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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报告夫人,病娇将军又在装柔弱 > 第三十章 小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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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沉凉,阿枝靠在柜台摆弄药材,一人推门而入,带进来丝丝寒意,她垂首淡问:“看病还是抓药?”

    “今日你可想起我了?”

    阿枝一愣,旋即皱起眉头:“没有。”

    “这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尝尝。”

    一个精巧的糖人被递到面前,阿枝没有接,抬头冷冷的看向来者,傅戎赫穿了件墨色裘衣,衬得面色羸白如雪,一双细长的眼含笑望着她。

    半月之前他在集市上碰见阿枝,便一口咬定阿枝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不论她怎么否认,他都执拗的要带她回禹州成亲。

    对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阿枝头疼的紧:“不是说了吗,我不认识你!莫要再缠着我了!”

    傅戎赫把那糖人塞到她手中,缓缓道:“你曾亲口答应要嫁给我。”

    阿枝一使力,将糖人攥成一团扔到地上:“我何时答应过你?定是你认错人了!”

    傅戎赫伫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我不会认错的,你只是不记得了,等跟我回了禹州就一定能想起来!”

    于他说不通道理,阿枝认命的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给你开些治脑子的药?”

    傅戎赫顿时又气又笑:“我脑子可没病,不过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你就当圆我这将死之人一个梦,随我去一趟禹州吧。”

    他说自己身患重疾,只剩半年寿命,这话倒不像是假的,因他时常咯血,那血褐黑且伴着恶臭,阿枝多次想给他诊脉,他都不允。

    静默良久,她还是坚持道:“我可以为你诊病,但是不会跟你走。”

    她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再抬头已经不见傅戎赫的身影,只剩一室烛火忽明忽暗。

    傅戎赫连着好几日都送来糖人,阿枝不让他进门,他便在门外静静侯着,时值严冬天气滴水成冰,他只着了件薄衫,面色越来越差。

    一日落雪,阿枝实在放心不下出去查看,见他蜷缩在墙角,半边身子已被白雪覆盖,她走过去轻轻踢了他一脚:“喂,死了没?”

    傅戎赫迷糊间睁开眼睛,从怀中拿出糖人递给她。

    阿枝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到底要不要命了?”

    傅戎赫却自顾将糖人往她嘴边送:“尝尝吧。”

    阿枝拗不过他,轻轻咬了一口:“这下满意了?”

    “嗯。”傅戎赫应了声:“以前你常常缠着我给你买呢,阿枝。”说完呓语一般的话,他沉沉昏睡过去。

    阿枝却蓦然愣住,她觉得阿枝二字甚是熟悉,好似曾有人用这个名字一遍遍唤她,难不成真是她忘了什么?

    傅戎赫昏睡两日,醒来见阿枝正坐在床前扒他的衣服,不由咽了咽口水:“你……作何?”

    阿枝吓了一跳,慌忙将他的衣服合上:“别误会!我只是为你诊脉发觉你的心肺被剧毒侵蚀,想查查缘由,瞧见你胸前有许多咬伤,才……”

    傅戎赫将衣服敞开,笑着看她:“想看便看吧,这是练蛊所至。”

    那咬伤密密麻麻深浅不一,阿枝皱眉道:“我在书上看过,养蛊需每日让百足,虺,等毒物吸食血肉,你为何要受那苦,还落得一身重病。”

    傅戎赫垂眸,瞳仁深处涌起几丝哀沉:“我遇见一个道士,他承诺只要我帮他练蛊,就指一条明路让我去寻心爱的姑娘。”

    月色寂寥映着他苍白的面容,倒叫阿枝心头一动。

    许是对傅戎赫生了怜悯,阿枝竟开口让他留下养病,他自是十分欢喜,揽下烧水砍柴一切杂务,闲时会在一旁凝神望她。

    阿枝常常被他瞧的不自在,却也不多说什么,饮一杯他烹的热茶,看窗外风雪寂寂,便觉这严冬都不那么冷了。

    变故是在那日夜里发生的,阿枝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一位妇人领着七八个大汉闯进药铺,说她家老爷吃了阿枝开的药被毒死了。

