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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即使穿越成了皇帝,他还是没能摆脱社畜的命运。
陆宸一昨晚忙活了大半夜,早上醒来难免精神不济,显得脸色不是很好。宫人们进来给他梳洗的时候都觑着眼仔细观察他的神色,梳头发时更是小心,就好像手里捧着的不是头发,是他们颤颤发抖的一条命。
镜子里照出男子的面容,陆宸一左看右看都感觉是自己的原装脸。
线条冷硬,没有表情的时候不怒自威,不过就是年轻了几岁。
在书中陆宸一现年二十,正是慢慢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上的时候。
现在朝堂上的权力共分三股,一股握在路宸一自己手上,一股保留在沈穷竹身上,第三股则在太后手中。
天启国太后梅叶心,是一个对权力渴望很大的女人。
梅叶心得知自己被选入宫中为妃时,就当机立断与自己心爱的竹马斩断了联系,甚至后期因为先皇的忌惮与怀疑,梅叶心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竹马。
梅家是开国大家,厚实的家境对于梅叶心有很大的优势,加之她容貌艳丽、善勾人心,便顺顺利利一路晋升到太后。
可惜她一生无子嗣,陆宸一的生母是一位贵妃,生陆宸一的时候难产而死。当时是皇后的梅叶心苦于自己膝下无子,便将陆宸一抱到自己名下教养。
陆宸一七岁上位,梅叶心垂帘听政了十八年,在陆宸一十七岁的时候才撤帘回宫。
但是梅叶心的哥哥梅听书依旧活跃在朝堂上,官拜副宰相,位高权重。
兄妹俩前朝后宫相互扶持,隐隐有独自做大的嫌疑。
陆宸一自然不会再倾向太后这一方势力,他得想办法将权力从太后那拿过来。
早朝上得平平静静,总归都是一些很零散的简单的问题,陆宸一顺着原主的记忆慎重回答了,并没有人看出眼前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已经换芯了。
陆宸一观察到他一些犹而未举的奏折都被专门的人收放在一旁,等着待会送给太后。
太后虽然肯撤帘,但是还是紧紧把控着流到皇帝手上的奏折。
原本朝上还有沈穷竹与太后抗衡,但是在沈穷竹被押入大牢的两天里,太后迅速夺取了批阅奏折的权力。
虽然奏折都是陆宸一先批一遍再转交给太后,太后看完了仍然要送回给皇上,但是如果一件事情他们意见不一致,这份奏折的批阅就会无限拖延,直到搁浅。
陆宸一目光沉了沉,看向朝堂上空着的位子。
沈穷竹今日没有上朝。
陆宸一不急于这一时,想着待会下朝后去看看沈穷竹。
但是正当他要下朝的时候,一位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举起玉笏行礼道:“陛下,臣有本上奏。”
循着原主的记忆,陆宸一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当朝副宰梅听书。
梅叶心年轻时容貌出众,她的哥哥相对来说却长得普通,大抵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了。但是此人学富五车,还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在朝堂之上十分吃得开。
陆宸一隐约觉着他不会上什么好本,果不其然梅听书接着说:“臣要参帝师沈穷竹。”
他就知道沈穷竹入狱之后梅家不会闲着,听闻沈穷竹被放出狱之后更是焦躁。因为沈穷竹背后没有家族撑腰,老皇帝直接把沈穷竹划拉到了陆家的范围,在他当帝师之前一直以老皇帝义子的身份生活。
有人甚至怀疑沈穷竹是不是老皇帝的私生子。
他与陆宸一一荣俱荣,一损却伤不到陆宸一分毫。
这两年陆宸一对沈穷竹的态度并不好,沈穷竹可以说是失去了自己唯一的靠山。
