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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越没急着站起来，他点开手机上最近保存的一道让他困扰了很久的题目，在刚刚记笔记的本子反面演算。
“你看他，还在写呢。”
“下课了还在装模作样，我真没想到大学里也会有这种人。”
“下课是下课，但老师还没走嘛，还能接着刷好感，没准又给他加几分呢？”
“哈哈哈，直接给他加满算了，还考什么试上什么课啊。”
阶梯教室顶端安装了扩音喇叭，原本只是给讲台上的老师使用的，但这设备效果太好，靠近门口的那几名学生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的话全都被放大清晰地传了出来。
在门口拥挤的人们纷纷转头，一片情绪各异的目光投向程越。讲台上的教授也听见了，神情有点不悦地扫了一眼过去，刚刚讲话的学生连忙转过身把自己藏进人群里。
被讨论的对象程越倒是毫无反应，似乎根本没听见一样，他慢条斯理地写下最后一个算式，抬头发现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把文具装进背包，拿起手机离开教室。
接近九点，校园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通往化药院宿舍大楼的这条路最近在检修电缆，路灯全都没开，一片漆黑。
程越按开手机，刚要点下手电筒照明，手机上方突然红光闪烁。
【电量不足1%，即将关机。】
中午没来得及回宿舍充电。
他抿起唇，只能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加快脚步往前走。
但他走着走着，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自己。
前面一波回寝室的学生已经走远了，后面的又还没跟上来，程越周围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及身后不远处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某些被他压抑进记忆深处的画面在脑子里逐渐浮现。
程越心跳加速，脚下更快，近乎小跑。
短短的一段林荫小道仿佛有一万米那样长，他总算到了宿舍楼底下，明亮的大厅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喘完，身后的玻璃门又哐啷一响。
刚才跟着他的那个人竟然一直跟到了宿舍里！
程越强忍着没敢回头去看，他也不敢坐电梯，背起书包一路狂奔上楼。但他体力不太好，又极度紧张，跑了一半就脚底发软，不得不慢下来，等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再一次追上来。
他忍无可忍进门抄起口袋里的手机，猛地往身后一挥。
“啪。”
程越没打到人，对方把他的胳膊牢牢抓住握在了手里。
“同学，我早上才和你一起比赛，晚上你就要打我，这不太好吧？”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程越抬头，安明玉低垂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两人靠得很近，他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安明玉瞳孔的颜色，和早上完全不一样，在寝室明亮的灯光映照下像是琥珀，剔透晶莹。
眼底还带着点戏谑。
“哎？安明玉！”另外一位先回来的室友从床上跳下来，“我靠，干啥呢这是？”
“你刚才……”程越有点尴尬。他竟然和安明玉是室友？
安明玉松开他：“什么？”
“刚才跟着我……”程越快要爆炸的心脏慢慢冷静下来，他把胳膊收回去，瞥见安明玉放下来的手背上长了一颗痣，正在中指根部，在白皮肤上很显眼。
安明玉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疑惑：“跟着你？”
“啥啊？安明玉就是出去接了个电话。”室友凑过来，嬉皮笑脸地，“你是不是看了前几天上映的那部鬼片？我刚看完也老觉得有人跟着我，都是自己吓自己，没事没事啊兄弟！”
安明玉也笑道：“这栋寝室楼就只有一条路，可能只是同行。”
程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不好意思。”
“哎呀没关系没关系，都是哥们。”室友拍了几下他的背，“对了，我叫杨开淼，外号开水，爱叫哪个都行，你呢？你叫啥？”
“程越。”他迅速抬眼，发现安明玉似乎没怎么在意刚才的事情，心里松了口气，“你们认识？”
“那可不，我有幸和安神参加过同一期奥赛，可惜我就是个一天体验卡，不像他，简直不是人，从少年班到金牌，啧啧啧，不给别人活路。”杨开淼直咂舌。
程越把书包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微微怔愣：“你参加过少年班？化学的吗？”
安明玉：“嗯，参加过。”
