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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虽淡却足够透过落地窗散在他的居家服上,只显得背影单薄,动作缓慢流畅。
熨好衣服后万辛拿起手边的电话,按住快捷键“3”,如果万辛可以看见,他会看到屏幕上显示着“宇宙无敌帅哥哥”。
“明天早上要是没看到我,记得来敲门。”
通完电话后便是一夜好梦,尽管梦中无色,但这并不能影响他赖床。
他抬起一只手揉了揉耳朵,一定是有什么事儿,不然门不会在大早上被敲得这么响。
翻个身的时间他想起了什么——今天要去普高上课。
他倒数十个数,此时门还在响着,频率比嘴巴的张合要快,导致他今天比往日更快数到“零”。
一个挺身,与埋住自己一夜的被子分开,态度决绝毫不留恋。
虽然它用最后一丝余温在挽留万辛,可这是夏天,被窝外面会更凉快。
万辛走到声源处拍了两下,吵了一早上的门安静了。
接下来是洗澡穿衣,这都是很熟练的事,拿上只装两本书就鼓起来的书包,他走出房间。
“辛哥儿,来吃饭啊。”
万辛走到餐桌旁,坐到自己的固定位置,上面正放着自己专用的餐盘。
“辛哥儿,紧张吗?”
是早上敲门人的声音,万辛没有理会他,随后耳边传进一个轻哼,紧接着是咀嚼声。
司机将车停在距离学校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万辛下车后沿着盲道走到门口,又数着步子来到教室。
他几天前曾和哥哥来“看”过这学校,而他走过的路,只需一次便可记得。
教室传出老师讲课的声音,万辛喊了一声报告,听到里面穿的的“进”后万辛推开了门。
“你是万辛吧?知道坐哪吗?”
万辛轻轻嗯了一声,又说道:“我自己可以过去。”
说完,万辛沿着过道走到尽头,在靠边的位置坐下。
一路上很安静,只能听到许多或长或短的呼吸声,直到他坐下后耳边也传入了轻微的呼吸声。这个声音不是因为距离远而细微,而是因为本身的声音小。
万辛意识到自己身边有人,但这个人没有说话,他认为自己应该打个招呼。
“你好,我叫万辛。”
万辛面上带着笑地说完这句话,但这笑只是止于礼貌的示意。
在打完招呼后并没有得到回应,万辛无甚介意,低头从书包里掏出书。
刚一打开书,万辛听到有人跟他说话,声音不是来自身旁,而是前面。
“我叫杨蕊,杨主任是我爸,前两天你来时我就认识你了。你叫万辛?别理你旁边那人,他是个哑巴,你那天来的时候他没来上课所以不认识你,你也别跟他生气了。”
听着是个女孩声音,说到“杨主任是我爸”时颇为傲气,但万辛的关注点在“哑巴”。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残障人,他不是应该在特校上学吗?
万辛没有理会那个叫杨蕊的女生,过了没一会他听见句小声的嘀咕。
“不就长得好看点穿得好点吗,还不是看不见。”
他听力很好。
万辛和身边那人继续说:“抱歉,我刚才不知道你不能说话。”
当然,没有得到回应。
因为万辛看不到,所以即使那个人比划出什么万辛也不知道,而哑巴也说不出声音。
万辛向他伸出手,笑着说:“抱歉,我是盲人,你可以在我手心上写字,如果是简单字的话我应该可以知道。”
一只手停在那里,等待着另一只手,直到一根手指他的手心慢慢地写下三个字。
“第一个字是张,然后是泽,最后是森。张泽森。”
听到这句话后张泽森心头颤了下,有多久没人这么认真地叫自己名字了。
在那个人刚刚进来时张泽森就注意到了他,张泽森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个人还向自己走了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真怕自己这副样子会吓到他。
于是在看到那人向自己这边走来时就一直缩着自己的手,趴在桌子上,把自己藏的严实,不敢看他。
很快,张泽森就听到了他和自己打招呼的声音,他叫万辛,他问自己的名字。
张泽森拿了一张纸写上自己的名字,递过去时顺便偷偷看了一眼那个人的脸,真好看啊,皮肤白白的还很干净,可那人没有接自己手上的纸。
或许是看到自己了吧。
张泽森悻悻然地收回手,把纸揉做一团扔进课桌里,不再看他。
自己这副样子还是会被嫌弃的。
“别理你旁边那人,那人是个哑巴。”
这句话让张泽森彻底垂下了头。
万辛那句带着歉意和笑容的话令张泽森有些怔愣,直到第二声“抱歉”和伸向自己的一只手,才让张泽森反应过来那人刚刚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张泽森不可置信地看向万辛,是啊,那双又大又漂亮的眼睛竟是毫无神色的!