    那老爷名叫宋武,是药铺的老主顾,每回只抓些滋补养血的药,怎会突然中毒,不待阿枝细究其中缘由,妇人已命人砸了药铺,嚷着要抓她报官。

    傅戎赫将她护在身后,抄起板凳与那些人拼了个死活,后来不知是谁打翻了烛火,浓烟弥漫,他趁着混乱带她从后门逃出。

    “这里不能待了,你先随我去禹州避避风头。”

    傅戎赫浑身是血,牵着阿枝往城门的方向走,她回首望去,只见熊熊大火映亮半边夜空,心里陡然一片悲凉。

    禹州与此地相隔千里,傅戎赫雇了辆马车连夜赶往,阿枝为他简单处理了身上伤口,一路都沉默不语,直到瞧见他在禹州的府邸,才忍不住叹道:“想不到你还是个有钱人。”

    傅戎赫苦笑:“不过是父亲留下的宅子无人打理,才落到我名下。”

    刚进府门,一只白猫不知从何处窜出,围着傅戎赫直转,他弯腰将它抱起:“小东西,快看是谁回来了。”

    那猫通身雪白,眼眸呈暗红色,看向阿枝时微微眯起,像是在盯着猎物。

    阿枝被它看的发怵,下意识后退两步,谁知它忽然哀嚎几声离去,声音刺的人头皮发麻。

    “猫儿是我在山上捡的,黏我黏的很,却总是与你不对付,不过连它都识得你呢,阿枝。”

    阿枝心里发悸,没听傅戎赫说什么,只觉这猫真真是怪异。

    用过晚膳,傅戎赫带阿枝挑选房间,这宅子厢房无数,皆是整洁宽阔,她偏偏选了最不起眼的一间小舍。

    傅戎赫面上一喜,语气激动:“这是阿枝的屋子,你是不是有印象?”

    阿枝微愣,摇头道:“我只是看这间顺眼而已。”

    舍中陈设简朴,只一桌一床再无其它,墙壁上挂着副丹青,十二三岁的少女,梳着犄角头,容貌竟与阿枝一般无二。

    “这……是阿枝?”

    傅戎赫抚上画中女子眉眼:“这是你,你就是阿枝,我与你青梅竹马,你虽比我年幼,却总是像姐姐一样护着我。”

    阿枝心中已是惊愕万分,接着问他:“你与阿枝是怎么分开的?”

    傅戎赫神色一黯,道:“怪我太过鲁莽冲撞了丞相之子,父亲要我拿你去赔罪,我哪里舍得,只将你偷偷放了。”

    他掩嘴一阵咳嗽,指缝间隐隐有血丝渗出:“时候不早了,你先歇着吧。”转身离去的背影萧索无力,想来是护着阿枝时受了伤,加上一路奔波,身子早已支撑不住。

    那副丹青的边角已经泛黄,少女着件绿裙衫,灵动俏皮的模样让阿枝看的出神,难怪傅戎赫会执拗的将她当成阿枝,那般相似的眉眼,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若说巧合也太过离谱。

    正自沉思,忽然刮起一阵强风,窗户被吹开,有女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拢来,渐渐在阿枝脑中炸开:“你终是回来了。”

    阿枝捂住脑袋,惊慌道:“是谁?”

    那笑声越发放肆:“你随我来不就知道了。”

    眼角瞥见窗外闪过一道白色身影,阿枝心里有些害怕,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追了出去。

    那身影走的很快,阿枝追着她出了府,拐进一条小巷,夜风湿冷,对面的人缓缓转身,是赤瞳一女子,面上带着古怪的笑。

    对上她的眼睛,阿枝头疼欲裂:“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咧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你看我像人吗,看来光是改了你的记忆还不够,须下狠手,才能将你从陆郎身边彻底?{去。”

    她的瞳仁倏忽变得细长,指甲嵌进墙里,随着移动迸出刺眼的火花,阿枝想跑,却发现根本迈不开步子。

    眼见那女子狰狞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颤抖着手拔下发中簪子于半空乱挥,这是去寺里祈福得来的桃木簪,听说可以镇邪。

    女子果然有所忌惮,停住了脚步。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她冷哼一声,手中白绫飞出,隔空缠住阿枝的脖颈:“你待在陆郎身边一天,我便要你生不如死!”

    阿枝越是挣扎那白绫箍的越紧,视线模糊之际,她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一声声焦急且彷徨。

    阿枝!阿枝!

