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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是纪老爷子的助理,会过去送个文件，在纪老爷子不舒服的时候前去辅助办公，在得到信任之后，按照嘱咐去处理一些纪家私事。
他调到纪夏阳身边以后,去的次数才少了。一周一次,都是为了给纪老爷子报告纪夏阳的工作表现如何,各方面有没有长进。
当然,他每一次都选择性忽略纪夏阳犯的蠢,只说：“少爷有进步。”
纪老爷子还是高标准严要求，对于他说的进步反应平平。这些进步是与过去的纪夏阳对比而言的,跟别家最优秀的孩子差得太远了。
凌子清不赞同这样的教育方式。
急于求成,把焦虑投注在孩子身上已经是不对了，居然还不把小进步当一回事，吝于夸奖,搞得纪夏阳现在想起爸爸还是一阵郁闷。
他不赞同，但不能表现出来。他同纪夏阳一样是个晚辈，就算跟纪老爷子同样岁数也没有帮别人管教儿子的资格。
凌子清每次都顺着纪老爷子的话往下说。报告完了，回家休息,纪夏阳之后会挨怎么样的骂就与他没有关系了。
今天,凌子清觉得有关系了。
他吃了纪夏阳辛苦排队买来的豆腐,觉得大好日子不该被挨骂给毁掉，主动提出陪同回家。
提是提了,他怎么劝说纪老爷子呢？
凌子清没想好。
旁边的纪夏阳想到有人陪着，高兴了，跟司机说了声：“出发！回家！”
凌子清没那个欢快劲,思考等下如何面对纪老爷子。
纪夏阳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子清,你怎么了？”
凌子清瞧一眼纪夏阳的单纯脸，决定先问问细节，“纪董一般什么时候问你工作的事？”
“我妈不在的时候。”
“……”
看来，让纪夫人说好话这一条路是行不通了。
凌子清猜测，“他会不会叫你到书房问话？”
“会！”纪夏阳想到也来气，“他知道我妈不会去书房，故意挑了那里！真是太奸诈了，门一关，打我骂我都不会有人知道！”
凌子清愕然，“纪董打过你？”
纪夏阳收了收愤怒的表情，“呃，暂时没有。不怕！他现在也打不过我！”
凌子清：“……”
他怎么有一种陪纪夏阳回去干架的错觉。
纪夏阳瞧瞧他再次紧抿的唇角，意识到话语的不妥了，“好啦，我们不会打架的。”
“打电话回去，看看他们的心情怎么样。”
“啊，不想打。”
“我打吧，”
“不行！我们要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凌子清一时疑惑，叫纪夏阳轻易抢走了手机。
纪夏阳把手机揣进口袋藏好了，才说：“你说要过去，我爸肯定知道是救兵啊。他肯定给你派其他工作，不让你去，好给自己骂个爽的机会！”
凌子清明白意思了，“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直接过去，让他不好下手赶？”
“嗯！”
“纪董不是这样的人。”
纪夏阳悠悠叹口气，“你还是太天真了。唉，我突然有点后悔了，要是你跟着挨骂怎么办。”
“那就听着吧。”
“呜呜……”
“别装了，把手机还我。”
“哦，好嘛。但你不要打电话啊，我听到他的声音可能会吓到跳车的。”
凌子清看了一眼窗外。外头是马路，马路边是遍布酒吧的商业街。纪夏阳跳下去，还真可能有麻烦——看到酒吧就忍不住进去嗨，让他捞不回来了。
“好，不打电话。”他拿回手机就老实坐着。
纪夏阳倒是不老实，双手合掌闭上眼睛一个劲地祈祷，“希望我爸心情好不骂人。要骂就骂我一个，不要骂子清。”
凌子清看得无语。
