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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起来，声音平淡无波，如同耄老之人，“我答应你。”
答应你，离开这里。
不觉间，又是一年深秋。
出事以后，宋帘一直在整理梁淮高中的成绩单和奖状，打算给三中送过去。
三中是a市的另一所高中，虽然师资力量不如毓文，但以梁淮的成绩，重新入学应该不是难事。
高考还没有报名，一切还来得及。
梁淮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桌边的少女。这些天来，她瘦了一大圈，下巴尖俏，带了些凌厉。
心尖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梁淮抿唇，面上不露出一丝一毫。
宋帘听到声音抬头，声音温和。，“我快整理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那双眼睛真挚又温柔，梁淮垂眸，躲开她的视线。
宋帘没察觉，她走过去拉着梁淮来看桌上的东西，“我把你的成绩单和奖状整理了一下，你要不要下午和我一起去三中看看？以你的成绩，重新入学三中应该不——”
“宋帘。”
他声音清淡地喊她的名字，罕见的没有那些浓烈的情绪。
宋帘愣了，“怎么了？”他很少叫她的全名，突然这么喊人，让宋帘有些不适应。
“我想，离开a市。”
这一次，宋帘没有说话。
手里的打印纸被她攥的变了形，她认真看着他，“为什么？”
“a市是刘屹秋家里的天下，就算转学，也不能在a市。”
事实的确如此，宋帘垂眸，声音有些低，“那去哪？”
“帝都。”
“我的亲生父亲，在帝都。”
宋帘愣愣抬头，“你知道了？”
少年点头。
“什么时候？”
压下胸口里的滞涩，梁淮声音依旧没有波动，“很早之前。”
现在并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宋帘点头，“也好，帝都那边的学校肯定会比a市好。”
梁淮这样说，就证明他早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路。
她勉强勾起嘴角，强笑着说：“什么时候走？我去给你准备点必需品，不知道你会不会适应帝都的天气，我——”
“我们，分手吧。”
说完这句话，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熄灭了最后一缕光。
他以为所有的艰难都已经结束，他终于可以留下他的姑娘，可此时才觉得，原来他远远不够强大。
宋帘声音顿住，不敢置信的看他。
语言有时候比刀子更管用，字字句句割在心上，鲜血淋漓，也能笑着说完。
“这件事让我明白，我们其实，并不合适。”
“我想，我们都回到自己的轨道里，对我们都好。”
他看起来平静极了，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我们不合适？”她瘦了许多，巴掌脸上几乎没什么肉，显得那双眼睛愈加澄澈明亮，此刻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神情带着荒谬。
宋帘的声音里哭腔很重，还是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你可以去帝都的，我不会阻止你的，你不用担心我在a市一个人，我会好好学习，努力和你考同一所大学，到时候我们就又可以在帝都一起生活了，这不是很好么，不用……”
不用，分手的啊。
重来一世，宋帘什么都不求，只是想要一个他啊。
为什么，这么难呢。
她声音发着抖，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陆启明知道，宋帘是他的软肋。在自己强大之前，梁淮不敢拿宋帘冒一丝一毫的险。
他的离开，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他神情平静的可怕，让宋帘觉得陌生极了。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刺得眼睛有些疼，宋帘眨了眨眼，蓄了许久的泪就流了下来。
“你在怪我，是么？”
怪她不好，才会出了刘屹秋的事。
梁淮嘴唇翕动，那个‘是’字在口中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空气里安静的有些恐怖，宋帘松开攥的有些痛的手指。
“什么时候走？”
“明天。”
宋帘点头。
梁淮又说，“那套公寓已经买下来了，你还可以去那边住。”
“我把我的复习资料留给你，你现在的成绩考b大，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宋帘仰视着他，“我为什么想考b大，你知道么？”
她喘息声很轻，心脏抽痛。
“我拼了命的努力，不是想上一个名牌大学，我是为了你。”
“我想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帝都上学，我们还是可以像现在这样，可以在校外租个房子，我陪你学习，给你做好吃的，放假了可以出去旅行。”
她缓缓地说着她的计划，都是与他有关的未来。
“我还想着，等我们毕业了，如果你喜欢帝都，那我就陪你留在帝都，如果你喜欢a市，我们就可以回到a市工作。”
“可你不要我了。”
梁淮看着这张泪流满面的脸。
他曾承诺的永不离开。
他守护了一个人十年。
可如果跟宋帘在一起，带给她的伤害大过幸福，他宁愿放手。
他们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宋帘能感觉到梁淮对自己的感情。她觉得一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让他梁淮择离开。
如果他说出来，她都可以跟他一起面对。
可他从来都不相信自己。
她说过，她对梁淮的喜欢，胜过他以为的千万倍。
可他不信，他不信啊。
她哭了许久，眼前的人始终平淡的看着。
她就笑了，想以前一样，抬起双臂圈住他，轻轻踮脚吻他的唇，眉眼柔敛。
虔诚又温柔。
许久，那个少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伸手扶住她的腰。
宋帘想，上辈子是自己选择放弃他，如果世事真有循环，那这次，活该她被放开。
她退开身，收了所有的心恸与眼泪。
“明天，我就不送你了。”
“祝你一路顺风。”
世间风景千万般，她还是把那个少年弄丢了。
那就愿你在没有我的日子里，熠熠生辉。
*
梁淮走的那天，a市已进入初冬。
宋帘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离开了他，学习和生活都失去了动力。
这座不大的城市里到处都有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痕迹，她搬回了自己的家，每天一个人上学放学，和以前的日子一样。
可她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日复一日，宋帘在原本的计划里走着，只是前路没有那个在等她的少年。
又是一年除夕夜，去年情景，历历在眼前。
去年俞曼问她目标的大学，彼时她说想去b大，无关其他，只是因为那一个人而已。
如今夜里的烟花依旧绚烂，只是宋帘才发觉，原来这一瞬间的美好，如此短暂。
如同你我的青春，短暂交集，又归于人海。
新年一过，离高考更近了一截。
百日誓师那天，学生代表和校长一起在讲台上嘶吼着，高考近在眉睫，每个人都压了太久了。
第一次模拟，第二次模拟……
有人忍受不住选择退场，更多的在学校咬牙坚持下来。
六月初，晴光潋滟。
俞曼推了工作回来陪她高考，宋帘进入校门前回头，母亲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朝宋帘举起拇指，“帘帘加油。”
往日嘈杂的街道如今静谧无声，校门口的救护车警务车严阵以待。
这一天，是属于高三学子的战场。
最后一门是英语，宋帘提前答完卷子，做完最后一遍检查。
她微微抬头，看向窗外的操场。
夏风和煦，她告别了高中岁月。
答完卷子的人越来越多，最后铃声响起。
她终于和这一段莽撞又懵懂的青春，告了别。
高考之后刘玉找过宋帘，她看着少女愈加精致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决定出国了？”
宋帘点头。
曾经她为之努力的一切，现在都不在了，帝都和b大像是一个伤口，她再也不想提起。
这种全力以赴爱一个人的感觉太难过了。
可如果命运注定让他们分离，宋帘依然感谢，那个曾为之奋不顾身的自己。
只是，偶尔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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