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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青石板铺就的热闹街道上，突然一条蜿蜒如长蛇的送葬队伍缓缓从远处而来。只见前头一人高马大，腰佩宝剑，披麻挂孝的男子，双手高举引魂幡，打头而来。身后俱是精壮干练的江湖豪杰，抬着数十口崭新油漆过的楠木棺材，向城东而去。
街上行人纷纷避让，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悉悉索索地交头接耳，私下里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一人惊惧万分地询问旁人。
“你是刚入城吧？翠山上的仁义山庄出大事了！”旁边一当地人悄声解答道，想这秀洲城中竟还有不知道这重大变故的人，肯定是外地行商的。
“出什么事了？”那外来行商者探问道。
“哎呦！那个惨啊！一夜之间，仁义山庄上上下下三十几口人命，包括庄主、夫人、少庄主，还有下人，全都被杀了……真是惨啊……一夜之间哪……人全没了……”那人不住叹息道。
“那知道是何人所为？”
“据说是清水阁干的。就是近几年来，搅得江湖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的清水阁干的。据说，前段时间，只要在江湖上能称得上号的各门各派，其掌门或是长老都被其所派出的杀手刺杀过，或成功，或失败的。现在，连现任的武林盟主谢文豪都被其杀害了。还惨绝人寰地将其一家全部诛杀。行为之残暴，真是天下共耻，人人得而诛之！还有，有传言说前任武林盟主也是被清水阁害的……”
“前任武林盟主不是已经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嘛？怎么还会遭致杀身之祸？”有不明所以的旁人插嘴道。
“这就是清水阁的残暴之处啊……连退隐江湖的前任盟主，现在只是个棺材店的糟老头子，都不放过……”
“前任盟主怎么会去开棺材店呢？”那行商疑惑了。
另一人插嘴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据说，前任盟主仇家太多，怕自己哪天就一命呜呼了，干脆自己开了个棺材店。”
“你连这都知道！”那当地人也是一脸诧异，对方竟知道这么多江湖秘辛。
“我二姨的姑婆的表弟的三大舅，原是前任盟主手下，所以略有所知。”那人得意道。
“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就没有人要为谢家一门报仇的吗？”外地行商好奇问道。
“怎么没有。崆峒派已经将清水阁翻了个底朝天。据说，连清水阁的阁主都已被诛杀，其阁中杀手多数也已死在乱剑之下，剩余残兵败将不足挂齿。说起来，也真是大快人心。现在，江湖中人人说起这崆峒派，无不称赞，俨然已是江湖中门派之魁首。”
“这崆峒派怎么没听说过？”外地行商又问道。
“这崆峒派原也是没什么名气。它也是在近几年刚刚崛起的一个门派，行事比较低调，规矩也比较森严，连门派中人都很神秘，更不要说什么掌门了。据说，到现在为止，江湖中还没有人真正见过那位掌门的真面目。可见其神秘莫测……但它剿灭清水阁，只这一件就足以让江湖中人称道。它将盘踞在大家心头的一个大患，连根拔起，那真是无人不称快，无人不感激。估计下一任武林盟主，非崆峒派掌门莫属。”
那人长长地说了一大窜，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大口。
“这清水阁就这么容易被剿灭？不是说阁内高手如云吗？还有，那左一不是号称天下第一杀手吗？也被剿灭了？”外地行商仍孜孜不倦地询问着。
“这就可以看出崆峒派的厉害来了。原也不是没有其他门派想剿灭清水阁的。据传，已死的武林盟主谢文豪在死之前几天，就曾召集江湖中各门各派有实力的高手，本是要在十日之后，杀上清水阁，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谁曾想，清水阁先一步将谢盟主给杀害了……”那人一脸惋惜。
“至于那左一是否也在被剿杀之列，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崆峒派在事后，一把火将清水阁烧了，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尸首都已烧焦，无从辨认。那左一即使没死，估计也是重伤。在崆峒派如此精密的布局之下，怎可能有漏网之鱼？”那人又是一脸大快人心样。
“嘿，你怎么对清水阁如此关心？难道也是其中门人？”那人一脸戒备，将茶壶置于身前作为抵挡。