    那女子显然也听到了,飞快的收回手,恨恨瞪她一眼消失不见。

    阿枝跌倒在地,呼吸微弱的近乎没有,她好像陷入一个冗长的梦境,梦里有个不受宠的小少爷,总是受人欺辱。

    她常常因护着他被打的浑身是伤,还未喊痛,小少爷已泪眼朦胧的扑进她怀里,心疼道:“阿枝,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她是被卖进府中的贱婢,与牲畜同论,能遇上那般温柔的少爷,受些苦又算得上什么。

    他总是细语唤她,眉宇间的情意如春风似明月,日子本就清苦,他还要攒下少的可怜的月奉,为她置新衣买糖人,那般好的少爷啊,偏偏让她忘了。

    阿枝睁开眼睛,瞧见的是傅戎赫憔悴的面庞,他为她湛了杯茶:“好端端的跑出去作甚,若不是被我看见,你现在还倒在那巷子里无人管呢!”

    话虽数落,语气却满是担忧,鼻子忽然酸涩,阿枝哑着嗓子道:“少爷,我知错了。”

    傅戎赫端着茶杯的手一抖,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你喊我什么?”

    “少爷,我都想起来了。”

    傅戎赫红了眼眶,猛地将她抱进怀里,也不管茶杯里的茶水被带翻浸湿两人衣裳,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高兴的忘乎所以。

    “阿枝,你还记得说过要嫁给我吗?”

    阿枝羞赧的垂下头,嚅嗫道:“儿时戏言……”

    “哪来的戏言!”傅戎赫敲了敲她的脑袋,宠溺的笑道:“既然说了便要履行。”

    他拿出全部家当为阿枝置了件上好的嫁衣,聘礼是她最喜欢吃的许记行的糖人。

    阿枝问他:“是不是太急了些?”

    傅戎赫却是一声轻叹:“阿枝,我怕来不及。”

    他的身体愈发虚弱,咯血的次数越来越多,挨到成亲那日已是强撑精神,阿枝看在眼里,心如刀割一般疼,她的小少爷啊,都是为寻她才会遭练蛊反噬。她该如何回报这份情谊?

    见阿枝情绪低落,傅戎赫扯了话题:“不知猫儿那小东西跑哪去了,整天没个踪影。”

    提起那只猫,阿枝握紧手中的桃木簪子,它是只得了道的精怪,被傅戎赫从山中带回,在他面前永远是乖巧的模样。

    背地却往阿枝房中叼蛇鼠的尸体,无人时伸手推她进冰湖,它不许任何人与傅戎赫亲近。

    当初傅戎赫将阿枝偷偷放走,本交代了再聚的地点,它却从中作梗用妖术改了她的记忆,使她忘了一切。

    阿枝想把此事告诉傅戎赫,却被猫儿咬伤脖子,吓得再不敢开口,只能时时刻刻提防。

    阿枝除了爱吃糖人便喜欢看戏,傅戎赫学着那些名角儿的模样在雪地里唱上一曲又一曲。

    阿枝拍掌叫好,眼眶渐渐酸涩。

    她说想去江南看雨,傅戎赫执笔作画,咯出的血却洇了那青色烟雨,他愤怒的扯碎宣纸,?叹上天不公,让他们相聚却不能相守几时。

    傅戎赫愈发抑郁,卧病在床时,常常拿猫儿撒气,无论他怎么喝骂,猫儿始终缠在他身侧,不许阿枝靠近。

    阿枝也没空和它较量,试药无数,只盼能寻到有用的方子。

    是在夜里,她正熬药,遥遥听傅戎赫于房中唤她,去时见他倚在窗边,眉眼间罩着一层幽怨。

    “阿枝,你想和我去江南看雨吗?”

    阿枝如鲠在喉,扬起笑脸看他:“想啊,等过了这冬天我们就去。”

    傅戎赫回头,眸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许久才道:“我们要个孩子吧。”

    那夜红烛,月色浅薄,阿枝将自己交付给傅戎赫,手中暗暗握着桃木簪,猫儿却反常的没来捣乱。

    次年春至冰雪消融,阿枝小腹微隆,同傅戎赫去江南看雨,那时的他已形如枯槁,抬手指向雨幕中的一株迎春花,笑着说想要。

    他已经许久未曾笑过,阿枝急忙撑伞去采,却因道路湿滑一脚踩空,江南的雨太过缠绵,冲不净她身下刺目的血,阿枝心如刀绞。

    经那一事,傅戎赫气色好转不少,柔声安慰:“孩子会再有的。”

    如他所言,未过多久阿枝又有身孕,这次她格外小心,将全部精力都放在腹中胎儿身上,是以忽略了傅戎赫逐渐好转的病情。

    胎儿刚足五月时阿枝无端小产,第一反应便是猫儿搞的鬼,忍着怒气与它质问,后者露出两颗尖细的獠牙,阴恻恻的看她:“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诞下陆郎的子嗣。”

    恨意倏然蒙蔽双眼,阿枝没有像以往那样怕它,攥紧桃木簪狠狠的扑了过去:“妖物,去死吧!”