这是梅家掰倒沈穷竹的唯一机会,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陆宸一换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坐姿,示意梅听书说下去。
“历代以来,帝师辅佐皇帝,都是皇帝成年后便退居后线,像沈穷竹这般抓着手里的权力死死不放,功高盖主恐有后顾之忧。”
“况且。”梅听书觑了眼陆宸一的脸色,看他似乎在认真思考便大胆往下说:“他屡次违逆陛下的意思,时时辱骂陛下,简直是眼里没有陛下这个人。”
“而陛下却不计前嫌,亲自将人带出了监牢,两厢对比实在让人寒心。”
陆宸一觉着听他这么一说,皇帝这个大猪蹄子还蛮香。
“最后,沈穷竹一个地坤在前朝走动,实在是与礼不容。”梅听书说完就立在一旁等待陆宸一回话。
陆宸一故作沉思,片刻后露出一个笑容。
原主并不常笑,梅听书看着坐在龙椅上笑得灿烂的人无端后脊背发凉。
陆宸一手指在扶手上精雕细琢的龙头上点了点,最后点头道:“朕认为爱卿说着合理。”
梅听书正想谢主隆恩,却听陆宸一话风一转:“地坤参政若不行的话,就请太后也莫要参与前朝政事了。”
梅听书听完如遭雷劈,一时之间朝上大臣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
朝堂上风云变幻只需一瞬,权力架空来的瞬间也是措不及防。
太后参政是前朝最讳莫如深的事情,现在被陆宸一轻描淡写地放在明面上说,所有人都不敢轻易表态。
然而原本安静的朝堂上突然起了波澜。
陆宸一看见沈穷竹顺着阶梯慢慢走了上来。
沈穷竹的面色还是苍白,看上去就是久病未愈的样子,如一段孱弱的扶风柳行走在冬日的寒风中。
沈穷竹上朝从不穿朝服,总是着月白的衣裳,玉冠束发,清尘俊逸。
沈穷竹进入大殿内站定,也不去看梅听书,自顾自跪下对陆宸一行了一个大礼。
“望陛下恕罪,臣来晚了。”
陆宸一看着他细瘦的腰身微微弯下,脊背崩出好看的弧度。沈穷竹连行礼都做得一板一眼,在外人看来他不像是刚经历过牢狱之灾的样子。
但是陆宸一担心他肩背上的伤口会不会被扯痛了。
“无妨,爱卿平身。”陆宸一抬了下手示意。
沈穷竹便慢慢起身,直起腰的时候似乎扯到伤口了,陆宸一观察到他的表情有一丝的凝滞,但是瞬间又恢复正常。
沈穷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他第二天还能睁开眼睛,还能下地走路,一定会到朝堂上来。雷打不动,哪怕自己还发着烧受着伤。
在原作中,沈穷竹病着穿过风雪,走过巍峨宫门,来到殿前却发现自己被参了一本,而龙椅上的原主也认定他是谋权害主之人,苦苦维持多年的情感终究只是他单方面的付出与臆想。
他们都以为沈穷竹困在这,是因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连他一路扶持的路宸一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护着陆宸一那么多年,陆宸一却连一点微薄的信任都不肯施舍于他。
一颗心捧到他面前,人家还嫌脏。
沈穷竹重活一世,自然知道今天的朝堂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本不想再来拿一颗真心试探,但是他磨蹭了许久还是来了。
他要亲手剖开这颗卑微跳动的心脏,把里面所有的希翼、幻想都扯出来,唯有如此他才可以重获新生。
但他觉着现在的氛围和记忆中的不一样,对满朝大臣对他投来的视线感到奇怪,只听上方陆宸一开口:“那么,梅大人,不妨你现在将刚刚的话再复述一遍,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满朝文武静声,皇帝的态度总是摇摆不定,阴晴多变,若是惹他不高兴了当堂北拖下去杖责也是有可能的。
梅听书善会察言观色,本来太后已经和他说好,这是最有利的参本机会,皇上也已经在太后面前透过口风想架空沈穷竹的权力。不曾想一夜之间情况就扭转了。
梅听书汗颜道:“臣愚钝,说错了话,望陛下责罚。”