多大的事，演得像是去送死。
纪夏阳再不情愿，车子也稳稳妥妥地开到了纪家的院子里。
纪老爷子同样提前下班，正坐在大堂喝着茶。
他们一进门，纪夏阳就响亮地叫了声，“妈！”
纪老爷子瞥来一眼。
纪夏阳马上改口，“爸。”
纪老爷子点下头，刚要说点什么。
纪夏阳又问：“我妈呢？”
纪夏阳一边问一边打量屋子里的各处，看完一楼看二楼，连正门玄关的鞋子都打量个遍。
偏偏不用正眼看纪老爷子。
这不是找骂吗？凌子清暗暗叹气，在纪老爷子不高兴之前赶紧迎上去，“纪董好。”
纪老爷子嘴角动了动，不再耷拉变成一个算是温和的微笑，“子清也来了啊。”
“嗯，想来看看您。”
“谢谢啊。”
纪老爷子和颜悦色地说完这句，转向纪夏阳又秒变黑脸，“多大个人了，一天天只会找妈妈！”
纪夏阳撇嘴，小声怼了一句，“你不也总找我妈吗？”
“你说什么？”
“没！”
“你妈在花园呢。”
“哦……我过去找她。子清，你随便坐啊。”
纪老爷子哼了一声，“用得着你废话吗？子清回来的次数比你还多，不肖子。”
纪夏阳平白无故挨了一句骂，委屈巴巴看向凌子清。嘴巴没动，声音没出，却有满脸的郁闷帮忙“说”着：看吧！我爸就是这么喜欢骂我。
凌子清看懂了，笑一笑帮忙圆个场，“少爷也是想照顾我。”
纪老爷子点点头，再看一眼。
纪夏阳可不愿意在原地待着了，麻溜跑掉。
纪老爷子眼见着那个跳脱的身影从客厅消失，轻轻叹气，拿了热茶再喝一口。
凌子清过去帮忙倒满，“今天少爷表现得很好，一下子就注意到悦斯的配送部门是关键了。”
“悦斯……那边算新店吧？”
“嗯，人员流动比较大。”
他和纪老爷子报告工作的时候，花园方向忽然传来了笑声。
纪夫人被纪夏阳拉着走，一直笑着，“哎呀，急什么！”
纪夏阳远不像被爸爸骂的时候那样蔫了吧唧，又蹦又跳充满活力，“快点快点！”
纪夫人笑累了，也正好被拽到了门口。她看到凌子清要站起来，赶紧摆手：“坐着！这么熟了还客气什么。”
“这么熟？”纪夏阳懵了，看看妈妈又看看凌子清。
纪夫人帮着纪夏阳捋了一下跑乱的头发，“我早就见过子清了。他每周都来，比你还乖。”
纪夏阳这次被嫌弃没有不高兴，嘿嘿一笑，“那我以后争取天天回来，让你回心转意。”
纪夫人被撒娇给萌到了，抬手要捏纪夏阳的脸。纪夏阳配合地屈膝，半蹲下来还把脸蛋凑过去，乖巧得叫纪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这不是挺会讨欢心的嘛？怎么到纪老爷子面前就……
凌子清悄悄打量一下，果然看到纪老爷子喝茶装不在乎、实际眼神偷偷往那边瞟的样子。
“子清，今天留下来吃饭吧。”纪夫人没有跟儿子闹个没完没了，亲切地发出邀请。
纪夏阳也在说：“好啊好啊，子清一起吃饭。”
纪老爷子放下茶杯，说了一句生硬但确实是挽留的话，“留下吧，刚才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三口人都这么说了，凌子清只能答应，“好。”
他都答应了，纪夏阳还在为了纪老爷子的一句话耿耿于怀，小声跟纪夫人告状，“你看，爸这时候还要子清加班……吃饭就要轻松快乐嘛。”
纪夫人发话，“说得对，今天谁也别提工作啊。”
纪老爷子点头，“好。”
纪夏阳自以为计划通，昂着下巴给凌子清使了一个眼色：看吧，我多厉害。
凌子清又看懂了。一是相处过后对纪夏阳有了了解，二是纪夏阳这个一眼能看到头的单纯性子……想看不懂真的挺难的。
有纪夫人坐镇，纪老爷子不会多问工作，他们随便聊聊就可以等着吃饭了。