在接受了这件事后张泽森伸出了手,在那个看起来同样很白的手心写字时,张泽森触到了一手的茧子,与那个人的外表极不搭配。
这人是盲人,这些茧子应该是读盲文书留下的,这么明显的茧子,这人大概很爱读书。
况且,这双手每天要摸索的东西远比正常人要多得多。
在那个人念到自己名字时,张泽森只想趴在桌子上好好睡一觉。
是的,好好睡一觉。
知道那个人是盲人后张泽森坐起了身子,但还是不敢一直看他。
对于张泽森来说,直视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是否看得见自己,都是需要巨大的勇气。
发现他确实看不见自己时,张泽森心中不免生起一丝窃喜与惋惜。
喜他不见,惜他不见。
万辛很安静,无论上课下课,他都是坐在位置上读书,有人来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地回应,而见过他的人都能看出他是个盲人。
一个盲人,若是寡言少语态度冷淡,大家也就更没有同他交流言谈的想法了。
而张泽森却是很想和他说话的,又不知道怎么说,一上午安静的过去了。
下课铃响,学生们涌向外面,教室就只剩下万辛和张泽森两个人。
“一起去食堂吃饭吗?可以的话拉着我的手。”说着,万辛伸出手,语落后伸着的手就被一下子握住了手腕,但很快又松开,轻轻地拉住自己的衣角。
万辛手腕一翻,将那只拉着自己衣角的手抓住,那只手摸起来硬硬的,坑坑巴巴很是粗糙,一下子就磨进了万辛的神经,不过万辛并未去细想为何会是这样的手感。
“走吧。”
万辛能察觉到这个人对自己的躲闪与好奇,他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也更好奇他为什么在这里上学。
他从小到大都很难理解那些选择自暴自弃的残障人,有时甚至会鄙视。
没错,是鄙视。
他看不起那些自我放弃的人,他认为那些本就有残疾的人没有资格去自暴自弃,唯一能做的就是适应,就是努力,而不是无谓的逃避或是祈祷。
只有真正的强者,真正的拥有者,真正的成功者才有资格自暴自弃。
一无所有的人拿什么去放弃。
“你是在这里上学吗?是的话就敲下碗。”
万辛听到清脆的一声。
“你一直都是?”
又是清脆的一声。
“你很厉害。”
万辛是很认真的。
残障人在普通学校上学,要面对很多人投来的目光,有怜悯,有好奇,有歧视,当然也有故作姿态的自然或是安慰。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打磨着那些本就有些缺陷的人,哪怕其他人并没有想什么。
万辛是看不见的,对于那些目光他只是听同学提起,所以他才不能真正理解那些逃避现实自暴自弃的人。
不过,也就是他看不见,才能去寻找自己的光。
但现在,他看不见在自己说到你很厉害时对面那泛红的脸,也就是他看不见,对面那人才敢勾起嘴角。
很多美好的事都是在看不见时才会发生。
一阵铃声扰进了这段看不见的美好。
万辛掏出手机,是一台老年机。
“嗯,我在学校吃的,五点半,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
万辛挂了电话后,对张泽森说:“我明明什么都能做到,但总觉得我做不到,好难啊,”万辛向张泽森伸出手,“有什么要说吗?”
张泽森轻轻笑了下,在那只手上写:没有,写完后张泽森又看到那个人的笑。
“吃饭吧。”
两个人在一起连吃饭都很安静,吃完饭后就回了教室。
张泽森午休时是不回宿舍的,他宁愿在教室看看书或趴在桌子上睡一觉,也不想回到宿舍那个狭窄又挤满人的地方。
尽管室友不会理睬自己,甚至看都不会看自己,但也是因此,他更不愿回宿舍。
这个学校很大,是个私立的学校,虽然成绩不是很好但环境很好,种满各式花草,鸟语花香中偶有鸟屎落到花瓣上,但很快那鸟屎就会成为肥料。
“一个哑巴带着个瞎子,你俩是来搞笑的吗?”
在刚从食堂门口出来时有人调侃了句,这人是张泽森班上的同学。
万辛轻哼,语气些微低沉,道:“知道眼睛和嘴是用来干什么的吗?这两点你还要向我们学习。”
“死瞎子。”
万辛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一个拳头打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他条件反射地攥住那个胳膊,一个用力扭了半圈连着胳膊扣住后颈,抬膝顶住腹部,动作一气呵成。
“连手脚都要向我学学,我不介意再教一教你。”
说完膝盖用力将那个人顶了出去,在听到“呸”的一声以及远去的脚步声后,万辛拉起旁边那人的手。
“走吧。”
万辛说完,感觉手中的那个小干手有点愣,便用了些手劲,那手疼得要挣出去,万辛松了松力却没松开手。
“小时候我妈怕有人欺负我,一直让我练些简单的防身术,今天还真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万辛把另一只手伸过来,示意张泽森“说”点什么。
张泽森慢慢地在万辛手中写下:你也很厉害。
万辛笑了一声后道:“你更厉害。”
这是张泽森第二次脸红。
当阳光从背面转到正面时,一天的课程结束了。
“我回家了,再见。”万辛说完背起书包,从座位上站起来。
一只手拉住了自己,万辛张开手心,任那只手慢慢地和自己交流。
手心上写了俩字,还画了个符号:不住?
这是一所寄宿学校,全封闭式,其它学生此时都去吃晚饭了。
“我明天再来,”万辛状似安抚地拍了拍还未离开的手指,拍完后那个手指又在自己手心上写字:再见。
“嗯,再见。”
说完万辛收回手,转身走向门口。
万辛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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