沈穷竹的眸色闪了闪,看向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陆宸一觉察到了沈穷竹的视线,对着他宽慰地笑了笑,沈穷竹素白的手指抓着衣袖紧了紧,最后强装镇定地移开了视线。
陆宸一并不想和他们再讲这些曲曲绕绕的,他眼看着沈穷竹立在一旁眼神有些涣散,担心他支撑不下去,便道退朝。
满朝官员如潮水退出大殿,沈穷竹转身的时候正好看见梅听书颇有些不甘地看着他。
沈穷竹自然猜到自己不在的两日,梅家势力定会动手脚,但不想居然是如此心急。
沈穷竹平静道:“梅大人,别来无恙。”
梅听书作为官场上的老油条不会给沈穷竹脸色看,前脚还在百官面前参他,后脚就笑脸相迎:“沈大人好气色。”
他们对话的时候背对着龙椅,陆宸一看着沈穷竹挺得笔直的脊背,虽知梅听书在明面上不会对沈穷竹做什么,不过过去晃一晃刷一下帝师的好感度也是不错的。
思及此,陆宸一悄悄从龙椅上走下向着他俩走过去。
周边还未退下的大臣看着自己的皇上从龙椅上走下来,一个个忙低头装看不见,唯恐多看一眼就被这个暴君挖去眼珠子。
沈穷竹不屑于与他打这样的马虎眼,抬脚欲走了,却觉眼前一片晕眩,人控制不住要倒下去。
陆宸一一把接住了他,沈穷竹堪堪扶了一下他的手臂,这才站稳了。
“病得这样重,还来上朝像什么样子?”
沈穷竹还没有被自己带大的孩子这样教训过,颇觉着自己的面上挂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陆宸一扶着他,看了梅听书一眼。
梅听书被那一眼看得寒毛立起,陆宸一沉着脸道:“帝师历来身子骨不爽利,同为臣子,梅大人应该知道说话的轻重。”
梅听书:……
梅听书这一早上连着吃了几个瘪,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慌忙赔罪急匆匆就走了。
一来二去,殿上居然只剩他们二人了。
沈穷竹不习惯让人扶着,想要挣开陆宸一的手,但是陆宸一不肯,硬是要扶着他出去。
沈穷竹忍耐道:“臣腿没瘸。”
陆宸一看着沈穷竹因为发着低烧而微红的脸庞,觉着这人实在太脆弱了,一心一意地想照顾他。
沈穷竹嫌他烦,怒斥到:“丢不丢人,像什么样子,给我站直!”
沈穷竹声音并不大,甚至似乎都没有什么恼怒的情绪在里面,但是陆宸一还是被吓着照做了,慌忙放开了手,乖乖立在一旁。
陆宸一七岁就被眼前这个人教导,看着他孱弱的样子居然忘记了这个病美人是养狼的。
陆宸一年幼继位,难免有小孩子心性,宫中朝中的人都对这个小皇帝百依百顺,给他惯了一身毛病。
一次陆宸一无故打骂宫女为乐,被沈穷竹看见了,沈穷竹当即拿着根细竹竿把这无法无天的小皇帝从房的那头打到了这头,陆宸一这辈子都没嚎得那么惨过。
他一路哭爹喊娘,沈穷竹丝毫没有心疼,一道竹影下来就是一道血痕。
陆宸一不说话了,沈穷竹叹了口气,面色和缓了些说道:“陛下,您自小是我带大的,偶有做错事,我不会介怀于心的。”
“陛下好好守着江山,臣便好好守着陛下。”
陆宸一面上乖乖点头,心内并不赞同。
沈穷竹其人性格倔强,一旦他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穷竹传》里,前一晚沈穷竹还在安慰原主,第二天天明他就顺势将人囚禁起来,上演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
沈穷竹虽然长了一副天人之姿,但是并不介意自己撒谎,人们还常常会被他的外貌骗去。
如若沈穷竹去行骗,那一定一骗一个准。
陆宸一轻轻叫了声:“阿竹。”
沈穷竹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陆宸一会突然喜欢上这个称呼,更不知道为什么陆宸一一晚上就变了个性子。
他抿了抿嘴,沉声道:“别这样叫我。”
陆宸一勾了勾嘴角,看着沈穷竹面色不虞的样子,心内笑道这不就露出狼尾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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