“怎么可能？我就一行商。只是突然看到这么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一时好奇，就多问了些……呀，现下天色也不早了。我还约好一店家，要出货呢。在下告辞，承蒙解答，感激不尽。”外地行商说着，拱手作揖，大踏步往街头走去。
那行商走到一僻静处，突然双肩耸动，无声地恸哭起来。原来，这行商即是白夜装扮，只为躲避正道人士的追捕。
连日来，徘徊在秀洲城中，想找出杀害谢文豪一家的凶手，却不想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
难道左一他们真的如刚才那人所言，都被崆峒派给杀害了？
他不相信，他要亲自去确认。
他仍是一副行商打扮，来到躲藏处，牵出一匹高头大马。一个飞身，已落座于马鞍上，打马疾驰，往城外而去。
眼前一片枯焦，残垣断壁都已被烧得焦黑。一场雨，又将其淋湿。到处都是湿漉漉，那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白夜望着眼前的一幕，不敢相信。
清水阁真的不存在了，连他们经常在其中玩闹的庭院，居住的小楼，都已不复存在。更不要说人了。只余满眼的焦尸。
白夜不知左一是否也在其中，就这样孤零零地曝尸在寒风细雨中，无人将其掩埋。
他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仿佛是眼泪自己要流出来般，怎么擦都擦不完。白夜不再管它，睁着迷蒙的双眼，四下寻找，在这一片枯焦，满目疮痍中寻找。哪怕只是找到一具枯骨，也要将左一寻回。
怎么就这样天人永隔了？他们还没有怎么相处，以为今后的日日夜夜还是会彼此为伴。怎么就这样不见了踪影？
白夜不相信。他痛哭流涕，仿佛在世界的尽头，绝望的边境，痛哭流涕，只为那不可追的岁月，还没来得及相处的时光。
“小白……”仿佛是风的细语，飘忽而来。白夜只以为是自己痛苦绝望而产生的幻听。
“小白……”又是一声。这一次，白夜肯定自己不可能出现两次幻听。而且，这一声是如此清晰，仿佛就在耳畔。
一道白影如烟雾般，飘忽而至。
等再看清时，白夜发现竟是月影，是月影的其中之一。
“月影……”白夜哭着，奔了上去，一把将其搂住。哪还记得往日里，自己对其的疏远。
此刻，能见到阁中的任何一人，都让他感到安慰，感到亲切。
“左一呢？左一没事吧？”白夜缓过神来，急切地问道。
“跟我来……”月影说着，又如一道幽灵般往远处飞去，即刻将消失在视野中。白夜赶紧运起轻功，追赶上去。
行了有五六里地，来到一处荒僻处。那是一座破败的荒庙，殿内神像已倒塌，黄色的布帘挂满蜘蛛网。
即使是正午时分，殿内也是昏暗一片。更何况，现在是寒冬季节。四面透风，冻得人直发抖。
白夜在一角落里，终于见到了身受重伤的左一。他正昏睡着，靠在荒草上。衣襟前仍有血迹渗出，左一双眉紧锁，仿佛在睡梦中都睡不安稳，不知是在担心着什么。
白夜动作轻柔地缓缓坐于左一身侧，微微地靠向对方。透过衣衫，竟感到一股炙热。白夜抚向左一的额头，果然烫如炙铁。
左一正发着烧呢，估计是伤口所致。
白夜有些焦急，不知所措。
突然，左一睁开了眼睛，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视着白夜。接着，眼睑又缓缓垂下，仿佛还在睡梦中。
猛地，白夜的左手被紧紧抓住，仿佛要将他揉入血肉般用力，左一醒了。他看到左一再一次睁开眼，这次眼神中更添了几分光亮。
“回来了……”左一轻声说道，仿佛叹息般，若不仔细听去，还以为只是一阵风声。
“嗯……”白夜哽咽着，紧紧抱住左一。连不小心压到了对方的伤口，都没有注意。左一也好像没有知觉般，只用还未受伤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
“你跑哪去了？大家都还以为，你跟那帮差劲的一样，死在外面了……”
现在白夜已缓过神来，但依然靠着左一，不离左右。月影之一正抱怨道。
破庙里只有月影，左一，柳玉，还有雷霸天。大家都多多少少地受了一些伤，而伤得最重的却是左一。因为据说，他一力抵挡追兵，让其余人先逃。而逃出来的，也不过他们几人。至于其他人，他们也不清楚，到底是还活着，还是死了。
他们几人也是因为不放心左一一人，返身而回，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左一。又因为左一带着重伤，不能走远，只能躲藏在这破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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