杨开淼问：“怎么了？你也参加过吗？”
程越迟疑了一下，摇头：“没有，就问一下。”
“对了安明玉，吃鸡吗？白天郭羽翔给我发了一上午的吃鸡截图，馋死我了。”杨开淼坐回自己的位置，程越这才看见他把下铺的书桌上全都贴了一圈灯条，台式电脑也安好了，气氛搞得和网咖有得一拼。
“晚点吧，等我回去。”安明玉经过程越，前面挡着两个行李箱，他过不去，“能帮忙把外套递给我吗？”
程越转身，他隔壁床铺下面的椅子靠背上挂了一件军训服外套。
他伸手过去把外套从椅背上揪起来递给对方。
安明玉的床铺上空荡荡，桌面也什么都没有。都晚上了，他也没看见这人的行李。
“啊？你不住宿舍啊？”杨开淼摘下耳机，语气特别夸张，“不会吧安神，一来学校就在外面住？是不是谈恋爱了，金屋藏娇啊？”
“谢谢。”安明玉接过来，很随意地把外套挂在胳膊上，“没谈，我爱学习，没空恋爱。这学校的宿舍楼太破了，住不惯。”
“啧啧啧，富家子弟。”杨开淼顿时没了八卦的兴趣，“但你话也别说太满，我今天可听说你们比赛的事了，翔子跟我说教室里面坐着的那些女生没少拍你照片，现在新生群还有人问你联系方式呢。”
他羡慕地吸了吸鼻子：“哎，大学真好啊，我已经嗅到了爱情的气息。有些人竟然说他只爱学习，我不信，我打赌最多一个学期，你肯定坠入爱河。”
安明玉嘴角懒散地挑了一下：“再编排我，还想不想吃鸡了？”
“想想想！”
“走了。”安明玉抬手对他们做了个告别的手势，“我的柜子和桌子你们随便用。”
“好嘞！安哥，上游戏了给我发消息，我拉你！”
“嗯。”
宿舍门砰地阖上，总算安静下来。
程越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手机在充电，他从行李箱把笔记本电脑取出来放到桌面上，接好电源和网线。
“程越，你玩不玩吃鸡？”杨开淼把椅子往后一踢，伸长脖子问他。
吃鸡这个游戏最近火到家喻户晓，程越早就听说过。
“可以吗？我没玩过。”他在手机刷到过别人玩的视频，挺有意思的，有点心动。
杨开淼道：“嘿，当然可以了，小意思，安明玉打游戏特牛逼，有他在不愁吃不到鸡，除非遇到神仙。”
“神仙？”
“就是开挂的。”
“哦，这要怎么下载？”他搜索了一下，没找到哪里有游戏官网。
杨开淼把椅子拉回去：“安明玉，程越也要玩，你先等等我呗，我给他弄一下，他还没下载。”
“来来来，我帮你搞。”他说完放下耳机小跑过来，程越赶紧退开把电脑让给他。
“我靠，你怎么连steam都没有？”
程越问：“Steam？”
“呃，一个游戏平台，吃鸡现在国内还没过审，只能在这个平台上面玩。”杨开淼手速飞快给他点了下载，程越眼睛都看不过来，点完以后他又急匆匆站起来，“等这个下好了叫我。”
“喂？安明玉，再等一会。”他跑到自己的座位边上拿起耳机，“程越他连steam都还没下载，是真萌新，我得帮他搞搞，你等会啊，你要不自己先开一把？”
“行，我尽量快点，你别说，寝室网速还真不赖。”
程越的电脑“叮”了一声，他回头：“杨开淼，下好了。”
“来了来了。”杨开淼这次干脆直接戴着他的无线耳机过来，“鼠标给我，哎哟，你是不是没有加速器？算了，安明玉你加速器还有多的吗？借我一个呗。”
程越看他又在自己电脑上下载了一个深蓝色图标的软件，点开登录：“多少多少？等下，说慢点，好了，验证码。”
“咦？不对啊。”杨开淼突然眉头一皱。
“怎么了？”程越靠过来，“哪里出问题了吗？”
杨开淼弯腰把屏幕上【我的电脑】图标点开，又选中查看电脑配置，眼睛瞪大：“我靠……”
程越离得很近，隐约听见他耳机里传来安明玉的声音，像是在问怎么回事。
“不是……”杨开淼面露难色，“你这电脑配置太低了，吃鸡这游戏对电脑显卡要求挺高的，起码也得是个N卡的940吧，你这还是集显，根本不可能带的动这游戏。我看看……硬盘和cpu倒是没啥毛病，就是没有独立显卡，玩不了。”
“哦，那你们玩吧，没事。”程越抿了一下嘴，拉开椅子坐回自己的座位。
杨开淼见状也没说什么，刚要走，又回头道：“哦对了，你记得把刚才的加速器给退出，我给你连的是首尔的节点，不然你自己用国内的网会很卡的。”
“好。”程越轻轻皱眉，找到刚才的蓝色软件，直接点了卸载。
算了，也不是很想玩。
正好经过这么一出，手机也将近充满了电，他把它拿起来，屏幕上面弹出一条来电提示。
【微信电话，来自张婷婷学姐……】
程越眼睛一亮，赶紧拔掉手机接听：“喂？学姐。”
电话那头的女声婉转又温柔：“小越，怎么样？大学好玩吗？”
“还可以，挺好的。”程越笑容有点腼腆，低头下意识掰弄鼠标线。
“你们明天是不是就要开始军训了？”
“嗯。”
张婷婷笑了一声：“小越军训加油哦。”
程越也跟着弯起眼睛：“好。”
“对了，有没有帮我问到安明玉的联系方式呀？”
程越的笑意僵在脸上，半晌才道：“我，还没，我马上问。”
“没事，不急，哦，顺便再帮我问问他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奶茶好不好？”张婷婷语调很软，带了点祈求，“小越喜欢西瓜冰对吧？我应该没记错吧。”
“对。”程越的眼睛低垂下去，“我不麻烦学姐了，我们军训会发矿泉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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