是。”
小蔡正色以待。
章小年低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说：“郁老太君怕是要记恨我了。我担心她会在生意上搞鬼，你跟大总管说一声，让他留心铺子上。”
郁老太君一看就是被宠坏了的熊老太，做事未必会考虑后果。自家是做餐饮的，很容易被做手脚。生意做不做不打紧，就怕坏了人命。越想越深越怕，一时竟觉危机四伏，不敢再在外头呆下去了。
小蔡说：“是，小婿一定把话原原本本带到。”心中却想，不管是宫里的郁贵妃还是宫外的承恩候府，果然是一脉相承的霸道，居然敢让他的岳母做绣娘，还把她吓成这样。等到了王爷面子定好好告上一状。
章小年担心郁府使坏，速度唤回儿女，匆匆打道回府。
宝珠和瑞珠正在兴头上，上了马车犹不舍，“才看了一会儿呢。”
掌珠说：“人太多了，挤来挤去没什么意思。天又冷，娘和阿弟受不住。”
宝珠和瑞珠眨眨眼，觉得这话怪怪的。她阿娘可是一拳能打死野猪的女中豪杰，是冻冻就受不住的吗？还有小弟，那是一顿能吃五碗饭的小汉子，还怕这点儿冷？
明珠瞪妹妹，“就记着自己玩，怎么不想想娘喜不喜欢看花灯。”
也是哦。娘似乎并不喜欢喧闹的场合。想到这里，宝珠和瑞珠不禁羞愧。娘亲自陪她们出来玩，自己居还嫌不够尽兴，真是不孝。
见唬住了妹妹。掌珠和明珠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娘虽不喜欢凑热闹，却一向纵容她们，这次却虎头蛇尾。又想到小蔡中途被叫走，连招呼都没跟她们打就匆匆走了，难道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了家。
章小年让下人检查门户，又敲打了各处守夜的人才叫来儿女们。
“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如八年前一般，她从不把孩子当无知小儿子来哄，而是让他们亲自感受暴风雨。毕竟敌人很强大，而她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很难方方面面都顾及到。她也相信自己的儿女聪慧勇敢。
把今天的事情讲了。
掌珠点头，“我听茹姐姐说过承恩候府。听说承恩候府世子颇为……纨绔。”
明珠道：“可不止是纨绔，还说……说，打死过人。”
对豪门贵族来说，死个把下人着实不算大事，承恩候府尤甚，府中上下跋扈霸道之名妇孺皆知。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得圣宠，可见皇帝多么昏聩可憎。
章小年道：“这件事情你们心里知道就行，到外头不要与人说。近来行事也要谨慎些，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别的事情，自有娘亲解决。”
四个珠乖巧应诺。
章小年看向儿子。
万霖生道：“儿子也知晓了。”
夜里，章小年又做梦了。
梦中她只是髫年小儿，头昏沉沉的，提不起一丝力气。一个年轻美丽的妇人背着包袱，抱着她在田野里奔跑，后面有人在追她们。
“年年不怕，年年不怕。”
她努力睁眼，却始终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
突然，妇人脚下一空，她被甩了出去。剧痛中，她使劲睁大眼睛，看到了一张和她现在一模一样的脸。
蓦然惊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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