做饭的阿姨知道凌子清跟纪家二老口味差不多，做了几样清淡的，剩下的全按纪夏阳喜欢的来。纪夏阳喜欢的都是煎炸烤炒的重口味，配上大鱼大肉做保准没错。菜肴上桌，酱肘子，烧排骨，酸菜鱼和烤鸭叫桌上红了大片。
纪夏阳碰上美食向来是不多嘴只多吃，纪老爷子不满意儿子在事业上的表现，却很是喜欢胃口好的孩子，没有说不中听的话，纪夫人帮着夹菜，偶尔招呼一下凌子清。
凌子清安静吃饭，享受这一会儿餐桌的和谐氛围。
他没享受多久，胃闹起来了。
起初是时有时无的，后来加大马力，带了冷颤在身体各处游走，要把他的力气全部抽掉似的。
凌子清猜想，是下午那一盒豆腐惹的祸。
他拼工作时饮食不规律，落下了胃不好的毛病，吃辣的东西向来会悠着点。今天因为纪夏阳的心意，他吃得又急又多，而豆腐是路边摊，似乎不大干净……
这下好了，老毛病发作了。
“子清，你怎么了？”纪夏阳坐在旁边，一下子注意到他的发抖。
纪夫人一看就明白了，“胃痛吧？叫医生来看看。”
凌子清挤出一个笑，“不用，我有药。”
纪夫人没让他找药，开始打电话了，“别乱吃，还是看看医生。”
纪夏阳发现凌子清的手握成拳，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这一碰，发现比下午吹着寒风的时候还要冰，吓得赶紧覆上来，帮忙搓搓，“妈，有没有暖水袋啊？”
纪夫人反应过来，“哦对，暖水袋。阿姨，你帮忙找一下吧。”
纪老爷子见状，倒了杯热茶递过来，“先拿着捂捂。”
纪夏阳在中间帮忙递茶杯，接过来了才注意到是爸爸在说话。着急的表情僵了一僵，紧抿的唇角松动，蹦出了两个硬邦邦的字，“谢谢。”
纪老爷子不大爽快，但看在凌子清的面上没有多说。
纪家的家庭医生来得挺快，询问凌子清吃过什么。凌子清也不敢隐瞒，老实说自己下午吃了路边摊的烤豆腐。
“对不起啊。”纪夏阳愧疚了，“我不该让你吃的。”
凌子清疼着，却还是注意到纪老爷子面色一变，主动说：“是我非要吃的，活该。”
纪夏阳还想说话，被他碰碰手就停下了。
医生帮他针灸止痛，又开了个药方，“按时吃药，这几天要忌口。以后要注意饮食，不要吃路边的东西了。”
“好的，谢谢医生。”
凌子清疼了一阵算是缓过来了。他不想给纪家人添麻烦，吃过药就试着站起来。
他一动，纪夏阳就冲过来扶着，“哎呀，你别动！好好休息！”
纪夫人也是满脸操心，“是啊，你都这样了还想去哪里啊？”
纪老爷子一直旁观，看到他要站冷不丁说了句，“外面下雨了，不用急着回家。”
凌子清看去一眼，发现窗外真的下着雨。
他十分郁闷，反省自己犯的错：不该跟着纪夏阳过来，不该留下来吃饭，不该在感觉不对的时候还继续进食，不去翻胃药过来吃。
他想来想去，只不后悔自己吃了那一盒烤豆腐。
毕竟那是回忆，是……纪夏阳冒雨买的。
凌子清知道后悔也没用，只能希望雨快点停下。
可是，那场雨后劲十足，一直不停就算了还带上狂风，在外头表演狂风暴雨的大戏。戏没演完，天先黑了个透，暗沉沉叫人害怕。
纪夫人看到这会儿就决定了，“这样回家太危险了。子清，你今晚住下吧。”
凌子清觉得自己好了，实在不想打扰纪家，“不了，还是……”
“我同意，”纪夏阳举起手抢着说，“我也觉得子清应该留下来！”
凌子清只能求助地看向纪老爷子。纪老爷子深知相处的分寸，应该明白他不想留下的意愿，帮忙说说话吧？
然而……
纪老爷子看看老婆再看看儿子，也举起了自己的指头，“同意。”
凌子清懵了。
他好像掉到纪家人的坑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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