    猫儿被阿枝划伤脸颊,哀嚎几声,伸出利爪钳住她的喉咙:“你还不知道吧,你的两个孩子都被我拿来给陆郎治病了。”

    它加重手上的力道,得意的说:“未成形胎儿的怨气和精魄对人来说乃是大补,陆郎也是知晓的,若不是看你有用,我早就杀了你!”

    阿枝脸色青白,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却仍死死的瞪着它:“我不信!”

    猫儿将要说什么,不妨被一记耳光打偏了头,它愣愣捂着脸颊,不解道:“陆郎,你做什么?”

    “谁准你动她的?给我滚!”

    对上傅戎赫震怒的目光,猫儿缩了缩肩膀,终是一脸不甘的跑走。

    阿枝跌坐在地,虚弱着问他:“它说的都是真的?你早知它是妖物?”

    她的声音极轻,一字一句落在傅戎赫耳中,却让他格外慌乱,俯下身子去抱她:“阿枝,我只是不想离开你,我想陪在你身边,我们……”

    阿枝用力的推开他,眼中满是震惊:“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怎舍得!你怎舍得!”说到最后已是泪如雨沱。

    傅戎赫抿唇看她,面上闪过茫然和无措:“这样不好吗?我可以长长久久陪在你身侧,孩子总会再有的。”

    “宋武之事也是你做的手脚?”

    “我在他抓的药里放了几位白附子,如若不然,你怎肯跟我回来。”

    阿枝嘴唇翁动,却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人早不是记忆中的少爷了,昔日温润的眉眼被戾气占据,她抄起身边的东西砸向他:“你滚,我不想看见你!快滚!”

    傅戎赫目露哀沉,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阿枝蜷起身子,只觉四肢百骸都冷的发颤,?她生了场大病,整日浑浑噩噩,听闻禹州城多了个食婴的妖魔,刨膛开肚极为残忍,清云观的道士已设法要将其诛杀。

    那日夜里,窗外电闪雷鸣不见风雨,院中忽然传来响动,阿枝端了烛火出去查看,却是一惊,只见一人跌跌撞撞的走进来,面容枯瘦骇人,身前一尺深的伤口正淌血,他目光四处游移,蓦然停在她腹上。

    “给我孩子!给我孩子!”

    阿枝眸中翻涌着泪花,戚凄道:“我的孩子不早被你拿去了吗,你怎么变成这样?”

    闻言,傅戎赫眼中有一瞬清明,愣了片刻,掉头便走,他因吸食婴灵遭了反噬,如今变成不人不妖的魔物,这副模样是怎么也不能教阿枝看见的,哪料她猛地从背后抱住他。

    “你到底害了多少人命?收手吧!少爷!”

    傅戎赫僵硬着身子,声音暗哑:“我控制不住自已,阿枝,趁着我还清醒你杀了我吧,早晚我会连你都认不出的。”

    身后人静默不语,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傅戎赫醒来见自己被绑在柱子上,周身堆着稻草,他记得是阿枝将他打晕的,如今正举着火把,幽幽的看他。

    原来是要烧死他吗,傅戎赫苦笑几声,刚想说些什么,听她轻声问:“你还记得我初到陆府没有名字,是你给我取得名字。”

    傅戎赫哽咽道:“当然记得,那时我正拜读左思的咏史,便给你题了阿枝二字。”

    “莫要忘了这名字,下一世你若唤我阿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认出来你。”

    傅戎赫未懂阿枝话中之意,只见她扬了火把,火絮纷纷起舞吞噬一切,他眼中只剩下她毅然抱住自己的身影。

    后来禹州城食婴的魔物消失,陆府门前多了一只白猫,守着那被大火灼烧留下的残灰,兀自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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